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楚王高伯逸为齐国兵马大元帅(北齐并无这一官职,乃是高伯逸发明的),节制邺城禁军和齐国各地镇军,即日起,宣告天下,奉旨讨逆!”</p>
太监的鸭嗓子,这一刻似乎都有了那么一丝“雄壮之气”,在场朝臣们精神为之一振,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却没想到来得那么突然,没有一点点防备。</p>
太极殿中不少人都是眉头紧锁,高伯逸打了一通鸡血,看似提升了士气,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卵用。毕竟,上前线厮杀的,又不是在场这些人!</p>
哪怕是斛律光、皮景和之流,也不会亲自冲上一线砍人。打仗打的是士气,但是对于底层的士兵来说,士气就是吃得饱,家里好,再没有其他的了。</p>
当兵吃粮,只是一种职业而已,不要想得那么神圣,尤其是封建时代的军队。</p>
包括杨愔在内,这里很多人都曾经经历过“河阴之变”,都是从刀山上苟活过来的,并非对底层一无所知的“理想男”,他们对于生活的残酷,有着直观而深刻的认识。</p>
“太后,微臣建议,明日起兴礼仪,在磁县建一个太皇太后的衣冠冢,待微臣平定晋阳之后再将其遗骸迁入高氏祖坟。”</p>
正当群臣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高伯逸又快速的转换话题,把话头引向娄昭君的身后事去了。</p>
这时候,大臣们猛然间发现杨约居然不见了!其实他们还有许多疑问要问杨约,比如说娄昭君是怎么死的,他是怎么逃出来的,晋阳现在局势如何等等。</p>
没想到高伯逸居然直接让这厮离开了,这其间散发出来的阴谋味道,哪怕是再愚蠢的人,也看出点端倪来了。</p>
只不过气氛烘托出来之后,大家已经不会再去究竟那些事情了。高伯逸既然已经喊出“奉旨讨逆”的口号,那么很明显,所有人都要跟着这个思路走下去才行。</p>
“楚王,哀家请你在邺北城开幕府,统筹讨伐晋阳的事宜。诸位爱卿,你们没有意见吧?”</p>
幕帘后面的李祖娥慢悠悠的问道。</p>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哪怕是跟高伯逸不对付的人,此时也只能顺应潮流,一切等灭了段韶等人再说!</p>
“臣等并无异议,楚王用兵如神,战绩显赫,能平定晋阳叛乱者,非他莫属。”</p>
杨愔此时站出来给高伯逸“背书”,虽然他心中还是有些想法,此刻却不是说出来的时候。老实说,高伯逸的手腕太厉害,杨愔都有些吃不消,现在一切都是以妥协和维持局面为重。</p>
“如此甚好。杨宰辅,太皇太后的丧礼,就由你来办吧。”</p>
杨愔原则上也算是娄昭君的“女婿”,女婿办丈母娘的丧礼,这确实说得过去,李祖娥提出的建议并无不妥。</p>
“微臣遵旨。”</p>
杨愔退下了,大局已定,不会再有什么人跳出来唱不同的调门了。</p>
“退朝!”</p>
得知娄昭君不好,李祖娥心中的那口怨气也出来了,多少仇恨都随着死亡而湮灭,今日她明显感觉心中压着的那块石头没有了,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p>
当然,她今日清晨就知道了,天还没亮,高伯逸就紧急入宫,面授机宜,和杨约一起,他们三人演了一场“大戏”!</p>
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皮景和的态度。此人从来就是“保皇党”一族,上了高伯逸的清算名单。他如果今日不表态,高伯逸后面就会利用各种手段,让他逐渐边缘化。</p>
虽然高伯逸知道此人打仗,尤其是防守很是厉害。</p>
再厉害的人,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只能雪藏或者抹杀。不然的话,投到敌人那里,会给自己带来成堆的麻烦事。</p>
此乃“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p>
而为什么高伯逸让杨约半路就悄悄退到大殿以外呢?因为他从晋阳回来,必定九死一生,其间会经历许多事。如果全部都说出来,破绽实在是太多了。</p>
那样,就会让人感觉,杨约是高伯逸派到娄昭君身边的“卧底”(事实也正是如此),这样操弄的痕迹太明显了,效果会打折扣。</p>
从这次朝会的效果看,高伯逸几乎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目的,顺便,也把“乱臣贼子”的锅甩到段韶身上了。</p>
朝会结束后,高伯逸不紧不慢的走出邺南城皇宫,一出来,就看到杨愔站在大门外等他。</p>
“杨宰辅现在难道不要回去安慰一下太原长公主么?”</p>
高伯逸笑眯眯的问道。</p>
杨愔面无表情摇了摇头道:“上车,我们在车上谈。”说完便爬上犊车,等着高伯逸上来。</p>
杨愔这个人就是有点死脑筋,换句话说叫“迂腐”。高伯逸无奈上了犊车,低声问道:“杨宰辅有什么要教我的?”</p>
“今天的戏,演得很精彩,我也是后知后觉,只是……太迟了。”</p>
杨愔唏嘘感慨道:“如今已经没有了回旋的空间,你打算怎么办?”</p>
“段韶他们一定认为我们不敢主动出击,我就偏偏要带着大军北上晋阳,一路步步为营!”</p>
高伯逸握紧拳头,那表情自信得似乎天下无人可以击败他。</p>
“你这是疯了么?依靠邺城的高墙,依靠滏水的险阻,你还能阻挡他们一下。若是带着大军跟那些鲜卑人在山地里野战,你根本没有胜算的!”</p>
杨愔低声吼道,恨不得给高伯逸几个耳光!</p>
哪怕再雄厚的资本,这么拿去浪,也会把自己玩死的。</p>
“说道主持日常政务,我远不如你。说道沙场搏杀,十个你加起来都比不上我!把心放肚子里,既然你会这么想,段韶他们也会这么想的。</p>
主动出击,才是我们唯一的生机。只要鲜卑人过了滏水河,我们就已经实质性的失败,剩下的无非是逃出邺城以后,去哪里东山再起罢了!”</p>
高伯逸觉得杨愔这个人实在是太保守了,就好像是大灾来临的时候,你缩在家中小房子里抱成一团,难道就能避过灾难了?</p>
晋阳鲜卑只要围困住邺城,那么以北方世家趋炎附势的本性,他们一定会暗地里投靠段韶,这仗就没法继续打下去了!</p>
只有让邺城远离战火,这些人才会老老实实的乖乖听话。</p>
机会不是被人围起来以后想出来的,孤城不守的道理,为什么杨愔这死胖子就是不明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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