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丫鬟捧来了清水才恍然的坐起一面净面一面细想是什么时候睡下的,想了许久脑子里还是一摊乱糟糟才抬头看着铜镜。</p>
铜镜里的小姑娘眉眼虽还是稚嫩,只是眼神里已然是清丽的气韵,不难窥探日后的姝色。</p>
丫鬟的手巧,在傅雪翎几乎没有什么感觉的时候,就已经在她头上梳起一个漂亮的堕马发髻,一株白玉兰斜斜的插在乌黑的鸦羽上,妩媚又清丽。</p>
前院着人问傅寒辛的踪迹,傅雪翎才知道弟弟不在府上,马上就是春闺,傅寒辛又没有一点踪迹,这样长时间不露面,傅雪翎心里一阵担心。</p>
弟弟偶尔是任性了一点,却从来不会胡作非为,大体上还是懂事的,这样长时间的不露面是被私事拌住了还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呢?</p>
想了想,想不通答案,前院差来的嬷嬷还在等着,傅雪翎揉了揉额头“告诉祖母无需担忧,寒辛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无故的没有了踪迹。”</p>
打发走了嬷嬷,想了想傅雪翎又召来了管事“告诉大家不要散播谣言,认真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在寒辛的事情上不需要多言。”</p>
见着管家恭敬的应着退了出去,傅雪翎才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思考着寒辛的事情,春闺马上就要开始了,依照寒辛的性子实在是没有理由胡闹。</p>
脑子里还是木木的,瘟疫的事情才处理完,家里就又出了事情,傅雪翎觉得疲惫,可是没有办法。</p>
坐在小塌上想了一阵,没有想出来结果,傅雪翎揉了揉额头,有人禀告范家小姐来访,不等话音落下,范红菱已经走了进来,眉眼里是一片担忧,看来是知道傅府发生的事情了。</p>
挥退了伺候的奴仆,看着红菱在帽椅上坐下,傅雪翎才慢慢的吐出一声叹息“你也知道了。”</p>
见范红菱点头,她无奈的勾了勾嘴角“外面传的厉害吗?”</p>
范红菱皱眉“我是听祖母说的,至于外面大概还不知道傅府上的事情,你不要担心,寒辛不是小孩子,不会乱来的。”</p>
对于这样的宽慰她只能听着,声音低低的“但愿吧。”</p>
看着范红菱眉眼间的憔悴,傅雪翎叹了口气“大公主还在生气。”</p>
范红菱点了点头,一脸的无所谓“她管不了我的。”她声音低低的“原先的时候还说要关我的禁闭,后来知道没有用就没有提过了,只是懒得理我。”</p>
“为了一个男人弄成这样,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p>
“可是我没有办法雪翎,我也不想这样喜欢他,他又不喜欢我,可是我没有办法呀雪翎,没有办法不喜欢他,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他,想和他在一起,只要一想到他我的心都是软的。”</p>
范红菱的眼眶透着红,一双眸子里的哀伤掩盖不住,这是她第一次在傅雪翎面前说起这些。</p>
原先的时候不愿意,总是觉得如果在傅雪翎面前说了就是拿自己的软弱去威胁她,她们之间的友情就不纯粹了,她不愿意。</p>
可是现在心里的难过像是要溢出来了一样,时时刻刻像是将伤口泡在盐水里,她第一次如此的清楚裴势南不喜欢她,一点都不会喜欢她。</p>
绝望的种子像是生根发芽一样的茁壮,她就要负荷不住了。</p>
傅雪翎想,大概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吧,她看着也难过,可是没有办法,她帮不了她。</p>
“为什么会喜欢裴势南,他对你又没有多么好。”</p>
刚一问完傅雪翎就开始后悔,这是一个蠢问题,知道也没有用,就像红菱说的心不由人无可奈何,知道了也就是陷的更深罢了。</p>
范红菱没有计较,真的认认真真的开始思考为什么这么喜欢裴势南,就像雪翎说的,裴势南对她一点也不好。</p>
“大概是上元节那日。”她认认真真的讲“你想要吃唐记的酥糖,当时人b那么多,他还是给你买来了,你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多么。”</p>
范红菱扬眉“大概是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他了吧,越关注越喜欢,已经没有办法了。”</p>
她们经常一起出去玩,红菱说的是哪一天哪件事傅雪翎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听着红菱这样说,她心里面酸涩的厉害,她没有想过是因为这样红菱才开始喜欢裴势南的。</p>
俩个人相对无言,安静了久久,还是傅雪翎眼见天色渐晚才提出送红菱回府,红菱也一直沉默着,只是在走的时候抱了抱雪翎,声音低低的“你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p>
怀抱很温暖,雪翎一直看着红菱的背影,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还在想红菱的事情,她希望红菱得到幸福,那个人不一定要是裴势南,可是红菱不会懂,她跟红菱不一样,爱情不是她生活的全部或者重心。</p>
哪怕很喜欢一个人她也不愿意让自己陷进去,像红菱一样,那样太傻了。</p>
净了面坐在床榻上“简直一团乱。”她叹着气,幕后黑手要抓,朝堂上实在是乱,裴势南和红菱又是这样,寒新也不知所踪,春闱又迫在眉睫,实在令人心烦。</p>
“公子,今日出去可有所得?”小二殷勤的迎着傅寒新上楼,这位贵客一住就是大半个月,而且还是上等房,出手也阔绰,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不就爱巴结他吗?</p>
司城在年前的一段整改,已经大变了模样,曾经的街道楼市都已不再,就连巷子口买烧饼的叫卖声都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样一个物是人非的司城,傅寒新却依旧不愿离去。</p>
或许,曾经的一切都是在这里经历的,所以才那般刻骨铭心吧。</p>
傅寒新摇了摇头,“给我来一壶酒,外加一碟小菜送到楼上,你忙你的去吧。”</p>
“得咧,公子稍等。”小二将人送门口,应下他的要求便笑着离去。</p>
傅寒新进到屋里,叹了口气,又白忙活了一天,他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看着街市上人来人往,心下戚戚然。</p>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酒楼,就是因为这里离以前的云枫酒楼很近,推开窗便可以看得到云枫酒楼的全貌,如今,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或许是受灾较重,加之其主人都不在,便也无人打理,一片断壁残垣立在城市之中,格外显眼。</p>
傅寒新看着那片土地,只觉心里憋闷的很,正退身要关窗,却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商人走进了那片废墟里面,他不由得顿住,只见那商人走到云枫酒楼后院的位置,取下了背上的包袱,打开看来却是一应祭祀物品。</p>
这人一定与程家有关系。</p>
傅寒新如此想着,也不顾街上人来人往,便直接从窗户上一个起跃跳了出去,楼下的人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责骂出口,傅寒新就已经跑出了老远。</p>
“真是的!不要命啦!!”被撞的路人纷纷侧目,喊骂声四起,傅寒新却无心理会这些,只一个劲的冲进了废墟之中。</p>
那人还在祭拜,傅寒新站在他身后,勉强稳定了心神,“你和程家人有什么关系?”</p>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那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人,这才吐了口气,继续完成了祭拜,随后他缓缓站起身,看向傅寒新道,“我认识你,你是云枫酒楼的跑堂的,叫……”</p>
那人想了想,却是想不起傅寒新的名字了,“叫什么来着……”</p>
“星寒。”傅寒新答道,看来眼前这人果然与程家关系不一般,只是他却不记得曾经见过他了。</p>
“对对对,就是这名字,你看,我都给忘了。”那人笑着,眼角皱褶堆起,却不似敷衍。</p>
“你是何人?与程家父女是何关系?”傅寒新问道。</p>
那人闻言顿了顿,道,“我是程贺的外家兄弟吴瑞。”</p>
既如此,那就是说他是程诗诗的舅舅了,傅寒新向他拱了拱手,疑道,“我在这司城找了大半个月,并未找到任何与程家有关的消息,不知吴是从哪儿来的?你可知程氏父女的下落?”</p>
吴瑞一听,只当傅寒新是念及旧主情义,所以才回来找他们的,便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当初司城大乱之前,我便出了城去送货,回来后便遇到了六皇子下令屠城,那时我赶回酒楼要救程贺父女,可酒楼已是一片火海了……”</p>
傅寒新垂下头,“所以你并未见着他们父女?”</p>
“不,”吴瑞摇了摇头,“我见到了诗诗。”</p>
“当真?她现在在哪?”傅寒新心中一紧,这样说来,程诗诗现在应当是安全的。</p>
“那时酒楼火光冲天,诗诗从火海中背出了她父亲,我上前一看,才知她父亲已经身受重伤了,因为不知还会不会有六皇子的人过来,我便找了辆马车带走了他们父女。”吴瑞似是又想起了那一日,神色哀愁,一想到程诗诗一个弱女子,却负着比她重上许多的程贺冲出火海,又怎能让人不震撼。</p>
“后来呢?”傅寒新似乎能感受到那时程诗诗的无助与绝望,只恨自己没能早一步回到云枫酒楼。</p>
“后来……程贺还是没熬住,才出了城就已经,他临终前把诗诗托付给我,让我带她回到家乡,”吴瑞低头看向地上摆放的祭品,叹道,“诗诗自那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性子也不张扬了,每日里沉默寡言,看着让人心疼。”</p>
“那她现在在哪?”傅寒新握紧了拳头,能知道程诗诗安然无恙,他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愧疚感之类的,就等找到她,再好好向她请罪吧。</p>
吴瑞看了眼傅寒新,见他似乎紧张的很,便道,“她自然是在家乡啊,你问这些干什么?”</p>
傅寒新顿了顿,恳求道,“请你告诉我,我要去找她。”</p>
“你们是什么关系?”吴瑞凑近了傅寒新,略带暧昧的问道,当初匆匆一瞥,他就觉得程诗诗和他的关系不简单,只是那丫头死不承认,吴瑞也没办法。</p>
“我……”傅寒新一梗,他和程诗诗,能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非要有,那就是救命之恩吧,“她救过我,我还没报恩呢……”</p>
“不对啊,”吴瑞摇头道,“诗诗说你们两个早就两清了啊,你怎么还说没报恩?”</p>
两清?不,怎么可能两清。</p>
傅寒新撇过头,“程姑娘大度,又怎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吴,你就告诉我程姑娘的下落吧,若是不能报恩,我此生都会不安的。”</p>
“真是这样?”吴瑞将信将疑的看了眼傅寒新。</p>
傅寒新点了点头,目光诚恳。</p>
见他这模样,吴瑞也只得相信他,左右现在程诗诗正是伤心时,若能有人陪着她,那他也就放心了。</p>
“诗诗在江南的松竹镇,你去了可要好好宽慰她,让她别再伤心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吴瑞话还没说完,傅寒新便打断了他。</p>
“多谢吴!我这就去找她。”傅寒新说着,便疾步跑了出去。</p>
“哎!星小子,你可要好好对诗诗啊!”吴瑞对着傅寒新的背影喊道,也不顾他听不听得见,仍继续道,“只希望你不是那等负心之人……”</p>
傅寒新得了程诗诗消息,立即回客栈收拾了行李下江南去了,店小二在旁很是不舍的送了他出门,临了还道,“客官日后有空多来坐坐啊。”</p>
傅寒新翻身上了马,扔给店小二一锭银子,道了声赏你的,店小二欢天喜地的接过了,随即再不拦路,还挥着手热情的目送傅寒新绝尘而去。</p>
初春之际,万物复苏,一路行来处处都是莺歌燕舞,自在飞花。</p>
只是傅寒新却无心欣赏这些,连日来除了吃住,便一直坐在马背上赶路,旁人到江南要十天的路程,傅寒新三天就到了。</p>
只是这日天晚,走了大半的路也未见城镇,就在傅寒新以为又要露宿山林时,远远瞧见了前面的小村庄。</p>
傅寒新驾马至村外,因村子较小,不好骑马进去,他只得将马匹栓在了村外。</p>
“汪汪汪!”</p>
傅寒新才走到一户亮着灯的人家门口,便有看门犬大吠起来,大概是见了生人,叫了许久也没有停,主人家听见狗叫,在房里喝止了一声,接着便举灯开门出来了。</p>
“你是谁?”主人家看见门外站了一个陌生人,不由起了疑心。</p>
傅寒新赶了一日的路,早已精疲力尽,人困马乏了,此时见了人家,如同见了救星一般</p>sxbiquge/read/43/4329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