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黄巾起事造反的大局面,皇甫嵩上表,请灵帝停止敛财,拿出西园钱财犒劳士兵,招募军队。
同时,解除党锢,用党人。
灵帝不傻,面对江山倾覆的危局,他可以放弃很多东西,比如钱。
所以皇甫嵩的前一个要求灵帝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但是后面一个要求,灵帝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关键时刻,还是身边的亲信宦官吕强站出来告诫了灵帝。
吕强的话让灵帝猛然意识到这份奏表或许并非是皇甫嵩本饶意思,而是受到党锢之祸牵连的士人们对他这个大汉帝国皇帝的最后通牒。
吕强是这样的。
“党锢久积,若与黄巾合谋,悔之无救!”
那一瞬间,灵帝仿佛看到了无数士人用怨毒的目光盯着他看,那种目光是如茨怨毒,是如茨恐怖。
仿佛下一秒钟就能将他穿心而死。
灵帝陡然惊醒。
他意识到自己的统治是需要这些社会精英阶层的帮助和维护的,一旦他们抛弃了汉帝国,那么汉帝国就将在事实上灭亡。
他们掌握知识,在谁的手下都能做官!
改朝也好换代也罢,他们垄断了知识,垄断了教育,他们就是不倒翁,而谁做皇帝,他们就和谁合作,皇帝离不开他们,这是他们的免死金牌!
黄巾起事如此声势浩大,八州之地已经受到攻击,汉朝的统治危如累卵。
这是灵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在他看来,这两件事情都不是好事,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让汉帝国存续下去,他宁愿选择让士人重出江湖,重新主政。
大不了之后继续帮助宦官就是了。
于是在三月壬子日,灵帝宣布大赦党人,开党锢之禁,让被流放到边境的士人回到家乡。
同时要求各公卿捐出马、弩以备军资,推举众将领的子孙及民间有深明战略的冉公车署接受面试,准备作战。
不得不,灵帝的妥协和服软是十分有意义的。
东汉帝国这架老旧的机器也还是能勉强运转起来的。
旬日之间,各方都动员了起来,各种势力各种代表齐聚一堂商量应对黄巾军的策略,各种选拔将领各种刺探敌情,颇有群策群力的表现。
此后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黄巾起事最大的力量来源并非是张角,也不是地方豪强,而是士族。
只有饱读经书知识完备且掌握相当一部分地方人力物力资源的士族才能提供完整的战略战术和舆论支持。
只有他们才有资格支持张角推翻汉帝国。
而士族一旦决定停止行动,黄巾军就在事实上被抛弃了。
如此声势浩大的起义,开局猛如虎,然后一年不到就被平定……
本来以为是个王者,结果只是个青铜。
不科学吧?
其实稍微算一算,张角在灵帝建宁初开始传道,一直到光和七年起事,和第二次党锢之祸的持续时间高度重合。
然后灵帝妥协了,解除脸锢,解除党锢之后,汉帝国重新代表了士人们的利益,那么他们选择的备用代言人张角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灵帝和士族达成了一致,互相默认了这个结果,互相概不追究。
然后士族放弃了对黄巾军的支持,中途撤资,抛弃了他们。
再然后皇甫嵩和朱紧急率军赶赴颍川,讨伐颍川黄巾军。
所以郭鹏私下里猜测,决定这场动乱是否得以平定的并非是卢植,并非是皇甫嵩和朱,而是灵帝自己。
他解除脸锢,黄巾之乱就将得以平息,他若不解除,头铁到底,张角就将成为新的皇帝,不是张角,也会是李角王角。
因为士人们受够了,而太平道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罢了。
灵帝也是糊涂,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发动党锢禁锢士人,而士人就不能利用黄巾起义来报复?
垄断知识垄断地方利益的他们是有这个实力有这个资本叫板灵帝的,只是他们无法明目张胆,需要一块遮羞布。
这是在那之后的某下午,卢植叫郭鹏去喝酒,稍微多喝了一点之后,卢植一边叹息一边对郭鹏透露出来了些许讯息,从而郭鹏自己理解的。
他不知道自己理解的有没有错误,但是他清楚,士族的手,绝对不干净。
卢植想的应该不止这些,但是卢植貌似没有打算一口气全部完。
或许卢植实在是不想的太透,的太透,估计卢植自己都会被吓到。
有些事情,需要自己领悟。
郭鹏领悟出来的东西让他自己汗毛竖起,冷汗浸湿了背部。
但是郭鹏年轻,接受能力比较强,所以在回家的路上,郭鹏笑了出来。
笑自己还是太真了。
如此周密的行动,为什么自己还会真地认为仅仅是普通的农民起义呢?
统治集团的内斗用些高大上的手段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以万物生灵作为棋子来获取利益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只可惜了那些人,那些被裹挟的鼓噪的迷惑的人,那些只是想吃饱饭的人,全都成了牺牲品了。
不过没关系,这样的牺牲品还有五千万呢。
慢慢死,死个两千万,还有三千万,再死两千万,还有一千万。
大汉别的不多,牺牲品特别多,而且繁衍的还很快,一茬儿一茬儿的。
郭鹏抬眼望向四周,感觉目之所见,皆为棋子,执棋者,藏身幕后。
郭鹏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上有一只无形大手,将自己轻轻捏起,然后放置到了某个预先设定好的位置上。
一切都没有超乎他们的预设。
现在想想,唐周身为张角的弟子,在黄巾军中的地位并不低,应当属于力挺黄巾军的这一类人,为什么会突然去告密呢?
没有记载。
蹊跷,很蹊跷,非常蹊跷。
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深吸了一口气,郭鹏又把这口气缓缓吐出。
“终于,我有帘棋子的资格了……呵呵呵呵呵呵……”
他低着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地笑了出来。
笑的极其渗人。
少倾,他不笑了,抬起头,漠然的看向自己的前方。
目之所见,明明是清清白白的世间,可不知为何落在眼里,却是黑色的一片,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总感觉很不舒服。
而一种同样黑色的情绪正在他的心里肆虐。
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有点不愉快。
就真的不把他们当作人来看吗?
他们不配当人?
你们才是人?
他们都是蝼蚁?
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们……
你们都应该去死一死,去体验一下那种绝望的感觉。
体验一下那些你们不当作人可实际上和你们一样都是饶人们的绝望和恐惧。
可能这样对你们比较好。
高高在上,以为自己成神了?
百年王朝千年家族是吧?
万物皆是蝼蚁是吧?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是吧?
该死,全都该死。
郭鹏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而这一瞬间,两滴泪水从郭鹏的眼眶里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向下流。
郭鹏悚然一惊,立刻收起了这股情绪,伸手擦干了那两滴莫名其妙的泪水。
不可以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这样想,绝对不可以这样想。
要幸福,要快乐,要有一枚棋子的担当和责任福
对,从今起,做一枚称职的棋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步一步向上爬。
然后……
然后做什么呢?
郭鹏面带微笑,踩着轻快的步伐,步上了回家的道路。123xyq/read/1/13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