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域孤雄之大汉耿恭传 第一百零八章 探狱托孤(上)

耿恭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晃了几晃,倒在地上,晕了过去。耿秉、玉容大惊,急忙呼唤。耿秉掐住他的人中,耿恭方悠悠醒来,哀哀道:“大哥,我这些同甘共苦的兄弟,为何死的死,走的走,唉,也不知李敢、杨武怎么样了……”耿恭望着这重重的夜,心中凄凉。</p>

“弟弟,虎卫也关在诏狱,掖庭令赵从义说,窦宪、窦笃累日审讯虎卫,以高官厚爵相诱,要他指认你杀了东海王政和新都候刘畅,虎卫破口大骂,宁死不从。窦宪、窦笃见状,又换了主意,要虎卫将护卫练兵场不严的责任悉数推给你,虎卫仍旧不从,窦宪大怒,今天便将虎卫绑赴东市,一刀杀了……”耿秉将刘张也去审刑虎卫的事略去了,他知道,弟弟对于其父亲之死,耿耿于怀。</p>

耿恭哀伤万分:“虎卫沉默寡言,望之如冰,其实是性情中人,内心如火。这些日子,他随着我,风里来,雨里去,整肃军纪,训练士卒,部署防线,尽心尽力,一心为国,毫无私心,未曾想到,他未负国,国却负他!”耿恭忽然想起那老头的话:英雄未死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p>

“虎卫确实英雄!他在东市时,全身是血,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定是遭到窦宪、窦笃的毒打!砍头时,监斩官要他跪下,虎卫不从,说这二十余年,他一直跪着生,再不愿跪着死!监斩官大怒,唤人将虎卫按倒,虎卫昂然挺立,他们拿来棍棒,峰拥而上,边骂边打,虎卫咬着牙,避也不避,就是不肯跪下,满头鲜血。百姓见了,不禁动容,都伸手赞他。监斩官见状,只好令刽子手将站着的虎卫砍了。唉,虎卫的头被砍掉,身子仍然屹立不倒……真是一条铁汉,这种人,若是上战场,必是一员虎将,可惜啊可惜……”</p>

耿恭只觉心如刀割,凄凄叫道:“虎都尉……”过了一会,又问:“哥哥,虎都尉有什么话和我说吗?”</p>

“弟弟,他托人带话,叫你勿念父仇……”</p>

耿恭愣住了,耿秉后面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不知何时,耿秉、玉容离去。诏狱死一般沉寂,偶尔传来几声惨叫,撕心裂肺,耳不忍闻,耿恭茫然躺在地上,腹部的痛,与心头的痛相比,已变得微不足道。这该死的、重重叠叠的黑暗,已将他严严包裹,无处逃避。他天天这么躺着,默然无语,饭也不想吃……</p>

一日又一日,时间奔腾不息,再无人理会耿恭,他仿佛被世间遗忘。这日,听得一个颤颤巍巍的脚步,慢慢走了过来,又听钥声匙响起,铁门吱地开了,仿佛一个人站在身前,耿恭眯着眼,没有理会,心想:“该来的终究来的!”</p>

“耿恭,你受苦了……”一个略略苍老又不失清丽的女人声音响起,充满了惋惜、歉然、遗憾……女人说完,捂着嘴巴,撕心裂肺地咳起来,身子弯了下去,一阵接一阵,似乎永远无法停歇……</p>

耿恭顿惊,睁眼一看,失声叫道:“太后,怎么是你……”</p>

马太后急急喘着,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上上下下打量,见耿恭头发蓬乱,两眼无神,双颊陷了下去,不禁叹息,坠泪道:“耿恭,我汉家有负于你……你、你不恨我汉家吧……”</p>

耿恭摇头道:“太后,臣只知忠心报国,哪敢有恨!微臣有负皇上重托,守卫不严,致大汉国威受损,徒受外夷耻笑,理应受此惩戒,以儆效尤!”</p>

马太后捂嘴咳了几声,道:“耿恭,你识大体,顾大局,哀家喜欢,倘若文武百官都如你这般,还怕什么外戚弄权、外夷乱边呢?耿恭,这些时日,你累了,受苦了,在这里,你好好休息,安心呆些时候,皇上仍然惦记着你!皇上说,若非你拨下腹部的箭,射落另一箭,恐怕自己亦被射死!救驾之功,暂且寄下,他日驱逐匈奴,还要你横刀立马哩!”说完这番话,马太后早上气不接下气。</p>

耿恭心底涌过一阵暖流,想道:“皇上没有忘记我!他虽是皇帝,可大权旁落,却也迫不得已!”那股怨气,竟被马太后三言两语,轻轻化解。</p>

“你的伤,好些了吗?”</p>

“谢太后,好多了。”耿恭忽然发现,马太后瘦了许多,几根骨头,勉强撑起一副躯壳,他想起玉容的话,不禁大为担心,道:“马太后,你、你怎么了?”</p>

马太后又低头咳嗽,声声揪心,回荡在沉闷的诏狱里,过了许久,咳声渐止,她胸脯剧烈起伏,呼呼喘气道:“耿恭,今天来,有一事相求。”</p>

耿恭一震,正了正身子,忙道:“不敢不敢,太后有令,臣无有不遵!”</p>

“哀家病重,自知不起。人生百年,必有一死,哀家倒不悲伤,只是担忧一事!”马太后重重喘了喘,道:“窦皇后生性妒忌,贪权恋富,不亚须眉,哀家死后,她外恃其父之权,内仗皇帝之宠,必会干权乱政,我大汉根基,恐摇摇欲动了!”</p>

耿恭的心怦怦直跳,他不想卷入机关算尽的权力之争,他毫无半点玩弄权术的资本!他只想远赴沙场,镇守边陲,保家卫国,在战场一较生死!他一言不发,怔怔望着一根又一根的铁栅栏。</p>

马太后歇了片刻,费力地说:“哀家待遇后宫,百般裁抑,窦氏多有怨言。皇帝无子,哀家将侍女宋婉、梁翔送给皇帝,宋琬生子,梁翔生肇,窦氏深恨,哀家死后,必欲置这些人于死地!”马太后忧心忡忡,哀伤无恨,只觉喉咙一痒,又咳了起来,喷出一口鲜血,才慢慢平息下来,长长一叹,道:“玉容公主乃哀家独女,虽贵为金枝玉叶,可她从来都不开心,一个人闷在宫中,偷偷抹泪,皇帝对她颇有责言,窦皇后更加厌恶,百般奚落,哀家如何放心得下她!”</p>

“耿恭,你答应哀家,我死之后,你好好保护他们,哀家死前,定会让皇帝立庆为太子,庆与肇聪颖无比,待其成人,自不惧窦皇后!”</p>sxbiquge/read/41/4198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