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靖以眼神安抚了傅雪翎，笑道，“皇上知道了正好，此事我们查了这么久，也该脱手了。”</p>
平靖都这样说了，傅雪翎只好放心。</p>
裴势南略坐了会儿，把事情的进展告知了他们，便又匆匆离去。</p>
傅雪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疑惑道，“裴世子瞧着，倒是消瘦了不少。”</p>
平靖看她一眼，她才是消瘦了不少好吧，别人瘦不瘦关他什么事，“他这是将功补过呢。”</p>
傅雪翎摇摇头，有些不认同平靖的说法，“只说是将功补过也不对，我看他上心的很，”说着，她凑靖，八卦道，“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喜欢上红菱了？”</p>
平靖笑了笑，亦凑近傅雪翎，两人离得极近，呼出的气都能扑到对方脸上，傅雪翎想要躲开，却被平靖拉住了手腕。</p>
“你应该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呢？”平靖说的极慢，声音却有丝魔力，直从傅雪翎的耳朵灌入她的心口，扰得她忘记了呼吸。</p>
这几日京城实是有些不太平，直到今日皇宫发了告示出来，重金悬赏寻找敏玉郡主下落，百姓才缓过神来，原来是宫里的郡主丢了。</p>
于是茶余饭后，小老百姓又有了谈资，比如说，这位敏玉郡主是何人，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有没有婚配等等之类的。</p>
一时间，敏玉郡主的名声大噪。</p>
裴势南走在街巷中，听见人们对范红菱议论纷纷，心中甚是烦躁，便直接策马去了城郊。</p>
城郊外有一条城内运河分支流出来的小溪流，深秋季节，溪水有些湍急，水面悬浮着的秋叶打着漩随水而去。</p>
裴势南坐在溪边的一颗柳树下小憩，这几日他都没怎么休息，每次一闭眼，脑中就会浮现出范红菱娇俏的模样，让他时时都无法忘记她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定之事。</p>
“咚！”</p>
溪中小鱼一个打挺越出水面，又立马落入水中，裴势南睁开眼看时，只见水面尚未平静的涟漪，小鱼的影子却不得见了。</p>
他正要再次闭眼，却被水面飘来的一抹红色布条吸引了，定睛一看，裴势南直觉这布条有蹊跷，于是便运功从水面将布条捡了出来。</p>
这布条是从上好的丝绸上撕扯下来的，这种料子在垣元极少有，除了宫里的人，基本不会有百姓用的起。而且，就算有人用，也不会这般奢侈，拿来撕着玩吧。</p>
思及此，裴势南再次望向水面，在水流稍缓的地方也有些许此类布条，于是他招来手下，让他们将溪水中的这种红色布条都拾上来。</p>
不一会儿，裴势南手中便有一小打红色布条了。</p>
他握着这些布条，竟然有些颤抖，这颜色，分明就是范红菱失踪那天身上穿的那衣服颜色，可是，裴势南却仍旧不敢确定，便让人拿着布料快马加鞭去了长公主府，让公主府的人确认一下这布料。</p>
裴势南觉得，他这一生经历的事都没有现在这样让他惶惶不安，他极希望这就是范红菱的，希望到了极至，也就十分怕有人说这不是，他觉得，现在的他就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着。</p>
“世子！”去往大公主府的侍卫终于返回。</p>
裴势南眼睛一亮，不等那侍卫下马就奔至他身边，急切的问道，“如何？”</p>
侍卫翻身下马，高兴的点头道，“长公主已经确定，这布料就是郡主的！”</p>
听闻此言，所有人皆是送了口气，终于有希望了。</p>
裴势南呆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侍卫的话言犹在耳，他却如在梦中一般，听不真切，于是他一把抓住侍卫，再次问道，“长公主确定了吗？”</p>
侍卫手臂吃疼，却仍旧笑得合不拢嘴，“是是是，长公主再三确认，这布料却是郡主身上的，长公主说这料子是世间罕有的烈焰锦，遇水越红，垣元国除郡主外旁人绝不可能有。”</p>
烈焰锦是范红菱出世时先皇赐给长公主的，所以长公主才给她取名红菱，连长公主都确认了，那绝对没错。</p>
裴势南放开侍卫，眼角微润，喜道，“派人去傅府通知傅小姐，就说有了郡主下落，你们现在沿着这溪流将周围住户排查一遍，绝不可有遗落，知道了吗？”</p>
侍卫应声而去，往日清冷的城郊霎时热闹起来，与往日的搜寻不同的是，这一次，大家都明显的十分积极，似乎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找到郡主了。</p>
“世子，”傅雪翎跳下马车，直奔裴势南，急道，“找到红菱的下落了？”</p>
裴势南点了点头，将手指握紧着的红色布条递予傅雪翎道，“这是在这溪流里发现的，已经找长公主确认过了，是郡主身上的不错。”</p>
“太好了！”傅雪翎喜极而泣，能找到范红菱身上的布料，就说明她现在是安全的，只是她现在没办法脱身而已，总而言之，她现在没有性命之忧。</p>
傅雪翎看向眼前这条小溪，心中默念道，红菱，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找到你了！</p>
“禀世子，沿岸百姓都排查过了，并无可疑之处。”</p>
侍卫们沿着溪流搜寻了许久，却是无功而返，一个个低垂着头回禀着搜寻结果。</p>
裴势南望着并不平静的水面，心下戚戚然，果然是他太过心急了吗？仅凭这几块残旧布条，就能找到范红菱吗？</p>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残缺布料，迟迟没有动弹。</p>
“世子，河底有派人搜索吗？”傅雪翎看向溪流，这水是从运河分支出来的，水底还有些暗河疏通水流。</p>
“河底？”裴势南愣了愣，他倒是没想过这河底还能藏人，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裴势南还是立即吩咐侍卫道，“找几个水性好的，立即下水往溪流上游去找找。”</p>
侍卫领命而去，傅雪翎看着水底，心中却是五味陈杂。</p>
她记得前世这条溪流就因为暗河底下坍塌而陷了进去，水势得不到疏通，水流直接将这周边的农田淹没，京城周遭闹腾了好一阵，她为了平栩还特地让人在城郊设了粥棚，以安抚那些受了灾的民众。</p>
现在那些事都已经是前尘了，如今想起，傅雪翎倒觉得自己真傻。</p>
裴势南见傅雪翎神色不好，以为她累了，便关心道，“雪翎，你怎么了？要不要过去休息一下？”</p>
傅雪翎回过神，扯了扯嘴角，笑道，“没什么，只是担心红菱，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p>
“会没事的……”裴势南轻声叹息一句，可这一句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如何能说服别人呢？</p>
湍急的溪流似是浑然不知岸上的人因它忽喜忽忧，依旧喧闹着、奔腾着流向远方，只是之前清澈的水流，却渐渐被搅得浑浊不堪，黄色泥沙混着落叶，在流水里穿梭，久久不能平静。</p>
“世子！世子！”下河寻找的侍卫终于返回，他大呼道，“上游水下有一条暗河，我在里面发现了红色布条！”</p>
侍卫边说边举起手中的布条给裴势南看了看，那残破的布条显然和之前发现的一样。</p>
裴势南一喜，急道，“能不能穿过暗河去看看？”</p>
侍卫闻言低下了头，无奈道，“水流太急，暗河的入口也太小，我们的人都穿不过去……”</p>
“什么？”裴势南有些怔愣，随即明白过来侍卫的意思，他顿了顿，狠狠的握拳捶向柳树，就差一点了，“怎么会这样！”</p>
傅雪翎亦是难过，好不容易得到范红菱的消息，难道线索就要这样断了吗？</p>
这溪流如此湍急，一般人倒是难以潜入，这也不怪这些侍卫，可是，不能救出范红菱，他们又不肯死心。</p>
秋风起，柳枝轻摆，傅雪翎忽然灵机一动，笑道，“有了，世子，你且让人在这守着，我去找一个人！”</p>
傅雪翎说着，就立马回身上了马车，让车夫驾车疾行而去了。</p>
这暗河虽小，一般人过不去，但是有一个人却一定过得去，燕无声之前说过他会一种神秘的功法——缩骨功，可以从极小的洞口穿行自如，傅雪翎还曾央求燕无声教他，不过他说这功法极难练，要从小学起，她现在身体底子都固定了，实在是没办法学这个了，傅雪翎才死心了的。</p>
现下燕无声这功夫倒正好派上用场。</p>
裴势南立在原地焦急的等待着，眼见着天色愈晚，日头都偏了西，他却也无可奈何。</p>
“驾驾驾！”</p>
笃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是傅雪翎的马车。</p>
裴势南远远看见，立马迎了上去。</p>
马车停下，傅雪翎跳下车来，看见裴势南在旁，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回头朝马车里喊道，“师父，就是这里了，快下车啦！”</p>
“哦……”马车里传出一声慵懒的应和，接着一只着褐色皂靴的脚挑开帘子，脚尖一点，一个黑色人影就越了出来。</p>
裴势南顺势看去，只见一男子双手环胸，神色散漫的靠着柳树站着，对周围的人都一副冷淡的模样。</p>
“师父，你就别耍花招了，我朋友还在水底关着呢！”傅雪翎翻了个白眼给他，往裴势南手中拿了条红色布条，冲过去道，“呐，这个红色布条就是我朋友身上的，你拿着它潜到水底去，之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p>
燕无声低头看了看傅雪翎手中的布条，叹了口气，接过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那马车颠簸的很，坐的我现在还头晕着，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吗。”</p>
听着他的抱怨，傅雪翎只是无奈，往前一步央求道，“是是是，真是难为师父了，待师父救出我朋友，我便给师父包下春歌楼，让师父好好休息休息如何？”</p>
燕无声一听春歌楼，立马两眼放光，他早就听说春歌楼里美女如云，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如今听得傅雪翎这话，哪还有不肯的，当即道，“此话当真？”</p>
傅雪翎一笑，“这么多人听着呢，自然当</p>
真。”</p>
燕无声点点头，扬唇道，“徒儿放心，我这就去救你朋友。”</p>
说着，他便扑通一声跳入了溪流中，矫健的身影在水中翻腾了几下，便潜入了水底。</p>
待水上没了动静，傅雪翎回头看了看裴势南，无奈的笑了笑。</p>
裴势南大概被她这师父吓得一愣一愣的，此时尚未反应过来，见傅雪翎看过来，便问道，“雪翎，你师父靠谱吗？”</p>
傅雪翎顿了顿，转了转眼珠，犹疑道，“应该靠谱……”</p>
闻言，裴势南脸色变得有些僵硬，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把范红菱的生死交于这人手上，会不会太轻率了点。</p>
见他这般模样，傅雪翎忽然噗嗤一笑，安慰他道，“你就放心吧，他答应我的事，从未有过失言。”</p>
听了傅雪翎这话，裴势南这才松了口气，此时岸边已次第亮起了灯火，水光粼粼，映得这火花倒甚是好看。</p>
水底已经彻底寻不到燕无声的踪影，裴势南让傅雪翎去河岸边搭的凉篷里去休息，自己却久久立在岸边不肯离去。</p>
燕无声在水底潜游了许久，终于寻着了傅雪翎告诉他的暗河，他运气凝神，使出了缩骨功，穿过了暗河入口。</p>
越往里去，河水越深，视物也越来越困难，燕无声凭借自己身上的夜明珠勉强照亮了前面一点路，他慢慢的寻找着，不放过一丝可能，只是这暗河毕竟贯穿了整个京城，若叫他这般寻找，只怕一日一夜也未必能找的完。</p>
就在燕无声觉得此事果然不简单时，忽然瞧见暗河顶端上有一丝光亮透过，他往上游了过去，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孔，仅塞得进他一根手指，他想那大概是上面的人家打了洞用来通水的吧。</p>
看了看，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发现，便准备再次潜入水底，继续寻找范红菱。</p>
等等，那是什么？</p>
燕无声再瞧了那洞口一眼，一个小小的红点慢慢变长，被人从里面塞了出来。</p>
啪的一声，那红色物体掉进了水面。</p>
燕无声一指撩起那物什，却是一块红色布条，他看了眼，见这布条实在是残破不堪，便随手一扔，准备走了，却忽然想起什么，又返回去将那布条捡起，这布条，不正与傅雪翎给他的那条十分相似吗？</p>
燕无声笑了笑，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p>
他游回洞口边，将布条又塞了回去。</p>
“谁在外面？”</p>
一个小小的女声从洞口传出。</p>sxbiquge/read/43/4329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