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p>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将整座东正街夜晚的宁静彻底打破。</p>
轰鸣之后，是建筑不断坍塌的声音，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仿佛要将一切的血腥和罪孽掩埋在涅灭般的大火里</p>
大厦倾颓，烟尘弥漫。</p>
灼热的气浪向四周汹涌喷发，碎石在爆炸声中四散迸溅，滚滚浓烟反复翻腾，不断升向浓墨般的漆黑无光的天空。</p>
爆炸开始的时候，苏糖他们已经开车离开了一段距离，生化人少年像是犬类一样蹲坐在车窗旁边，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那座大楼，嘴里发出哼哼的小狗哼叫的声音。</p>
因为距离的原因，爆炸并没有对他们产生任何伤害，生化人少年看着那座大楼突然爆发出了一道火光，整个人都被惊到了。</p>
他呆呆的看着那座大楼不断的坍塌，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呜呜的叫了起来，捶着车门想要出去。</p>
肖策坐在驾驶座上开车，听到声音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将车停到路边。</p>
少年见车停下，更加发疯的想要出去。</p>
肖策只是停下来的车，没有任何想要帮助生化人少年的举动，他打开车厢内的顶灯，像是科学家一样观察着少年的行为，仿佛将这个生化人少年当成自己的实验对象。</p>
苏糖冷笑起来，“有意思么？”</p>
肖策懒懒的歪了一下头，朝苏糖说：“大领导，这位小朋友很显然是在担心那位已经尸骨无存的方先生，我不清楚这些人造生化人到底是怎么样的身体构造？不过依照那位可怜的被害人的经验来看，能够让生化人产生自我意识，应该需要极大的刺激，被害人是疼痛堆积后的自我求救，而这位小朋友，方先生或许能够成为他的点，他的线。”</p>
建筑坍塌的声音又起，灰尘似乎弥漫到了他们此时所在的街道，连视线都有点被遮掩住的模糊。</p>
肖爷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腕自然的垂落，顶灯的暖光温柔的镀在他的手背上，像是在空气中画出一条暖色的虚影。</p>
“如果能成功，这是好事，是生化人的选择和进化。”</p>
少年打碎了车窗玻璃，因为身体里的动物基因，动作非常敏捷地从车窗跳了出去。</p>
肖爷看准时机下车，抓住少年衣领，微笑道：“小朋友，该走了。”</p>
少年眼睛不眨的看着他，双手举起，和小狗一样。</p>
因为电子脑里绝对不能伤害人类个体的原始指令，他乖乖的不动，完全没有刚才发了疯的失控模样，可是他不愿意服从肖策的命令，他想要去找方先生，只能呆在原地不动。</p>
肖策将少年丢进了车后座，准备关上车门。</p>
生化人少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快速跪趴在座位上，仰着头，朝肖策发出了一声类似野兽般的怒吼，带着一种类似于动物进攻前的威吓。</p>
肖策伸手笼了一下飘散的烟尘，英俊的侧脸在远处的火焰中被清晰照亮，“有进步啊，小朋友，为了你的方先生已经有进攻人类的意识了，这很好。”</p>
他朝坍塌的大楼位置指了指，说：“看在这点小小的进步上，我带你过去，那位方先生已经不再把你当成明码报价的商品，给了你足够的尊重，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对于生命的珍爱。”</p>
少年似乎是明白了肖策的意思，他收敛起所有张牙舞爪的尖锐第一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朝肖策呜呜叫了两声，像是在请求着他的帮助。</p>
肖策坐回驾驶座上，调转车头回去。</p>
已经坍倒的拍卖会大楼外面围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东正教的居民。</p>
停下之后，少年立刻从没有车窗玻璃的窗户窜了出去，奔向火光冲天的地方。</p>
肖策觉得以少年现在这副模样，会不管不顾的冲进大火里，就把人打晕了。</p>
没一会儿，接到居民报案的市局消防大队过来，花了些时间才将大火扑灭。</p>
等确定不会再二次爆炸，肖策将少年弄醒，醒来之后的少年很快就恢复了意识，跑向了满目疮痍的废墟。</p>
少年用手不断的在断壁残垣中刨着，像是人，又像是狗，手指流淌出来的鲜血不断的滴撒在废墟里，在灰烬里描画上鲜艳的红。</p>
他感觉很茫然，很无助。</p>
闻不到味道了。</p>
那个熟悉的味道。</p>
方先生的味道。</p>
连同着那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低低絮语说话的声音，都不见了。</p>
方先生不见了。</p>
味道没有了。</p>
这里只有硝烟的味道，烧焦的臭味，鲜血的味道，砖石的味道，人的味道。</p>
却独独没有他最熟悉最安心的那个味道。</p>
少年想要找回那个味道，他喜欢那个味道，很喜欢。</p>
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p>
黑暗的穹宇开始染上熹微的成光。</p>
生化人少年白色卫衣全部都是黑色的灰烬，沙石和血迹，他稚嫩干净的脸上也脏的几乎看出原本的模样，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的吓人。</p>
他的手在碎石和废墟间磨出了很多伤，可少年全无痛苦，只知道在废墟里不停的翻找。</p>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这座街，少年终于在一块断壁下面找到了半截领带，深蓝色上面带着浅蓝条纹的领带，方先生的领带。</p>
少年立刻凑上去，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他呜呜的叫着，开始在领带下面刨了起来。</p>
他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在疮痍的废墟里找到了方先生衣服的很多碎片，那上面都有他熟悉的味道。</p>
少年异想天开的想要将这些碎片拼成一个完整的方先生，但是到最后，他拼凑而成只是一块支离破碎的碎布。</p>
而在这时，因为时间的原因，碎布上残留的味道也消失了。</p>
彻底的。</p>
少年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他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双手被磨的都见了骨的手去抓苏糖和肖策的衣服。</p>
他指着那些碎布，嘴巴张了起来，发出了啊啊的声响，想要求他们帮自己去找方先生，他想要闻那个味道，那个喜欢的味道。</p>
肖策半蹲下来，拿起一块碎布，递给少年，轻声说：“死，他死了。”</p>
少年满脸单纯的看着他，不懂他的意思。</p>
肖策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拨动了一下，将碎布放在了火苗上。</p>
火焰快速的窜了起来，短短的十几秒，那块碎布就化为了灰烬。</p>
看着这一幕，生化人少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剧烈的震动起来，他扯着苏糖和肖策，再次叫起来。</p>
“啊！”</p>
“啊！”</p>
“啊啊！！”</p>
“啊……”</p>
少年就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只是一个未进化完全的残次品，完整的人类外形下，却没有一个完整的灵魂。</p>
他说不出话来，什么都说不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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