午夜时分,维娅在和秦羡在可视电话里一番工作进度汇报后,感觉疲惫得不行。从天台回到办公室时,发现胡敬禅与胡敬译两兄弟仍然没有离开,而索尔多则还在一丝不苟地核查着最后一份并购财务报表,毫没被胡敬禅偶尔发作的间歇性精神狂躁症所影响。</p>
看着索尔多那张没有表情的工作狂之脸,维娅愈发觉得唐晨这个原来被她贴上没有进取心的公子哥标签的中国男人尤为可爱。她再次看了看唐晨用西班牙语发到微信里的留言:</p>
Ne1na,uídate-Desansa,Te-reogeré-después-del-tra6ao,No-imepor1ta-uán-tarde-sea!(西班牙语:宝贝,多多注意身体,下班以后我来接你,多晚都接!)</p>
心中暖意顿生。</p>
是啊,身在离家乡千里万里之遥的异国,能有个如此关怀自己的未婚夫,还有什么辛苦不能受的?</p>
她回了语音过去,用中文:“不必了,这么晚了,就别烦劳你了,亲爱的。”</p>
“维娅,今天的报表我都审核完了,”索尔多正起身子,对她用德语说道,“工作组的事你还有什么分派吗?”</p>
“哦,哦,该去唱戏喽!该去唱戏喽!”办公室另一边传来胡敬禅的疯癫之语。</p>
维娅看了一眼那里,对旁边陪着的胡敬译摆摆手,用中文说道:“胡先生,今天很晚了,要不您两位就先回去休息?我们也要下班了。”</p>
胡敬译赶忙说道:“唉,真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个兄弟要不是死乞白赖留在这里不走,也许你们还不至于被拖累到现在才完成工作下班。”</p>
维娅一笑,“怎么会怪您呢?莫先生交代要好好招待两位,本来我这边因为一些其他事拖延了和剧社那边的谈判,回来晚了,应该是我们没有照顾周全的。”</p>
“维娅小姐太客气了,您祖母的去世谁都不愿意看到,您因此耽误了那边的事情也情有可原。谁没有个生老病死呢?生死无常,世事难料,玄昆和尚不也是毫无征兆地与世长辞了?我们两个确实来得突然,在此向您道歉了。”</p>
两人在客套一番后,胡敬禅冷不丁又高声唱起了秦腔,让本该安静的望维集团办公楼里像打了个霹雷。胡敬译赶忙劝住兄弟,好一阵后胡敬禅才没再吵闹。</p>
维娅让索尔多临出门将办公室顶灯熄灭,然后四人一起离开了办公楼。走到公司园区的空场外,维娅问胡家兄弟是回莫先生安排的住处还是琉璃寺,没等胡敬译回答,胡敬禅用手指着办公区外的山后寺庙,“那儿——我喜欢在那儿唱《未央宫》!好多听戏的秃瓢呢!”</p>
胡敬译一咧嘴,对维娅说道:“没办法,我兄弟更喜欢琉璃寺,在那我会尽量让他不打扰别人。”</p>
维娅叮嘱他们走夜路小心些,然后便互相道别。</p>
“其实……他的病在德国可以治好的。”索尔多并肩和维娅走在回园区宿舍的小径上,用德语对她说道。</p>
“也许吧,但我觉得,或许这个状态对于胡先生来说,才是最好的状态。”维娅说道。</p>
索尔多想了想,“感觉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意思,或者说……捉摸不透。”</p>
“在东方,管这个叫禅机。”</p>
“禅机?什么是禅机?”</p>
“嗯……怎么说呢?”维娅抬头仰望星空,“你是去过我那‘永远的现在的空间’的,那里是不是和眼前这片星空一样,凌乱且广阔?自转方舟就在其中游弋,没有起1点,也没有终点。我们该怎样认识这样一个世界?是将这个凌乱且广阔的世界游历个遍,至死方休,还是专心致志把承载自己的自转方舟了解清楚?我想我们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而所谓的禅机,无非是我们不要说出这个答案,心之所至,就足够了。”</p>
索尔多说道:“这是东方人的智慧,也许和日耳曼人的思想有些格格不入。”</p>
“是啊,无论是胡敬禅,还是玄昆僧人,抑或是莫先生,他们表现出来的智慧,的确和我们大相径庭。不过,我祖母在世时,有些话也可以归结到‘禅机’之类中,譬如……”维娅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想到了什么曾经忽略的事情,“等等,你还记得在玄昆僧人火化后,有人从火化炉中取出的东西吗?当时我和你都看到了,最后让莫先生收去保管。”</p>
“记得,一颗像是灰色珍珠一般的东西,琉璃寺的僧人们告诉我,佛教管这叫舍利子。怎么了?”</p>
“可那东西的形状并不是珍珠一般圆滚滚的,而是扁扁的有棱有角的……几边形?六边形,对不?”</p>
索尔多抬头想了想,“你这么一说,确实,灰突突的六边形。”</p>
“我祖父的墓碑,也是六边形的,上面写着一句话:‘不只墓碑下属于幽冥,还有靠近天主之时。’如今祖母和他合葬在了一起,而且祖母什么话都没有留下,莫不是说……”</p>
“你的意思是,早在祖父去世的时候,祖母就已经把她自己想要留下的身后之语留在了祖父的六角形墓碑上?”索尔多很准确地猜到了维娅所想。</p>
“一点没错,而且从这个角度分析,玄昆僧人很有可能也留下什么身故后的信息在什么地方。我猜,应该在那块叫做‘舍利子’的骨殖之上。”</p>
索尔多有些不可思议,“你这么说,也太过于奇幻了吧?那可是他被火化之后的骨灰,怎么可能会有信息在上面?”</p>
维娅一笑,“你呀,难道忘了为何莫先生会第一时间把这东西取走?”</p>
“你是说……莫先生会……”索尔多摇摇头,“不可能吧,他怎么清楚玄昆僧人的身故后留下信息?而且他做这事是为了谁?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p>
维娅伸出三根手指,在索尔多面前晃了一下,“那你觉得,我们在忙的三起并购案,又是为了谁?为了什么?”</p>
是啊!《科幻地带》杂志社、忆秦剧团,还有那家排不上档次的汽车销售服务连锁店,实在想不出像望维集团如此规模的集团公司对这些不入流或者毫无关联的单位团体感兴趣。</p>
索尔多到现在也没能理解自己从二月起来到中国帮助维娅干的这些工作,其中的意义为何。</p>
“我不知道。”他很直白地回答。</p>
维娅一笑,“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到这三起并购案能串联起来的表达只有一个——maginación!”她有意说了一个西班牙语单词,“也就是Phantasie(德语:想象力)。”</p>
“原谅我没有跟上你的思维节奏,你能说得再清楚些吗?”</p>
“这是一项庞大的计划,虽然莫先生找我来并没有详细交代这个项目的来龙去脉,但你是了解我的,任何一项表面上看上去匪夷所思的计划,内在当中肯定会有符合逻辑的因果。”</p>sxbiquge/read/62/629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