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一十六章田字</p>
壬申，工部尚书沈括，以龙图阁学士出知太原。</p>
奶不动的沈括，才半年就又从中枢灰溜溜地再次来到了河北，四路都转运变成了一路单转运，官职不升反降。</p>
癸未，苏油在河北四路掀起学习运动，要求政、军、检、工矿各单位，学廉政，学职事，学法律，学技术，学文化。</p>
都巡检司的检察职能到此正式运转起来，结果此风在河北没刮到人，反而吹到了京东西路。</p>
壬申，京东西路折冲司，弹劾郓州知州蒲宗孟。</p>
蒲宗孟的仕途本来应该是一片光明的，此人善于读书，学问也是很高，还在家乡建了一座“清风楼”，用于藏书。</p>
经常告诫子弟：“寒可无衣，饥可无食，书不可一日无。”</p>
他的妹妹还是周敦颐之妻。</p>
入京后，老蒲也做到了翰林学士，尚书左丞。</p>
但是此人“趣尚严整而性侈汰”，家室豪富就可劲造，才一年便被御史论其荒于酒色，缮治府舍过制，罢知汝州。</p>
一年之后到了郓州，脾气依旧不改，每天家中要杀十头羊，十口猪，要用掉三百根蜡烛。</p>
常日盥洁，分作小洗面、大洗面、小濯足、大濯足、小澡浴、大澡浴，每次使用婢子数人，一浴要用掉五斛热水。</p>
有人请他稍微减少用度，他就发火：“君欲使我坐暗室忍饥邪？”</p>
这娃和大苏也有交往，曾经写信给大苏：“晚年学道有所得。”</p>
大苏回信：“闻所得甚高，然有二事相劝：一曰慈，二曰俭也。”</p>
如果这都不算什么毛病，只是和高滔滔提倡的节俭风气不相符合的话，那蒲宗孟的治政方式就太让苏油受不了了。</p>
郓州这地方有八百里水泊，一直以来就是盗匪聚集之地，虽然如今大宋的局面已经极大改观，无奈梁山泊名气太大，不少亡人罪犯不远千里逃入其中。</p>
蒲宗孟下狠手痛治，虽小偷微罪，亦断其足筋，盗虽为衰止，而所杀亦不可胜计。</p>
折冲司这次终于启动职能，弹劾蒲宗孟为政惨酷。</p>
蒲宗孟因此被夺职，知虢州。</p>
苏油张榜四路，宣称用人之际，过往有细罪者，杀人以外，许自首减罪。</p>
擒杀首恶反正者，免罪，视同军功。</p>
同时命程岳根据这半年来掌握的信息，与高公纪一起，诛除各地黑恶势力。</p>
郓州盗匪是被苏油派大侠程杲招安过一回的，听说苏使相和程二侠坐镇大名，连京东西路都不呆了，纷纷跑到大名府求活。</p>
苏油让程岳与高公绘按照厢军老法子管理，先去路上矿上干几年，学会生存技术，再说安置问题。</p>
正月，大名府周遭好多工厂如雨后春笋一般建立了起来。</p>
除了水泥厂、酸碱厂、机械厂、军工厂，还有一个化肥厂。</p>
有些化肥，和炸药是同义词。</p>
苏油又可以在工厂澡堂泡澡了。</p>
大名府比汴京要冷一些，冬日里在热水池子里泡一泡，给个神仙都不换。</p>
短短一个月时间，四路大定，连南边的京东东西两路都连带着安定了不少。</p>
高公纪、程岳回来缴令，被苏油二话不说就拉到了机械厂澡堂子里泡了起来。</p>
程岳早就习惯了跟苏油一起泡大澡堂子，不过高公纪对这一口还非常不适应。</p>
尤其一起泡澡的还有王彦弼和王寀，关键还有自家乖娃世则，父子俩第一次坦诚相见，这尼玛就太尴尬了。</p>
徐国大长公主听说王彦弼因为破案被大名府妓女栽赃了一个天阉的名声，少见地勃然大怒。</p>
长公主不怪苏油，来信将高公纪痛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声称要是耽误了自家儿子的婚事，谁都不要想好。</p>
直到听说案子成功告破，王彦弼还给自己找到一个高明的科举老师，徐国大长公主这才消了气，又从京中给宝贝儿子送来一堆的贺师礼，反把王晦吓得够呛。</p>
高公纪额头上盖着帕子，偷偷眯着眼睛瞟王彦弼那个地方，嗯，挺正常，这就好，这就好。</p>
听说徐国大长公主下了大力气，王彦弼将要娶的是前宰相吴充的孙女。</p>
挨骂不吓人，要是妓女们蒙对了真相，又偏偏因为自己惹出的这事儿，那才吓死人……</p>
就听苏油问道：“检使，你瞅啥哪？”</p>
澡堂里回声挺大，高公纪猝不及防，吓得差点滑进了池子里：“没啥……这俩月可是把腿跑断了，所幸没给使相丢人，差遣办得妥妥的……”</p>
苏油就对程岳说道：“朝廷贬了蒲宗孟，所以说，有事情告诉官府，官府会为百姓做主的。”</p>
程岳哼了一声：“那是他命好！”</p>
苏油耐心道：“程兄你到底没有如当年那般冲动，知道在制度框架内处理和解决问题，知道跟上级汇报，还为朝廷连立大功，这就很好。”</p>
说完一脸欣慰的样子：“跟了我二十年，程兄如今可算是有点官样了，说明人啊，总是能改造得好的。”</p>
程岳脸都黑了，又哼了一声扭头不语，谁稀罕当你这个狗官！</p>
想想还有求于人，觉得自己对探花郎态度不对，只好又转回头来：“小折经略相公那里……”</p>
苏油说道：“放心吧，魏老五有武艺有胆识，对兄弟也仗义，折克柔欣赏得很，拨在麾下了。”</p>
程岳这才讪讪拱手：“多谢探花郎了。”</p>
“泡澡就是得大池子才舒服啊，如蒲宗孟那般，却哪里是泡澡？那是泡排场。”苏油舒服地瘫在水池里，感慨了一句，继续说道：“转运转运，就是要四处运转一下，行使监督职责，等休沐完毕，我打算在四路走走。”</p>
高世则问道：“使相是要选陆路还是水路？我好去安排。”</p>
苏油说道：“水路吧，沿黄河到青州，再转入拒马河视察霸州、雄州，转入滹沱河到河间府、饶阳，再从饶阳的滹沱河分流返入黄河，经翼州回大名，如何？”</p>
“要是到了饶阳时间允许，还可以沿着滹沱河去真定府看看，怎么样？”</p>
如今的黄河下游水道也是四通八达，苏油想要亲自走走看看，能否利用最便宜的水道运输，从大名府辐射除太原府路以外的其余三路。</p>
如果可行，河北态势会更加安全。</p>
苏油知道的，是直到后世解放前，许多河岔的秘密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他当年中学同学的老爹，就是掌握了从渝州到贵州的水道，成为了家乡第一个穿皮鞋的人。</p>
当然那老爹也有点倒霉，四九年用多年跑水运赚来的钱，在老家买了两百亩地，好在是第一年还没来得及收租子，平时也喜欢周济乡邻，国家就没有跟他计较，倒是平安度过了高风险时期。</p>
后来航运社还请他出山重新当领航员，绘制出了那条在当时来说异常珍贵的水道。</p>
如今河北的地图早已经绘制得异常精细，这条水道神奇之处就在于滹沱河在饶阳分作两股，一股向东南经七十里在武强汇入黄河，一股作为主流向东北几乎直到黄河入海口，才再次汇入黄河。</p>
这就在河北东路构成了一个神奇的环线。</p>
加上这道环线上的诸多支流，只从地图上看，大名府完全可以通过水路辐射除去太原府路以外的其余三路，而且来回都不耽误。</p>
此外从真定府到葫芦河之间，还有一条叫寝水的水道连通；而葫芦河上游有个小湖叫大陆泽，上游又连通着漳河。</p>
从地图上看，这几条水道竟然构成一个被挤扁了的田字！</p>
将田字转动四十五度，变成菱形，那最下一点就是大名府，然后左边是真定府，右边是河间府，顶部是雄州，中间是饶阳！</p>
但是这些水道能不能走船，能走多大的船，可不可以改造，丰水期什么样，冬季会不会干涸，会不会结冰，还有诸多类似的问题都需要勘测。</p>
当苏油将这个构想提出来之后，脑子最灵的王寀已经默默地复完了一次盘，跳起来就要跑，搞得水花四溅：“我去查府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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