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审完了，打探出的那个名叫‘文博简’的对手让大家都有些沉默下来。</p>
但晚饭还是要吃的。</p>
逸园的厨子手艺依旧高超。</p>
耿当下箸如飞，大呼好吃！</p>
秦玄策却是看着桌上那盘毛血旺很有些无语，转头对王笑抱怨道：“我都叫你别吓唬你哥了。”</p>
王笑轻轻一笑：“我还以为你胆子大。”</p>
“我不是胆子小！”秦玄策道：“我只是不喜欢看那些嗝应人的东西。”</p>
“哦。”</p>
“哦你个头啊，我说真的。耿当，你是知道我的，我胆子一向大。”</p>
“俺……这个好好吃……”</p>
那边王珍抿了一口酒，看了王珠一眼。</p>
——你去说吧。</p>
王珠撇了撇嘴。</p>
——大哥就不能说吗？他对你更服气。</p>
王珍轻轻一笑。</p>
——不能。</p>
“咳。”王珠只好看向王笑，开口道：“笑儿，你跟我来一趟。”</p>
王笑道：“二哥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玄策和耿当是我信得过的朋友。”</p>
王珠瞥了耿蛋和秦玄策一眼。</p>
这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吗？这是当众丢脸还是私下丢脸的问题。</p>
他只好道：“你那位姓唐的朋友……最近可还有在来往啊？”</p>
“有啊，我们要来往一辈子的啊。”</p>
“哈。”王珠难得和善地笑一笑，斟酌道：“她最近可好？”</p>
“二哥你有话直说吧。”</p>
王珠又是笑了笑，道：“既然是你的好朋友，不如……让大嫂出面，请她来家里一起吃顿饭吧？”</p>
“咳咳咳……”王珍呛了一口酒。</p>
“她不在京城。”王笑的眉头却是皱起来。</p>
看来事情比想像中要严重……</p>
不在京城？</p>
王珍与王珠则是愈发忧虑起来。</p>
过了一会，兄弟两人见王笑眉头紧锁，不想让这个弟弟因这些事烦心，王珠便岔开话题，对王珍道：“多情酒公子，风流檀玉郎。说起来文弘瑜与大哥齐名，大哥对他可有了解？”</p>
王珍摇了摇头，道：“不是一路人，文家可比我们高出不少。”</p>
王珠道：“呵，你与他本是齐名，如今你回家相妻教子，想必是惹得他不高兴了，因此才出手对付我。”</p>
秦玄策“哈哈”一笑，很是捧场。</p>
王笑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笑的。”</p>
没想到二哥还会开这样的玩笑，但总之，他明白两个哥哥是不想让自己愁这些。</p>
他也懒得在人前愁苦，索性也跟着笑了笑，道：“任他千般诡计，有什么用？”</p>
接着，王笑颇有些神秘地压低声音道：“你们可知道，我如今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p>
~~</p>
吃过饭，耿当与秦玄策同行。</p>
耿当捂着肚子，似乎有些心事。</p>
“怎么了？”秦玄策问道。</p>
耿当低下头，很有些羞愧地道：“俺觉得自己太馋了……”</p>
秦玄策道：“怎么？吃撑了难受？”</p>
“不是。”耿当有些欲言又止。</p>
过了一会，他还是开口道：“俺觉得，俺最近吃得太好、穿得太好了。昨天到今天，守着这个园子，啥也没做。”</p>
秦玄策奇道：“你既然守着这个园子了，怎么能叫啥也没做？”</p>
“俺……”耿当道：“俺心里愧疚。蝗灾后，各地的难民都逃到京城来，但官府不让进城，他们只能睡在京郊荒野里，这两天下了雪。到处都是饿死的、冻死的、瘟疫病死的。傅先生忙了三天没合过眼，嘴里急得都是泡，俺本来应该在帮他的，可俺却是带着人进城来闲站……”</p>
他说着，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又道：“傅先生对东家最是服气，说东家造福百姓，但俺觉着……这城里和往常一样，还是在吃肉喝酒。俺傻站了一天啥也没做，到了晚上，还吃了那样好吃的菜。现在满肚子鼓鼓的，想起城外那些人，便觉得都是俺作的孽，有些恨自己。”</p>
秦玄策颇有些无语，道：“你吃的时候怎么不说？”</p>
“俺……俺当时没想起来，一入口，就忘了……”</p>
“憨货。”秦玄策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耐心和他解释起来：“你说你今天啥也没做。我问你，你有没有放人出园子？”</p>
“没有。”</p>
“那就是了，这就是你今天做的最大的事。你们那个产业园供的食物、衣服、炭火……这些是你看得见的在做的事，而今天你站在这园子外，就是在保护这些东西。若没有你，文家害了二哥、抄了王家、占了你那产业园，你觉得他们还会救济收留那些难民吗？”</p>
“这是别人看不见的你在做的事。明白吗？”</p>
耿当一愣，垂下头来：“明白。”</p>
秦玄策又道：“我知道你没说出来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王笑一天天的当甩手掌柜，将事情都丢给傅先生做。你觉得我们一天天嘻皮笑脸的，对这世道的苦难视而不见……”</p>
“俺不敢这么想。”耿当道：“俺只是觉得，东家若肯去亲自主持，也许能少死许多人……”</p>
“你就是那么想的。”秦玄策道：“但你想过没有，若没有他在这城中周旋哪里来的粮食、银子？若非他这个附马的身份罩着，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来抢？但凡京郊的荒地里能长出一点点东西来了，这满城的高门大富便能如狼嗅到肉一般围过来。”</p>
“你们以为皆‘肉食者鄙’，我告诉你，若非他在其中与各方周旋，你们一群庶民弄出来的东西，当时都不用钱承运自己出手，他家的一个管事就能随手拿了！这世道，有哪片田地是能任你安安稳稳耕作的？”</p>
秦玄策见耿当不语，只好又叹道：“王笑看重你是因你办事实在，但你不能反过来指望他像你那样只知蒙头盖脑地猛干。这道理傅先生没空跟你讲，王笑懒得跟你讲，我却不能不与你讲。他苦心孤诣地在谋划着如何保护你们，身家性命压在肩上如履薄冰。你却只当他在这京里锦衣玉食的享福。”</p>
“你只看到他今日这席上有酒有肉便当他是‘朱门酒肉臭’？却不知他背后做了多少、想了多少。但你若真当他是好人，却不知他昨天还跟我一起杀人打劫吃牛肉。总之他不是你能看透的人，那你便不要用你自己的行事法则去度量他。”</p>
耿当连忙道：“俺俺……俺没有这么想，俺只是觉得自己今天吃太多了……”</p>
“你别在他面前说就行，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秦玄策说着，又见耿当一脸惊慌，便又开玩笑般地补充了一句：“他脸皮多厚啊。”</p>
耿当却听不出他的玩笑，讪讪道：“总之你们怎么吩咐，俺怎么做就是了……”</p>
秦玄策眉头一挑，道：“真的？”</p>
“真的！”</p>
“那你去把文博简做了。”</p>
“好。俺现在就去！”</p>
秦玄策无奈，一把拉着耿当的衣领将他拽回来。</p>
“跟你开玩笑的，文家打手可多，连我去都害怕……”</p>
~~</p>
王笑却不知秦玄策替自己吹了一个大牛皮。</p>
若他听到秦玄策的一席话，大抵是会骂一句“你少他娘的胡说八道”之类。</p>
事实上他所做的一切，确实是为了在这时代求一个安稳舒适的生活。</p>
哪怕是乱世来临，人也有为自己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力嘛。</p>
当然，他确实懒得去掰扯这些权力与义务。</p>
因为比起与耿当那样的糙汉讲道理，王笑更喜欢唐芊芊~</p>
比如此刻，他便如傻子般在积雪巷唐芊芊的屋子里坐着，整理着思绪。</p>
“文博简老谋深算，且又与左经纶合作，怕是不好对付。”王笑轻声道。</p>
“只是不好对付？他可是一出手就拿住了你们王家最大的破绽。”王笑假装自己是唐芊芊，轻声道。</p>
王笑道：“那怎么办？”</p>
假唐芊芊道：“我都不了解文博简，怎么分析？”</p>
王笑道：“那我应该先去了解文博简？”</p>
假唐芊芊道：“去问问卢正初如何？或者，谁最了解他？”</p>
~~</p>
过了一会，王笑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p>
没有人回话，他只好鼓了鼓腮帮子，呆头呆脑地回了家。</p>
……</p>
这夜临睡前，王笑依旧是被缨儿给调戏了。</p>
“我的少爷是小美人哦~嘻嘻嘻~小美人少爷……”</p>
</p>sxbiquge/read/2/24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