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火锅</p>
家中书房边上有另一间书房,那个房间是石薇的研究室,一面墙都是小抽屉,里边装着各种中药。</p>
苏油登上带滑轮的梯子,扶着药柜扶手自由进退:“八角……三奈、桂皮……小茴……草果……紫草、香草……香叶……公丁香……”</p>
等到从药房出来,整个宜秋门苏宅已经被浓郁的辛辣香气笼罩了起来,周小厨还在抡胳膊:“国公爷,还要多久?”</p>
苏油说道:“还要一个钟头,你继续啊,不准偷懒,锅底不准干糊,否则唯你是问!我去吊汤。”</p>
之所以要来宜秋门做这个,是因为隔壁周大家的跟屠户那里有门路。</p>
猪棒子骨、牛棒子骨洗净后敲破;鸡爪骨洗净;生姜拍破;大葱挽结。</p>
先将猪棒子骨、牛棒子骨、鸡爪骨入沸水锅中焯一水,捞出放入清水锅中,加入生姜、大葱、料酒。</p>
用大火烧开后,加入周大家剔火腿的一些碎皮碎火腿边料,用纱布包上几条鲫鱼,放到锅里,转用小火熬起来。</p>
院子里边的香味变得丰富起来,周大家的假装收风萝卜,从墙头上冒出脑袋来偷窥:“探花郎你这又是在做啥呢?又香又辣!”</p>
苏油在锅边打渣子:“还有好一阵子呢,这东西等闲吃不到的!我要的东西你都找来了吗?”</p>
“找来了,等你指点料理呢!”</p>
大锅里的清汤渐渐开始发白,趁着熬汤炒料的功夫,苏油去周大家收拾食材。</p>
食材在周大家的眼里那是相当的反动——鹅肠、毛肚、黄喉、腰子、兔耳朵、猪脑花、鸡胗、肥肠、鸭血、鳝鱼……</p>
好些在屠户那里基本都是赠送,幸好周大家的还要了牛骨、羊肉、猪腰柳、猪五花,不然都不好开这个口。</p>
这些东西打理起来其实很麻烦的,比如鹅肠要用筷子棱刮去油脂,黄喉有四层,只取一层,兔耳朵要只取脆骨,腰子要挑去骚筋……</p>
周围邻居都来帮忙,苏油指挥周大和几个放假的半大小子干这些,周大家的组织婆姨们剁肉馅,做香菜肉丸子,炸丸子,炸酥肉……</p>
今天宜秋门苏家周围左右和对面的邻居,苏油跟他们说了,晚饭别做,大家一起吃好吃的。</p>
这也是没办法,苏油贪吃,足足等了三十多年才凑足食材调料,他啥都想配,这配菜种类就有点多。</p>
东西多了,一家人就吃不完,解决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多拉几家。</p>
教会大家处理食材之后,苏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又溜回苏宅指挥周小厨。</p>
炒料和汤料已经弄了一个钟头,豆瓣水气开始炒干、香气四溢。</p>
辣椒开始有些微微发白。</p>
让周小厨拣出锅中葱结不用。随即下入八角、三奈、桂皮、小茴、草果、紫草、香叶、香草、公丁香等药材,继续用小火炒约二十来分钟,至锅中香料色泽变深时,下入冰糖、醪糟汁,用小火慢慢熬煮。</p>
待到醪糟汁中的水分完全蒸发,将锅端离火口,加上盖,闷焐锅中原料至冷却,底料总算是搞好了。</p>
另外一边,汤色开始变得乳白,李小二打门口拉来一辆小车:“探花郎!菜来了!哇什么东西这么香!”</p>
现在的汴京城,青绿蔬菜可比肉便宜不了多少,尉氏冬庄大棚菜几乎都被权贵官员们包圆了,不过苏家庄子上不缺这些。</p>
苏油正拿大勺子尝汤味,闻言放下勺子:“拉周大家去,叫女人们摘菜!”</p>
一车新鲜蔬菜,有菜头,冬瓜,莲藕,四季豆,番茄、青笋、白菜、南瓜、高笋……</p>
本来周围邻居也各自提供了一些食材,算是凑份子,豆腐、腐皮、笋干、菜干、粉丝、豆芽……</p>
对门俩爱下棋的老头家中子弟在衙司行走,还送来了几个午餐肉罐头。</p>
剩下的,周大家的放出豪言,风萝卜管够!</p>
待到见到这一车,院子里的婆姨们都惊喜坏了:“哎哟这些在冬日里都是贵人们才吃得上的!”</p>
好些东西婆姨们还不认识,听说是扁罐少爷从万里之外带回来的,比如马铃薯、南瓜、番茄,一个个跟看珍宝一样拿着观赏。</p>
菜到齐了,那就可以开始准备。</p>
锅子也古怪,脸盆一样的大铜锅六口,底下可以放碳,中间还有一根柱子走烟。</p>
干辣椒、花椒投入炒锅内加菜油炒香,随后分别撒入六口火锅当中,加底料,加汤料,然后在周大家院子里摆了六桌。</p>
底料里边的香料已经和辣油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现在热汤一冲,满院子飘香。</p>
桌上锅子周围摆起了各家凑的盘碗篮子,盘碗里是肉,篮子里是蔬菜。</p>
苏油将家中的几坛葡萄酒搬了来,大家一起在周大家开吃。</p>
之所以要在周大家吃,因为苏油知道这东西是祸害,吃一顿之后,家里几天这个味道都散不走。</p>
与其二苏遭殃,不如祸害周大家。</p>
大家其乐融融坐在一处,苏油端起酒杯还准备整两句,大苏已经将胡须架子夹了起来,袖子一撸:“各位高邻,先吃!”</p>
众人早就等得不耐了:“对对对,先吃先吃!”</p>
喂!知道怎么吃吗你们?!早知道不给你们打好香油碟子了!</p>
见到周大家的已经拿出勺子想要盛锅里的汤喝,苏油赶紧制止:“停!”</p>
好些人筷子停在了半空,扭头看向主桌,苏油才拈起一片毛肚:“先看清楚!跟着我做!”</p>
将毛肚放入沸腾的锅子里,烫了大约三十秒,这才提起筷子放到蒜蓉香油碟子里晃荡了一下,拈起来放入嘴里。</p>
毛肚鲜脆的口感与火锅浓郁辛辣的香气在口中爆炸开来,苏油的眼泪都涌上了眼眶里:“三十八年,终于吃到你了……”</p>
苏轼也照猫画虎地涮了一块毛肚,蘸了香油拎起来,感觉要完全模仿小幺叔有难度,情绪一下子酝酿不起来,小心问道:“呃,小幺叔,我光吃不哭,也没啥问题吧?”</p>
“嗨!”苏油赶紧将毛肚咽下,挥着筷子:“这个吃法叫涮烫,其中毛肚、鹅肠时间不能太长,然后要先吃肉菜,再吃素菜。”</p>
“豆腐、鸭血越煮越嫩,可以比平常多煮一会儿。”</p>
“这个汤不能喝,还有叶子菜大家别轻易尝试,裹辣油太辣,怕大家受不了。”</p>
“香油碟子很重要,能够去火……呃,差不多就这些了,开吃!先捞锅里的丸子酥肉午餐肉!”</p>
大家早就等得不耐了,听苏油一声号令,立马开动。</p>
考虑到汴京人民的接受程度,加上辣椒精贵,种子都被抠了出去,整体还能接受。</p>
苏轼一片毛肚下肚:“香!太香了!这个实在是不错!”</p>
苏油对肉食兴趣不大,在锅子里捞玉兰片:“怎样?对得住你了吧?”</p>
苏辙笑道:“冬日里边,三五好友围坐一桌,边烫边吃,顺便饮酒赋诗,委实快哉!”</p>
苏轼说道:“当年我们路过渝洲的时候,当地名士王道矩请我在一江舫上吃过一道菜,跟小幺叔这道类似,说是巴人的吃法。”</p>
“但是用的是几种江鱼,不过滋味也是不错的。”</p>
“当然色香味都远逊面前这道,而且锅里边没火,吃到一半还要端下去重新热过。”</p>
苏油顿时明白了:“那是一种吃法,叫冷锅鱼,改天咱再弄!等下,为何我们一起过渝州,这好事儿都没我的份?!”</p>
苏轼呵呵装傻:“那时候你不是只顾着刷题,叫都叫不下船?诶鳝鱼哪儿去了?下下下赶紧下……”</p>
下了鳝鱼,和苏油喝了一杯,苏轼夹起鹅肠烫起来:“扁罐今日怎没过来?”</p>
苏油说道:“扁罐要给陛下护卫伴读,这东西味道大,吃过上值,怕把陛下熏着。”</p>
怕把小破孩馋哭是真的,这东西里边很多辣椒药材,要是赵煦闻到味道禁不住诱惑,不经审查就乱吃,跑肚窜稀,都是苏油的罪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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