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楼,张荣培办公室。
张荣培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朝痰盂一阵咳嗽。
崔梓华赶忙帮他拍了拍胸口,“督座您不要紧吧?”
“没事。蓝田那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要不是开枪打了他的胳膊腿,我还真得叫他给弄死。”
“督座您可是前朝武举人出身,怎能说这灭自己威风的话?”
“不行了,自从十年前当上旅长之后,就不再冲锋陷阵了,也不怎么练把势了,原来那些招式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您如今是一省之督,更用不着那些功夫把式了。”
“今天跟蓝田过了几招,我倒真来了瘾了,真想甩开膀子打上一架。”
“回头卑职叫那几个日本浪人陪您练练。”
“你不说我还忘了,那几个日本浪人可真是白搭,三拳两脚就叫蓝田打的满地找牙。我也看出来了,那帮日本人的功夫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比咱中国功夫差远了。”
“论功夫,咱中国人是他们老祖宗。”
“所以我才不跟他们小日本打呢,哪有老祖宗跟孙子辈的打的。要打就跟中国人打才算本事。而且我不喜欢切磋练练,要打就真刀真枪干!”
“这——”
“咱眼前不看着人呢吗,孙野、王聪儿、还有他们手底下那帮马子,好多都是练家子。”
“督座,要是周天成把咱的事办好了,那就不用咱动手了,要是办砸了,咱就不是不想动手也得动手……”
“你不是还有个日本老师叫啥玩意儿?”
“中村次郎。”
“对就是他,他不是整天胡啰啰说东洋功夫多厉害。到时就让他和他武馆的那帮浪人都过来,让他们跟孙野那帮人打!”
……
夜,静悄悄的。
南城墙的城门楼上垂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吊着一个尸首,是蓝田。
十几个黑衣人从四外向城门处渐渐逼近……
……
桌上摆了六个菜,孙野、王聪儿、辫子刘、周天成坐在桌前。
每人身前的碗筷子都放的整整齐齐,每个人都像塑像一样坐着,没有人动筷,人人脸上都带着怒火……
屋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王聪儿一语打破宁静:“都吃吧……”
没人理她。
孙野起身要走,辫子刘周天成也要起身。
王聪儿抓住孙野的手。
“都坐下。狸子已经带人去了,去那么多人没用,都在这等着……别光看着,都吃呀,不吃饭怎么给军师报仇!”王聪儿端起一碗饭放在嘴边,犹豫着又放下了。
……
两个黑衣人利用飞虎爪爬上城墙,爬到蓝田的尸首处。
下面站着五六个黑衣人在底下接着。
四个在一旁警戒。
其中一个黑衣人拿出短刀割断了吊着蓝田的绳子。
一声巨响……
一阵冲天的火光……
新编旅旅部餐厅坐着的孙野他们依稀听到了爆炸声。
桌前,每个人的心都颤了一颤。
都不觉攥紧了拳头……
不一会儿,狸子冲了进来,怀里抱着件带血的衣服,衣服里裹着蓝田一只手臂。
狸子被炸药熏得灰头土脸,他哭着说:“兵崽子在军师身上装了炸弹…………咱折了三个弟兄……军师,就剩这条胳膊了……”
众人同时起身,把拳头打在桌上。
每个人都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王聪儿接过带血的衣服:“都忍住了,忍住了……你们都好好呆着,都别轻举妄动……我把军师带回去,跟金銮殿的那些弟兄葬在一块……都忍住了,再忍四天……还有四天!”
……
天刚亮的时候,阴蒙蒙的天忽然下起雪来。
抱犊崮山间的风呼呼的刮着,格外大。
小花跑到王聪儿卧房前敲门:“小姐你快起来看呢,下雪啦!”
王聪儿披着衣服走出屋,不可思议地看着天空飘着的鹅毛大雪。
“这都过了惊蛰了,怎么还下雪?”
“老祖宗说,惊蛰刮北风,重新来过冬。”
“看来这两天又得冷了。”
王聪儿看着天空的大雪:“这时候下雪,可不是个好兆头。”
……
鹅毛大雪还在下着,县城大街的地上已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路上人来人往。
一个报童站在大雪中,怀里抱着一沓报纸,手里挥舞着报纸,朝来来往往的路人喊着:“特大新闻,特大新闻!今天上午九点半,国民ge.ming军大元帅孙文在北平逝世!今天上午九点半,国民ge.ming军大元帅孙文在北平逝世!快来看那!快来看呐!”
行人纷纷跑来,把报童围了起来……
民国十二年(公元1925年)三月十二日,孙文在北平病逝,时年五十九岁。
……
大雪中的抱犊崮,抱犊崮的一草一木都覆上了雪的白……
王聪儿独自策马飞奔在被雪覆盖的道上,道上留下一串串马蹄印。
……
旅部办公室,孙野、辫子刘、周天成坐在三张椅子上,中间放着个炭火盆。孙野手旁放着张报纸,报纸上刊登着孙文逝世的消息。
外面还在下着雪。
王聪儿顶着雪走进来,抖掉身上的落雪,一眼看见茶几上的报纸。
“你们都知道了?”她在孙野一侧椅子坐下。
“都知道了。”
“信还是不信?”
“这些年光在军阀嘴里,孙先生都死了不下十回了,到头来都是他们瞎胡扯的,不信也罢。”
“不管真的假的,咱都还要准备着,过了今天就还剩三天了。”
辫子刘道:“就是,别说假的,就是孙先生真没了,ge.ming军也还得ge.ming,还得北伐啊。”
周天成道:“崔大哥应该知道事情,要不要去问问他?”
王聪儿道:“那个崔梓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孙野道:“崔大哥是县长,夹在张荣培和咱们中间,他也有他的苦衷。天成,你去吧。”
……
“天成,大哥没骗你吧。我说孙文不出十天就得玩完儿。结果这还没出三天他就死了。”
周天成沉默,神情带着淡淡忧伤。
“这次你立了大功,吴大帅很高兴,八成要给你升官。”
“我不要升什么官……”
“升了官,你就离林小姐更进一步了。”
周天成继续沉默。
“我带你去督座那,看看吴大帅给你升什么官。”
……
周天成和崔梓华顶着雪来飞机楼见张荣培。
“天成,吴大帅给本督来了密电,要升你做旅长!”
崔梓华道:“恭喜你了天成!”
“旅长?”
“对,旅长。”
“那个旅?”
张荣培从抽屉掏出委任状:“这是委任状。”
周天成结果委任状,委任状写着:
“委任周天成为山东陆军第二师新编旅旅长。
此状,
中华民国陆军部。
吴佩孚。”
新编旅旅长几个字尤其眨眼。
“我当了旅长,那我们旅长干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