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船毕竟是个重体力活，才划了一个时辰，胖道士便觉得腰酸、背痛、手抽筋，渐渐疲软使不上劲了。
秦扒皮，不，应该说是秦监工敲了下锣，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终于大发善心，招呼船员轮班休息吃饭了。
胖道士伸长了脖子，整整等了一个小时，所有的船员都吃完饭回来了，仍没等到秦二招呼他和胡志浩休息。
胖道士不干了，放下了手中的船桨，走到了秦二的面前。虽然他的内心很不满，脸上依旧保持着三分媚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胡志浩道，“您看，是不是该让我们兄弟俩休息一下了。”
秦二看了他一笑，皮笑肉不笑地说，“别人那是去吃饭的，你们不是说，不用吃饭的吗？”
嘿！真是天下监工一般黑，没有最黑，只有更黑！
“不吃饭，也得让人歇口气吧！”不然还不将人给活活累死了！
胡志浩见两人越闹越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悄悄站到了胖道士的身后。
秦二见势不妙，也召集了他的手下，在他的身后一字排开。虽然船夫一个个看着黑瘦黑瘦的，手臂上却全是肌肉，臂力惊人，徒手都能将铁管给掰弯了。
眼看着两方人马势同水火，一言不合即将开撕，一个温婉悦耳的声音传来，如冷水一般，浇灭了即将点燃的战火。
“这是做什么？都不用干活了？”
“东家，新来的两人闹事。”秦二先一步告状道。
嘿！告状谁不会啊，又不是跑步，别以为抢先一步就能赢了！
胖道士对着美妇哈了哈腰，“东家您来的正好，得给我们评评理啊！所有的船夫都休息过了，这个秦二单单不让我们俩休息，明摆着欺负新人不是？！”
美妇将目光投向秦二，“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二尴尬地笑了笑，避重就轻道，“饭点到了，大家都得吃饭，船又不能停，这不是人手不够嘛。小的想，既然他们不用吃饭，就让他们多顶一下，也好让船工们安心吃完饭。想不到才一会，他们就开始闹事了。”
“这哪是一会啊？明明所有的船工都吃完饭了，为什么你还不让我们休息？”胖道士梗着脖子追问道。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办，小的刚想安排他们休息，他们就开始闹事了。”秦二的嘴皮子非常利索，一开一合之间，就把瞎话给了圆回来了。
美妇不是第一天主事，哪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这事是秦二安排不当，疏忽了，你们两个现在可以休息去了。”
“还是东家公道！”胖道士嘿嘿一笑，给美妇竖了一个大拇指，又道，“唐欣和苏哲呢？”
“他们正在戏台训练呢！”美妇答道。
“您看，咱们这会儿休息，能不能去看看他们俩？”胖道士商量道。
“去吧。”美妇点点头，对此没什么意见。
“得嘞！”胖道士拽着胡志浩，蹭蹭蹭地进了小楼，来到顶层的戏台，就见唐欣和苏哲站着直挺挺的，脑袋上还顶着一只粗糙的陶碗。
胖道士十分手欠地敲了敲她脑袋上的陶碗，“嘿！这是在练站姿呢！”
唐欣本就有苦难言，看到胖道士那副欠扁样儿，心里更是来气，刚想吐槽他两句，不料身子微微一动，碗里的水便晃了出来，顺着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唐欣将头顶的陶碗扶正，不满地嘟囔道，“你是来探班的，还是来捣乱的啊！”
“心若不动，谁人又能拿你奈何？小丫头还是差点定力啊！”边上一位老大爷站了起来，自盆里舀了半瓢水，走到唐欣的面前，添入了她头顶的碗中。
他的一双手虽然干瘦，却稳当得很，瓢中的水如同细线一般落下，直到水面和碗口齐平方才停下，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老大爷好身手！”胖道士赞道。
“熟能生巧罢了！”老大爷收回水瓢，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胖道士也不嫌脏，在老大爷身边随地盘腿坐下，“您来船上多久啦？”
老大爷捋了捋胡须，笑道，“太久咯，都记不得咯！”
“那您可是船上的老前辈了，”胖道士用目光指了指唐欣道，“小丫头学东西还是挺快的，就是性子跳脱了点，耐不住性子，您多担待则个。”
“时间赶得紧，晚上就要登台了，临时抱抱佛脚罢了，也没那么多时间现学现卖，让他俩凑个数，跑跑龙套，不穿帮就行。”
“晚上都演些什么戏呀？”胖道士又问道。
“《莺莺传》、《刘知远》、《小孙屠》、《张协状元》……戏文很多，哪个火就演哪个，都是随客人挑的。”老大爷答道。
“那您老到时候，可得多提点他们一下。”
“这是小老儿的本分。”
两人一阵客套后，胖道士又开始套话，“要排练那么多戏，人手一定少不了吧！我之前路过后台，没见到一个人啊，都在船舱休息吗？”
老大爷笑道，“戏班子是在扬州城雇的，这会儿人还没到呢！”
嘿！弄了半天，这个楼船就是个空壳戏班，没自己的专属演员啊！
胖道士藏起心中的鄙夷，昧着良心夸赞道，“东家虽是个女流，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能将那么大个戏班子给撑起来，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容易啊！”
“那是东家的本事。”
“话说东家嫁人了不？”胖道士搓着手，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怎么着？你对东家有兴趣？”老大爷打量了胖道士一眼，摇头笑了笑，“虽说和尚娶妻的多了去了，但依你这条件，东家可未必看得上眼。还是把你的心思收起来，不然啊，甲板上的那些船工，第一个饶不了你！”
胖道士微微抬起下巴，秀了秀他手臂上的肌肉，刻意流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嘿！难道我还能怕了那些船工不成？”
老大爷指着他身后道，“这话你还是和秦二说去吧！”
嘿！他才歇了多久啊，这个监工怎么那么快就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