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爱路。</p>
杨朔的住处在一条无名巷里。</p>
此时，一辆轿车缓缓停下，车门一开，杨朔跨步从车里走了下来。</p>
他锁好车门，迈步朝家门口走去。</p>
“杨科长。”有人叫了一声。</p>
杨朔回转身，借着路灯的光亮，只见王新蕊拎着一只手提箱，施施然的从暗影里走了出来。</p>
“王小姐？你怎么在这？”</p>
“我是特意来辞行的。”</p>
“辞行？”</p>
“明天我就要去抬弯了。”</p>
“……怎么忽然要去抬弯？”</p>
“刚接到通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杨科长，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你单独聊一聊。”</p>
“当然可以，那就到家里吧？”</p>
“打扰了。”</p>
杨朔伸手要帮着拎手提箱，王新蕊不着痕迹的躲了一下，说道：“我自己来吧，都是一些私人物品，不重。”</p>
杨朔也没再坚持，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p>
咔哒一声，灯光亮起。</p>
“王小姐，随便坐……家里没人打扫，乱七八糟的，见笑了。”杨朔一边收拾沙发上的杂物，一边客气的招呼着王新蕊。</p>
王新蕊打量着屋内的环境，微笑着说道：“对于一个单身男人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p>
杨朔笑了笑：“喝茶还是咖啡？”</p>
“不用客气，我待一会就走。”王新蕊坐下来，把手提箱轻轻放在一旁。</p>
“那就吃点水果。”杨朔把水果盘推了过去。</p>
王新蕊说道：“将来娶了太太，这些琐碎事就有人打理了。”</p>
杨朔叹道：“是啊，我也想，只可惜，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姻缘。”</p>
王新蕊说道：“杨科长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怎么可能没有合适的姻缘呢？你是不想太早成家吧？”</p>
杨朔看了她一眼，笑道：“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我们谈论这样的话题，好像不太适合。”</p>
“闲聊嘛……”王新蕊话锋一转，漫不经心的问道：“杨科长刚刚去了哪里？我等你可有一会了。”</p>
“哦，到集贤巷走了一趟，那边有个夜市，蛮热闹的。”杨朔拿起水果刀，慢慢削着苹果皮。</p>
他的确去了集贤巷，因为不确定自己是否被跟踪，所以只能实话实说。</p>
王新蕊单手托腮，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状，说道：“集贤巷……我想起来了，那里有一家白记羊汤馆很有名。”</p>
杨朔说道：“没错，集贤巷是茴民街，不光是白记，还有马茴子，独一味，都很有名。”</p>
“白记羊汤馆地处三岔路口，不仅视野开阔，而且店内有后门，非常适合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王新蕊微笑着说道。</p>
杨朔眉毛一挑，说道：“王小姐这是话里有话啊？”</p>
“你别多心，我只是随口一说……”不等杨朔开口，王新蕊忽然问道：“你知道水滴这个人吗？”</p>
“当然知道，最近敌台无线电呼叫中，经常能听到他的名字，这个人应该就在堰津！”</p>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水滴不仅在堰津，而且就藏在仁爱路附近。”</p>
“消息准确吗？”</p>
王新蕊答非所问：“电讯科侦测到敌台信号，可是行动队赶到时，却连发报人的影子都找不到，共党似乎总是能在最后一秒钟关掉电台，杨科长，你说这是为什么呢？”</p>
杨朔略一思索：“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站里有内鬼。”</p>
“没错。我感觉，内鬼就是代号水滴的共党，可是，水滴又是谁呢？”</p>
“是啊，到目前为止，关于水滴的情况，还是毫无头绪……”</p>
王新蕊截口说道：“其实，也不是毫无头绪，起码有一个人的嫌疑很大。”</p>
杨朔目光一闪：“谁？”</p>
王新蕊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会，缓缓说道：“那个人其实就是你——杨科长，你就是水滴！”</p>
杨朔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几块放在盘子里，然后推到王新蕊近前，说道：“如果你是在讲笑话，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p>
王新蕊自顾自的说道：“及时准确给发报人传递消息，对于电讯科长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吗？另外，我查过相关资料，水滴出现的时间和你来堰津的时间，几乎完全一致。”</p>
杨朔默然片刻，冷笑道：“我明白了，王小姐不是来辞行，你是来查谍查匪的！”</p>
王新蕊泰然自若，淡淡的说道：“如果你是电讯科长杨朔，我当然是来辞行，反过来说，你是共党情报员水滴，那我就是来查谍查匪的！”</p>
“这么说，你认准了我就是水滴？”</p>
“我想听合理的解释。”</p>
杨朔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说道：“如果都像你这样，只凭猜测就妄下定论，实在是太荒谬了……”</p>
王新蕊没言语，静静的看着杨朔。</p>
杨朔继续说道：“要是按照这个逻辑，包括保密局在内，市政厅、警察局、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等等，至少上百人都有嫌疑。哦，还有你说的传递消息，在堰津站内部，有能力泄密的人可不止我一个，电讯科，情报处、行动队、机要室……”</p>
“杨科长，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一个小时前，电讯科破译了共党的电文……”</p>
转述了一遍电文内容，王新蕊接着说道：“水滴和蒲公英没接上头，肯定会启用备用联络方式，当时我就在想，假如我是水滴的话，第一件事会做什么呢？当然是到新的接头地点勘查地形，不只是水滴，任何一名特工都会这么做！”</p>
杨朔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暗吃惊。</p>
事实上，他今晚的确是去勘查地形，新的接头地点就在白记羊汤馆。</p>
王新蕊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恶意，跟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我姑父跟我讲，保守估计，平津两地至少有上千名共党，我觉得太夸张，现在……我信了，连你都成了共党，真不知道身边还有多少共党。”</p>
对这个一会唱黑脸一会唱白脸的女人，杨朔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语气平静的说道：“王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共党，更不是什么水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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