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皮耗子,这么晚了,去哪儿啊?”</p>
听到这声音,小黑皮耗子立马呲牙,拱起身子扬爪子就想攻击……一本簿子“啪”一声扇上它的脸……</p>
小黑皮懵了,后腿站立,捧着簿子呆住没有动作,随后,一支笔又塞到了它手里……</p>
打量小黑皮耗子一番,杨宝儿喜滋滋把砚台放到了它头顶,“别动,等会儿摔坏了。”随后,她又往砚台上放了一锭松烟墨:“这些,都送给你了。我看你写字不错,虽然扭七歪八,但也还看得入眼,木棍细沙和笔墨纸终归是不一样,练到家的时候,你就可以往簿子上写字了。”</p>
小黑皮傻傻看着遂,忽询问似地“吱吱”叫了两声。</p>
“嗯?干嘛?”杨宝儿自然听不懂耗子语,她蹲下,把手伸到了小黑皮耗子跟前,准备戳它,哪知,这耗子忘恩负义,毫不犹豫张开嘴咬了她一口……</p>
小黑皮耗子,原来真的小。</p>
“小黑皮,原来真的小。也不知道它用簿子记了什么事儿,我问它,它也支支吾吾,不肯说。”遂低头望着自己的手,食指与拇指打开微弯曲,两指中间大概有三四寸的距离,这一小段距离,便被她用来形容跟二十斤黄猫一样体型的“小”黑皮耗子,曾经有多小。</p>
“只记恨着人,卢百年待它还是不错的,没苛待,还把它养肥了。”女人没心没肺玩笑。</p>
遂点头,勾起嘴角现出一抹讥笑:“是啊,还不错……让它仇家待在一起,日日看着对方在自家跟前瞎晃悠,恨得牙痒痒都无法下手,还偏得友好相处……”</p>
“这些,它都忍下来了……话说回来,人心不古,这些年生,不会说话不懂人事儿得畜牲都比人真诚。”</p>
“人心不古,向来如此,何来今日才有一说。”</p>
第二年,旱灾更为严重,军阀之间得争斗,以及北方抵抗外敌的战火渐渐向这个国家其他以及周边国家蔓延。无粮济灾民,又有外敌铁蹄践踏,确实是民不聊生。</p>
没了供奉,山中道观空了,杨宝儿听说,他们在某天夜里下山,跟着一群吃不起饭的泥腿子一起去北方打仗去了……泥腿子从不低贱,现在他们也是泥腿子,大家都是泥腿子。</p>
至此,少女时代美好天真的生活,碍于现实,早早夭折。</p>
一直天真无忧的杨宝儿陷入低谷,她的天有父亲顶着,生活有老妈妈照顾着,未来追寻的是段月盛,现在,顶天的父亲倒了……</p>
她以利为重的父亲,因不忍看附近靠几亩薄地为生的乡邻受受饥饿之苦,便拿出囤的粮食散发。哪知人心险恶,有些人得了好不领情,领了粮食听说下回没有了,便起哄:老爹无德,灾年囤粮是准备赚黑心钱。谁知道没人有钱去卖粮食,粮食放着也是烂了,让大家盯上了也是个祸事,倒不如把粮食分了,做做好事,顺便留个美名,那不然大家饿了这么久了才发粮食。</p>
老爹气得不行,脸刷一下白了便站不住,幸亏是家里一帮工扶住才没倒下去。</p>
紧接着,这些人又说:杨家肯定不止这么点粮食。</p>
起初还有一些人为杨家说话,说别太过分了,见好就收,谁知,有了两三个人领头,大家也就失了理智,一窝蜂冲进杨家抢东西,还把阻拦的老爹揍了一顿。</p>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杨宝儿就站在边上,老妈妈护着她缩在角落,捂住她的眼不让她看这些。可已经迟了,她很清楚地目睹这些人是由欣喜转而愤怒的丑恶嘴脸,以及抢完杨家打骂老爹时的张扬跋扈。</p>
老爹没被愤怒的人们打死,因为宣仪带着一群人及时赶到,子弹上膛,枪口齐刷刷对准这些失了理智发疯发狂如野兽的人,打死了嚷嚷得最凶的几个,闹剧才得以收场……</p>
杨宝儿半滚半爬到老爹身边,看着老爹满头是血的模样哑口了,她顿时不知如何下手,哽咽着用衣袖擦他脸上斑斑血迹。</p>
这是她老爹,世上最亲的人,在外人那里,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在杨宝儿这里,他是又当爹撑天,又当娘教导为人处世。</p>
这一世,卢百年把很多人带到了她面前,让她在无意中,后来恍悟中,知道他们也有来世可待,可,她没看见老爹,也没看见老妈妈……</p>
“我为何要渡这些人。”遂低头,望着手里握着烂糟糟几乎只剩漆黑伞骨的伞,呢喃。</p>
“无间为何要渡这些人……”</p>
女人沉默,脸上变淡的白雾霎时浓了几分,连之前隐隐约约现出的五官都看不见了。</p>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上天想让世间变得美好,你不渡世人,世人就不会渡你。”</p>
“你知道的,不曾,他们不曾渡我,也无人渡我。”</p>sxbiquge/read/69/6976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