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将一堆文书盖完，递给羊倌道：“兵部、亲王护卫指挥司、五军都督府……该办的手续都办了，一应印章按好，文书、调令归档，不要遗漏。”</p>
“驸马爷放心。小的办事，比娘们的腚儿都漂亮。”羊倌嘿嘿一笑，接过王笑手里的文书，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p>
王笑把印信往周衍怀里一放，嘀咕道：“殿下放心，这些事我不懂。我大哥却知道的清楚，文书皆是他替我们办的，保证滴水不漏。”</p>
周衍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小脸一板，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话。</p>
今日之事，超出了认知的范围了。</p>
他本来是温文尔雅的皇子贵胄，被王笑拉出来后便开始显得有些傻气。</p>
“你也太乱来了！”</p>
王笑不以为意道：“殿下你看，我们楚朝机构冗杂腐化，办事效率又低。我若不如此，殿下何年方才有亲卫？”</p>
“这些是我的亲卫吗？！你……”</p>
那边只听秦玄策大喝一句：“大家伙如今都是齐王亲卫了，以后当兵吃饷，齐王管饭，一顿也饿不着你们！”</p>
“好！为齐王殿下效死！”</p>
“为齐王殿下效死……”</p>
整齐划一的大喝如雷。</p>
王笑便道：“殿下你看，怎么就不是你的亲卫？”</p>
周衍：“……”</p>
那秦玄策又喝道：“披甲！”</p>
十几辆马车便马上被掀开来，只见一叠叠红罩衣棉甲，竟还有一排排的横刀。</p>
一千多名汉子便在长街之上换起衣服来。</p>
场面属实有一些壮观。</p>
“史大壮，你他娘的脱衣服干嘛？罩上去穿不知道吗？”</p>
“高老六，你他娘的先把鞋脱了再穿裤子不行吗？”</p>
“马材，老子干散了你，你这脚的气味……还不快把鞋穿上！”</p>
“老子日你们……”</p>
白老虎扯着大嗓门来回骂个不停，吼声响彻了整条街。</p>
周衍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姐夫绝对不是一路人。</p>
他目光在长街上扫过，忽然又是吓了一跳。</p>
“那那那里，怎么有口棺材？！”</p>
周衍手一指，只觉头皮发麻。</p>
这个王笑，又又杀了谁？</p>
姐姐怎么就招了这样的驸马。</p>
自己一开始就反对这门亲事的！</p>
王笑却是淡淡笑了笑，道：“那是我的棺材。”</p>
“你的棺材？！”</p>
“殿下主理赈灾治疫一事，我便要尽心辅佐，接下来不管去哪个衙门办事、去哪个州府巡视，我便抬着这口棺材去。谁若想阻挠、推诿，便让他先杀了我。”</p>
王笑声音平静，却目光定定的，显然不是开玩笑。</p>
周衍微微一愣。</p>
他忽然意识到：王笑是认真的。</p>
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显得有些荒诞，所有人都以为它只是王笑的借口和手段，包括王笑自己行事看起来也是有些轻佻。</p>
但现在，周衍忽然有些发现，他好像真的是为了救百姓？</p>
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少年，居然是个一心为民的清官？</p>
看起来实在不像啊……</p>
那边王笑又招了招手，唤了两个人过来。</p>
周衍目光看去，见那两人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咧着嘴笑着，竟是一个门牙也没有；另一个是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倒是很让人有好感。</p>
王笑介绍道：“这是我堂兄王珰，不学无术，便给殿下做亲兵好了。这是我表兄苏明轩，可为殿下护卫军中参谋。”</p>
周衍低声提醒道：“我朝没有参谋一职。”</p>
“殿下明白是什么意思便好。”王笑道：“总之都是殿下说的算。”</p>
周衍心里便翻了个白眼。</p>
——哪里看起来像是我说的算？</p>
那边两人便行礼道：“见过殿下。”</p>
周衍颇有礼貌地道了免礼。</p>
他目光看去，觉得王珰很有些轻浮气，显然是个花花大少。</p>
苏明轩倒是很不错，老成持……</p>
“殿下吃不吃核桃仁？”苏明轩突然笑着问道。</p>
周衍摆手道：“不必不……”</p>
话音未了，他嘴里竟被塞了一个核桃仁！</p>
这么大胆？</p>
居然敢直接给皇子喂东西吃？！</p>
他有些想发火，今天已经好几次他都想发火了，但又不想和王笑撕破脸。</p>
撕破脸对自己就太不利了。</p>
算了，忍一时之气……</p>
咦，这个核桃仁怎么这么好吃。</p>
也太好吃了吧！</p>
好像是盐焗的。</p>
嘴里还有些余味，十分香。可惜苏明轩也不喂了，退侍在一般，很文雅的样子。</p>
周衍便有些遗憾。</p>
耳边忽然听王笑道：“殿下和淳宁还蛮像的。”</p>
“嗯？”</p>
周衍目光看去，却见王笑脸上浮着一丝笑意，既有包容，也颇为和煦。</p>
“也没有很像。”周衍便撇了撇嘴。</p>
自己以后是要做经天纬地的大丈夫的……</p>
那边兵士们换好盔甲，个个都焕然一新的样子。</p>
他们也不乱跑，依然有序地列队站好，动作虽有些笨拙，却井井有条。</p>
白老虎大声骂了一句：“一个个憋着笑干啥？穿件新衣服高兴个屁……老子数到十，想笑的敞开了笑。”</p>
“俺穿这个好威风喽。”</p>
“放屁，你穿着像个驴粪蛋子。”</p>
“哈哈哈。”</p>
有兵士这般笑骂了两句之后，便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声。</p>
那边王笑也笑了笑，对周衍道：“你看他们现在如此鲜活，但他们本来可能就会饿死、冻死、病死在城外。如今城外那些难民亦是如此，今日殿下保护了他们，异日他们也会保护殿下。”</p>
周衍站在阶上，目光看着这些人，若有所思。</p>
“三……二……一。”白老虎十声数完。</p>
大笑声戛然而止。</p>
周衍忽然有些失落，他竟然有些希望他们再笑一会。</p>
“农民失了土地便成了难民，朝庭又不给他们土地，又不许他们当兵，谁愿意饿死不成？便只有从贼了。卫所的军户不想打仗，朝庭又逼着他们打仗，打又打不过，贼势便愈大。”王笑絮絮叨叨道：“殿下你看他们，当兵有饷吃，我们也需要兵。多好。”</p>
“岂是你想的如此简单？”周衍皱眉道：“我楚朝并非没有蓦兵，只是蓦兵耗费大，国库日绌，只能频繁加税，致使国事愈颓。”</p>
王笑又是“哦”了一声，道：“殿下放心，我们有银子，很多银子。”</p>
“出发！”秦玄策喝令了一声。</p>
“走吧。”王笑又伸手去搀周衍。</p>
周衍躲了一下没躲开，极无奈地道：“去哪？”</p>
“等到了地方，殿下就知道。”</p>
周衍此时便知道，王笑今日不是来劝自己的，分明就是来绑架自己的。</p>
他捉了捉头发，极有些崩溃，心中想道：这姐夫太不像话，得要去问问姐姐才行。</p>
王笑看着周衍的样子，亦是心道：这小子太不听话，得要去见见淳宁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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