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倒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坐在绣着鸾凤的炕头，待贾宝玉见礼之后，赐座，然后便问：“你来做什么？”</p>
“确实有两件事向皇后娘娘禀报……”</p>
贾宝玉说着，直接对知儿和秀暖道：“你们退下。”</p>
知儿二人知道贾宝玉和皇后有要事相商，因此乖觉得退出帘外。</p>
“有什么事说吧。”</p>
皇后的语气淡然，但是内心却有些不那么平静。</p>
上回这小子就敢在外殿言语调戏于她，她就知道贾宝玉对她并非完全尊重，这令她也总胡思乱想……</p>
“方才我去瞧了太孙殿下，关于太孙殿下的后事不知皇后娘娘有何看法？”</p>
皇后看了贾宝玉一眼，道：“这件事你自己便可以拿定主意，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钦天监。”</p>
贾宝玉点点头，淡然略过。他本来也不是想问这个。</p>
“昨夜听太后她老人家说起，让娘娘你将后宫中不安分的人打发掉，不知皇后娘娘准备如何处置？”</p>
皇后闻言皱眉以对：“你问这个做什么？”</p>
不由得皇后不多疑，贾宝玉一个亲王，过问后宫中事实乃不寻常。</p>
果然就听贾宝玉道：“不知吴贵妃娘娘可会受何惩戒？”</p>
皇后不悦：“靖王主持朝政本就辛苦，这后宫中诸事，自有太后做主，本宫奉命而行，靖王便无需理会了。”</p>
皇后这是拒绝与贾宝玉说这件事的意思。</p>
对方马上就要和蓁蓁成婚了，她自然不希望贾宝玉再与吴氏纠缠不清。</p>
贾宝玉看着皇后一派大义凌然，公事公办的高冷模样，眉角微微一扬。</p>
他将凳子往前挪了挪，以便小声的对皇后道：“皇后娘娘可是忘了，当初可是您将吴贵妃娘娘送与小王享用。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她若是受难，小王如何眼睁睁看着不管？”</p>
贾宝玉才不屑于与皇后操官话，打哑谜。</p>
他开门见山，将话说透，更有利于达成目的。</p>
果然皇后瞳孔登时放大一些，她有些愕然的瞅了贾宝玉一眼，似乎想要责怪他口无遮拦。</p>
但是很快，皇后自己的面颊便红润一些。</p>
她蓦然想起那日宝灵宫中的事，她至今清楚的记得贾宝玉救欲火焚身的吴氏之时的情况。</p>
当时，她可是在屏风后头听了许久，确定不会出什么大事之后才离开的……</p>
“你~”</p>
皇后张张嘴，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很郑重的道：“本宫不是与你说过，当日之事只是权宜之计，你岂可对此念念不忘，更何以以此干预后宫中事？难道你当真对那吴氏生出了情义？”</p>
说到这里，皇后深深的看着贾宝玉。</p>
站在她的角度，她不觉得吴氏有什么好的。只不过妖媚一些，会些狐媚子手段，连景泰帝都勾引不得，难道只一次，就令贾宝玉也念念不忘？</p>
他不该是这等肤浅之人才是，他身边又不缺端庄持重的美貌女子，不说蓁蓁，便是他定要娶的那两个女孩子，难道不比吴氏那贱人好得多？</p>
贾宝玉能看懂皇后的眼神，但是他没有去解释的意思，只是笑道：“吴贵妃娘娘虽然头脑简单些，又不如皇后娘娘端庄自持，但她毕竟是我第二个有肌肤之亲的女子，本王自然难忘些。”</p>
贾宝玉重点提示“第二个”，令皇后的心也跟着跳动了几下。</p>
她当然知道贾宝玉是在提醒她，她是他第一个女人这个事实。他上一次就提过了，她就知道，对方会再次拿这件事来要挟她！</p>
她有些怀疑贾宝玉在撒谎，他那日当真是初尝男女之事？听吴氏当时那不要脸的嚎叫，一点也不像如此才对。</p>
贾宝玉不知道皇后此时的心思，见她沉默，乘胜道：“所以，还请娘娘看在这件事的情分上，便饶过她去。</p>
其实，吴贵妃娘娘除了那日有意陷害娘娘和我，也没有犯过别的大错。便是那次的事，娘娘您也惩罚过她了，便饶她一命吧。”</p>
“你倒是大度……！”</p>
皇后嘲讽的说了一句，心里极度不爽。</p>
论理，那次吴氏是想要害她和贾宝玉二人的，但贾宝玉看起来却一点也没有记恨吴氏的意思。</p>
她知道为什么。</p>
男人果然都是好色之徒！</p>
她现在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叫贾宝玉进来，便让吴氏“烧”死在宝灵宫中好了。</p>
心中虽然如此，但是听贾宝玉的语气，她已经知道贾宝玉的意思。</p>
“就算这是太后的意思，你也真的要救她？”</p>
贾宝玉十分坦然且笃定的点点头。</p>
虽然是太后的意思，但是其中并非没有操作的余地。</p>
吴氏那女人仗着景泰帝的“宠爱”，对皇后是不太尊敬，但是应当与太后无私仇。</p>
太后当不会针对她才是。</p>
“哼，要是本宫不许呢！”</p>
贾宝玉坚持的态度，令皇后有些生气了。</p>
她有着自信。只要她不给贾宝玉方便，在太后面前坐定事实，便是贾宝玉，也救不得人。</p>
贾宝玉当然知道，想要救吴氏，他必须先说服皇后才好操作。否则他也不会专程来这一趟了。</p>
皇后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p>
他发现，自从上次他戏言调笑过皇后之后，皇后在他面前便没有以前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话也平等了许多。</p>
就像方才，那话语虽然充斥着不满，却怎么听起来也有着一种撒娇的意思。</p>
这种话他听得多了，黛玉对他便总是如此。</p>
“吴家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吴贵妃娘娘没有了根基，生死自然操持在娘娘一手之间。</p>
不过吴贵妃是生是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若是一点也不在意小婿的意见，那么只怕小婿也很难再唯娘娘之命是从。</p>
娘娘可还记得，当初在宝灵宫我说过的话？”</p>
贾宝玉徐徐道。</p>
皇后是个讲道理，顾全大局的人，只要对她“晓以大义”，她自当迷途知返。</p>
皇后的眉头紧锁不散。宝灵宫那日发生的事太多，她与贾宝玉也说了太多的话。</p>
但是不知为何，贾宝玉只那么一提，她就明白了贾宝玉说的什么。</p>
他最后说过，他不会忘记那日的事……</p>
“我已经压制自己的心意很久了，从今日起，我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正式追求娘娘……”</p>
贾宝玉似认真的说道。</p>
“你……！”</p>
皇后急了，半晌道：“着实混账！！”</p>
皇后脸面臊红起来，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帘外，忖度外面的知儿等人听不到他们的话才放松一些。</p>
她知道贾宝玉这是在威胁她。偏偏，她还就知道这种事不会完全言之不预。</p>
只要贾宝玉当真存了此心，等他将来登基做了皇帝，就算她再如何防备，只怕也有令他得逞的机会。</p>
况且，她真的能防备的了？</p>
她父亲在她还未出阁的时候便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名臣、大儒，她受过最正统的儒家教化，极会压制内心的欲望。</p>
所以，就算嫁给皇帝之后生受十余年的活寡，她也从未做出任何失格之事。</p>
但是那一次，被那贱人设计，丢掉了自己的贞洁，这在她心里一直像是一道魔障一般，至今还时时在深夜里弥漫出来，侵蚀她的身心。</p>
所以，她真的很怕，很怕贾宝玉。</p>
她怕贾宝玉真的再来寻她男欢女爱，她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始终坚若磐石。</p>
若是不能，那她该如何面对蓁蓁……</p>
对于皇后的喝骂，贾宝玉只是做了个“摊手”的表情。</p>
不催促，不废话。</p>
他知道皇后会做出正确的决定。</p>
因为当下，不论是从私情还是公理，从小情还是大义，皇后都不会与他为敌才是。</p>
大家和和气气的，把所有事情商议着做，多好，何必伤了情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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