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驴车到县城东城门口的时候,张凌看见王聪儿带着一队人马从城门里策马而出。
张凌看顿时春心荡漾。
“这不是我的王——”
二羔子一把捂住他的嘴,又用席夹子遮住他的脸。
“你狗日的堵我嘴干什么!”
“少爷,你忘了老爷交待的了,只许看马子,不许看娘们!”
张凌伸着脖子要站起来瞧王聪儿,二羔子急忙拉他坐下。
“少爷您就别惹事了,咱撞见她几回就挨几回揍。俺可不想再挨揍里!”
“行了行了,本少爷知道了。”张凌恋恋不舍望着王聪儿远去的身影:“本少爷早晚有一天要得到她!”
……
峄县和滕县界碑处的山岗上,林玉中下令在此摆开山炮阵。
一排十几门山炮摆在阵地最前沿,后面站着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官兵。
林玉中、张荣培、站在山炮阵地。
林玉中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村子。
望远镜里,马子们来来回回搬运枪械,这是周天成的防区,周天成带着保安一团和贺老五的巡访团在此防御。
“梓华啊。你这主意很好。先炮轰再上人。保证可以打马子个节节溃败。”
张荣培道:“督座您看,犬子为我们探清了敌情……”
林玉中道:“干的还不错,你就在你那给他安排个差事吧。”
“谢谢督座,谢谢督座!督座,卑职请命,愿亲自带队,一马当先,将马子一网打尽!”
林玉中笑模悠悠道:“你将他们一网打进了,我招安谁去?”
张荣培不解:“督座,李麟那小子就在后头盯着,如果我们不尽全力围剿,他不得向吴大帅告密?”
林玉中望着头顶的日头:“荣培,现在几点了。”
张荣培看看表:“十一点整督座。”
“崔副官已经拉着李麟那小子去喝酒了。差不多了,再过十分钟,两个炮兵阵地同时发起进攻。”
……
林玉中的第二个炮兵阵地摆在另一个两县搭界处。
这里正对着的是辫子刘的防区。
孙野、辫子刘趴在一堵矮墙边,眺望着对面官兵阵地。
隐约可以看见前方官兵阵地摆着一排十几门炮。
“辫刘你快去叫弟兄们把各家院里的地窖子都打开。”孙野道。
“地窖里都是芋头,咱晌午饭吃芋头?”
“吃啥吃,你没看前面兵崽子摆上山炮了嘛。”
辫子刘伸脖子瞪眼看一阵:“还真是的。”
“兵崽子这是想用山炮炸咱。等会炮一响,叫弟兄们立马下地窖子。再派个弟兄把话传给天成他们!”
“好嘞!”
……
临城镇上德恒酒楼雅间,崔梓华、李麟二人的小酒刚刚开喝。
李麟恭维崔梓华:“在下刚来峄县时,就听闻这有个前朝翰林崔老爷子,崔老爷子的大名无人不晓,如今梓华兄又做了林督军的副官,可真是光耀门庭啊!”
崔梓华回礼:“我也久闻吴大帅麾下有一个义子是员虎将,今日能做东请李兄吃喝一顿,梓华不胜荣幸。”
“梓华兄过奖了!不知崔老爷子如今在青岛身体可好?”
“家祖父身体一直很健朗,只是自从舍妹走了以后,经常闷闷不乐的。”
“我听说,令妹是马子头孙野的未婚妻?”
“那是当年家祖父和孙野的父亲定下的娃娃亲。我在日本留学三年,没想到回来以后,孙野就当了马子了。”见李麟盯着自己,又忙说:“我原来在历城县做秘书,劫车一案发生后,督军叫我来峄县与孙野谈判,本以为凭着我们过去的关系,我说话他会听,没想到我好话说尽,他就是水泼不进,说什么都不招安。”
“他当年的事我看过,咱们的人杀了他家七口人。再要他反过来臣服于我们,他当然不会答应。”
崔梓华有些慌神:“虽然我和他有着过去的关系,可现在他是匪我是兵,自从他下山接管峄县以后,我就和他没有任何来往了。”
崔梓华语毕,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李麟。
李麟微笑着:“梓华兄不必急着开脱关系。这又不是法庭,弄的跟我向你问罪,你坦白似的。”
崔梓华干笑着:“梓华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梓华兄,你跟孙野关系那么近,要是想治你得罪,政抚啥罪不能给你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给你随便安一个通匪之罪,你百口莫辩。”
崔梓华慌了:“李兄,我可真没——”
“开玩笑开玩笑嘛!”
“李兄,这玩笑可开不得。”
李麟饶有意味地说:“梓华兄,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孙野是发小,现在我们正在围剿他,他说不定就会被乱枪打死。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感觉?”
崔梓华一声轻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既然选择了当马子,就只有被剿灭的份了。”
“梓华兄此言差矣,当年我在济南私立正谊中学读书的时候,校长曾跟我们说,世间无不可造之材,无不可用之人。孙野虽是马子,可——”
“李兄是正谊中学的?”
“正谊中学第三期。”
“我是第一期!”
“那咱们还是校友呢,我得叫你一声学长了!”
“不敢当不敢当。孙野好像也是第三期的。”
李麟想了想:“我跟他是同班同学。”
“没想到我们越说关系越近了。来李兄,我们再干一杯!”
二人相视而笑,举杯一饮而尽。
又喝了一会儿,一阵隆隆的炮声传来。
崔梓华内心一颤,手里酒杯颤了一下,几滴酒撒到菜里。
李麟微微一笑:“林督军率弟兄们在前方剿匪,我们兄弟两个在此喝酒。真有意思。”
“李兄此次并无作战任务,而梓华这个副官又是个闲差。他们打仗咱们逍遥,这也是一乐事啊!”
李麟醉意朦胧:“怎么没任务?吴大帅给我的任务是监督林督军剿匪;而林督军给梓华兄的任务,是阻止我监督林督军剿匪。”
“李兄这话可不能乱说,不能乱说。”
“梓华兄,孙野是你妹夫,是我同班同学,我们又是校友。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崔梓华爽快一笑,倒满两杯酒:“兄弟这也是没办法啊。大总桶和吴大帅给督军的命令是一抚一剿彼此矛盾的。督军的兵调去一大半去打张作霖,手里就还剩一个旅,想执行大总桶的命令把孙野招抚了。可吴大帅那头他也得罪不起啊。所以才硬着头皮去剿匪。可是如果太卖力又怕两败俱伤得不偿失,不卖力你李兄又在后头监督着,所以,所以叫我来——”
“哈哈!打住打住,来喝酒!心照不宣,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