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第三十一章 屠狗

“狗官!”

城门前的一声暴喝,登时让廖知远吓了一大跳,随即勃然大怒,正要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看到底是谁人如此大胆。

就看到人群当中,彭孔武手持长刀,挤开了人群,怒气腾腾地朝他冲了过来。

“彭都头,你想要作甚?”

廖知远脸色大变,厉声疾呼,脚步却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

“我要杀了你这狗官!”

彭孔武怒气上涌,持着刀的手背上肌肉鼓胀,青筋凸起,一步一步朝着廖知远走来。

“大大大……大胆!”

这时,一个身穿青襟的男子狼狈地从人群中蹿了出来,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彭孔武,“恩……县……县尊乃是朝廷命官,彭彭……彭都头,你一个小小的都头,如何敢以下犯上?”

彭孔武看着这跳出来指责他的书生,手中的长刀横在身前,猛然一声怒喝:“趋炎附势,媚上欺下,你这等小人,也配与我说话,滚开!”

“你……你……”

那青襟男子还想再说什么,又见彭孔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直朝他走来,雪亮的长刀已经到了面前,登时脑后寒气大冒,慌忙退到了人群。

周遭还有几个想要上前的胥吏,被彭孔武的煞气所慑,一个个尽皆不敢上前。

“来人,快,快给我拿下,拿下彭孔武。”

廖知远看着无人上前,又朝城门旁边退了几步,连忙冲着一旁的官军和百姓大声道,“谁人拿下他,本官就许他做杨浦县都头。”

围观的一众百姓方才恳求廖知远痛哭流涕,这时却无一人上前,众多的官军这时也是心有戚戚,眼见几个上官默然不发一言,他们也全然当做没看见。

偶尔几个直脑筋的有所意动,立时又被身后老成一些的袍泽给拉扯住,连连摇头使眼色。

“狗官,你看到了?”

彭孔武浑身弥漫着杀机,双目似要喷出火来,扬刀指着周围,“你看这在场诸人,可有一人愿意救你。你为一己之私,火烧县城,封堵城门,更下令军兵射杀逃生百姓,狗官,你的心,何其歹毒!

我真是瞎了眼,会受你这等无恩无德之辈的驱策差遣。今日我就取你的狗头,以祭这城中枉死的阴灵……”

彭孔武说着,一步跨出,大喝一声,手里的长刀朝着廖知远就砍了过去。

廖知远未曾习练过武艺,可这生死关头,动作却不慢,连忙在地上打滚躲闪,绕着城门前一个摆放的拒马,躲开了这一刀。

“啊!”

彭孔武一刀落空,登时狂吼出声,换做往日,他这一刀如何会失手。只是现在受了内伤,这时候虽然缓过劲来,手脚却依旧有几分酸软。

廖知远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身,一身官袍沾染了污泥,面对刚刚擦身而过的长刀,他此时已然面无血色,亡魂丧胆,头上的乌纱跌落在地,披头散发,大叫连连:“彭都头,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你杀官形同造反……”

“造反?”

或许是方才一刀宣泄了怒气,又或是被造反两个字吓住,彭孔武再次举起刀,手里的动作却顿住了,怔怔站在那里。

廖知远见彭孔武犹疑,连忙大叫:“对,你杀我就是造反,是要开城门救人吗,本官允了,本官允了……你们快开城门救人……”

围在一旁的杨浦县县民百姓,还有周遭的官军差役,这时却无一人响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彭孔武身上,似乎在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廖知远眼见无人听他的话,连忙冲着彭孔武,继续说道:“彭都头你不为自己,也为家人想想,造反大罪,你如何担得起。对了,那个白贼七……”

说到这里,廖知远精神一震,目光在人群里找寻了起来,忽然朝着人群的某处指了指,“彭都头,你看那里,那是白贼七。白贼七外人不知,本官却晓得他是你表亲兄弟,他一出城,我就命人将救了出来,并未伤他一分半点。”

“大虫,大虫!”

这时,一个身上被捆绑住的消瘦身影挤了出来,冲着彭孔武又是哭又是笑地大叫着。

却不是白贼七,又是谁。

他逃出城墙的时候,本官军拿下,本来是活不了的,可恰好有人识得他,知道他和彭孔武关系莫逆,想卖个面子,才侥幸留了下来。

“白贼七!”

彭孔武回过头,看到了一身脏乱的白贼七,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激动之色。

他在外人前从不说与白贼七的关系,白贼七虽然浑噩,但与他却是自小一起长大,是真正的表亲兄弟。

廖知远见彭孔武有所意动,胆气稍稍壮了几分,咽了咽口水,从拒马后走了出来,再次朝彭孔武安抚道:“彭都头,你不要自误,我是文科举同进士出身,朝廷任命的知县,你杀我是……”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把夺过有些分神的彭孔武手里的长刀,朝着廖知远就扑了过去。

廖知远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惊慌之下,连忙倒退,身上的官袍却被一旁的拒马勾住,猛一用力,登时摔在了地上,那拒马被他这么一拖,跟着翻倒,压在了廖知远的小腹处,一时之间让他挣脱不得。

在这仓促之间,廖知远只看清面前持刀的是一个短打麻衣装扮的年轻人,神情漠然,双眼却仿佛燃烧着火焰,瞬间声泪俱下,大声恳求。

“饶命啊,饶命啊,我是县令,你不能杀我”

“饶你容易啊。”裴楚一脚踩在廖知远的胸口,“还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命来!”

说完,双手将长刀高高举起,狠狠一刀冲着廖知远的脖子砍了下去。

鲜血飚溅。

咕噜一声,好大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裴兄弟”

彭孔武愕然看着突然出现的裴楚,双眼瞪圆,几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他义愤之下,万分想杀了廖知远,可一口气泄了,真的当面,却终究是下不去手。

不提对方曾对他有提拔之恩,就是以下犯上擅杀上官,这个罪名他也担当不起。

可没想到的是,他没动手,裴楚却直接上前一刀剁掉了廖知远的脑袋。

裴楚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又将甩了甩手中的长刀,光亮的刀身表面上还带着暗红的血迹。

他转过头,冲着惊骇莫名的彭孔武淡然笑了笑,跟着又像是呢喃自语般说道:“我以为能有多难,原来杀这么个畜生,倒也容易。”

彭孔武先是愣了愣,突然大笑了起来,朝着身后嚷声叫道:“不错,廖知远这狗官戕害百姓,就是一畜生,杀这么一个祸害,理所当然。”

周围一众杨浦县县民百姓,这个时沉默无言,似乎没有人听到彭孔武的话一样,全部都愣在那里。

县令廖知远死了,真的死了。

哪怕方才许多人恨不得彭孔武一刀将廖知远剁了,可真的看到对方死在那里,又让众人心头颤颤,惶恐不安。

一旁的官军同样惊诧异常,许多人都在上下打量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山野乡民,竟是有这泼天的胆子,一刀将廖知远砍了脑袋。

有些先前混乱时注意到浦水河边场景的,自是认出了这个杀了县令的青年,就是那个解除城隍封印的人。而更多不认识的,这时候只是为对方的胆气所惊叹。

他们之中不乏对廖知远不满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全数袖手旁观,只是真将廖知远杀了之后,日后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