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孩子哪里还是运气好？这分明是天大的造化哪！太上皇五年不出宫，连頫哥儿、宝玉他们老子上京去见，有时也只能在九华宫外叩个头，并不一定回回都能陛见。这孩子还真是……”</p>
甄家太夫人李氏看着贾蔷，忍不住的连连赞叹道。</p>
贾蔷欠身以示谦逊和谢意。</p>
李氏身旁的儿媳周氏温声笑道：“这孩子生的好，比宝玉还齐整。”</p>
此言一出，周围一众媳妇再次齐齐笑了起来。</p>
一双双目光再度打量起贾蔷来，只是这一回和之前那次不同。</p>
上一回，只拿他当一个皮囊好的小人物，居高临下的俯视取乐。</p>
这一回，却是以欣赏的姿态，亲切的赞叹。</p>
也不怪世人常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p>
当然，贾蔷目前所谓的“权”，皆来自于太上皇的圣眷。</p>
但他如此，甄家又何尝不是如此……</p>
周氏的话提醒了太夫人李氏，李氏笑道：“只顾着说话了，快让哥儿、姐儿都坐下，再打发人去喊宝玉和玉蓉、玉嬛他们姊妹来见客。贾家和别家不同，是老亲了，又是世交，合该见一见。”</p>
说罢又对甄頫道：“你带着你琏二哥去前面书房见老爷罢，蔷哥儿还小，就留在这里等宝玉。”</p>
贾琏毕竟是已成过亲的外男，纵有通家之好，亦不好见甄家未出阁的内眷。</p>
贾蔷年岁虽不算小，可还未成家，再加上辈分也小，所以倒不妨碍。</p>
甄頫应下后，引着贾琏离开。</p>
黛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过瞥见贾蔷依旧面色淡淡，目光温和平静，心里也安宁下来。</p>
看到二人这般表现，甄家内眷们纷纷暗自点头，果然是京中公府出来的大家子弟，身上没有小家子气。</p>
贾蔷自不必说，丰神俊秀，沉稳平和。</p>
便是黛玉这般柔弱的女孩子，亦是面色不改，举止得体。</p>
都不负名门出身……</p>
未几，外面传来动静声，只见一行人说笑着鱼贯而入。</p>
为首一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的少年，和三个衣着皆一般锦衣绣服妆扮的女孩子进来。</p>
看到为首那少年，贾蔷下意识的去看向黛玉，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p>
黛玉也心有所感，侧眸与贾蔷对视一眼，轻轻眨了眨眼，星眸里也满是疑惑……</p>
这甄家名唤宝玉之人，竟和贾家那个宝玉，有七八分相似！</p>
一样的大脸盘子，连衣着打扮都相差不离……</p>
“咦，这个妹妹就是今日外客？我怎么瞧着……这般眼熟？我必是见过的！”</p>
听到这惊人之言，贾蔷看到黛玉明眸霎时睁圆，目光中夹杂些许惊恐之色。</p>
连这句话，都一样么？</p>
贾蔷端坐不动，但低声传语过去：“林姑姑莫慌，这是纨绔子弟哄女孩子的一贯套路，当不得真的。不信你瞧着，他一会儿必说虽没见过，可心里相识，便算是相识了的。”</p>
黛玉：“……”</p>
眼见甄宝玉几步跨来，在距离黛玉三步之近依旧不停脚，贾蔷起身，先一步迎上前去，温声笑道：“我姑姑素未去过金陵，也未来过淮阴，不知小兄弟从何得见？”</p>
甄宝玉见有人挡在前面，眼中闪过一抹不悦，道：“虽然未曾见过，然我看着她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你快让开！”</p>
贾蔷身后，黛玉只觉得惊雷滚滚。</p>
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不是因为看到形容模样和贾宝玉八成相似的甄宝玉，而是贾蔷那番话。</p>
居然，居然是真的……</p>
那当初贾宝玉初次相逢，与她说的那些话，也全是套路了？！</p>
“宝玉，不得无礼！仔细你老子一会儿来捶你！”</p>
高台上，甄家太夫人李氏见甄宝玉就要发怒，连忙喝道。</p>
甄宝玉也不知是畏惧李氏，还是畏惧他老子，气鼓鼓的瞪了贾蔷一眼后，转身往高台上走去。</p>
看着这小犊子，贾蔷心里瞬间想到了许多。</p>
很明显，甄宝玉比贾宝玉顽劣十倍不止！</p>
想想也是，贾宝玉只能在荣府里作威作福，一来性格如此，二来贾家的势力在京城也谈不上能够平趟无阻。</p>
但甄宝玉不同，甄家号称江南第一名门，算得上实至名归。</p>
甄宝玉出了府，整个江南地界儿都可以横着走。</p>
这样的环境下，养出这样骄奢跋扈的性子也不足为怪了。</p>
不过，贾蔷想的不是这个。</p>
甄宝玉多跋扈，和他关系不大，他想的是，甄家比贾家倒台要早上一二年。</p>
大观园建成后，也没二三年功夫，甄家就坏了事。</p>
可甄家向来是由太上皇庇佑着，太上皇一日没驾崩，甄家几无倒台的可能。</p>
也就是说，太上皇很可能也只有二三年就要驾崩了？</p>
红楼原着中并未写太上皇何时驾崩，却描写过一位老太妃薨逝，时正逢贾敬死金丹，凤姐儿大闹宁国府时，撕扯尤氏说贾琏在国孝、家孝内乱搞……</p>
可是只一位太妃薨逝，如何当得起国孝二字？！</p>
太妃也是妃，说难听点，只是天子庶母。</p>
天家那么多妃，死一个就守一阵国孝，那天下什么事也别干了。</p>
由此推断，怕不是另有深意……</p>
若果真如此，离起大观园只一年光景，加起来，顶多还有三四年时间。</p>
太上皇一旦驾崩……</p>
贾蔷面色淡漠，目光凝重。</p>
“哥儿莫怕，你这叔叔只是淘气些，平日里也和家里姊妹们顽闹惯了，并无欺负你姑姑之意。”</p>
李氏的声音将贾蔷唤回神来，见众人目光各异的看着他，贾蔷眉尖一挑，又看了高台上一副温良纯善模样的甄宝玉，与李氏躬身一礼，回到座位上坐下。</p>
却感觉到身旁某姑姑正望向他，转头看去，就见黛玉那张眉眼如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感激，与他微微颔首。</p>
贾蔷笑了笑，对视一眼后，一起抬头望向高台。</p>
甄家太夫人李氏将甄家一个孙男三个孙女介绍给黛玉和贾蔷，两方彼此问好见礼。</p>
只可怜贾蔷辈分低，认了一个叔叔三个姑。</p>
不过辈分低也有辈分低的好处，自甄家太夫人起，至甄家几位太太乃至甄宝玉一辈的孙媳妇还有甄宝玉并甄玉嬛、甄玉蓉、甄玉清一应长辈，人人都拿出了份见面礼。</p>
有长者赐不能辞的规矩在，贾蔷只能接受。</p>
他大概扫了眼，除却一些扇坠、字画小玩意儿外，只状元及第的小银锞子就有四五盒，另金瓜子一盒，玉如意一对，文房四宝若干，皆是上上品……</p>
甄家豪富，可见一般。</p>
待闲话罢，便有一众媳妇丫鬟前来，安放食几铺设竹席。</p>
这里又看得出南省和北地的区别了。</p>
神京都中，即便是贾家用饭，也多是合食制。</p>
盖因北地受异族影响较深，即使迁都三十年，可许多根深蒂固的习惯，一时还扭转不过来……</p>
但南省不同，南省依旧坚持分餐制。</p>
在贾蔷看来，这样其实更好些，至少不用担心感染幽门螺杆菌，和其他人的口水……</p>
不过，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甄家太夫人居然将黛玉的桌席移至她和甄应嘉夫人周氏之间，以便照料。</p>
而贾蔷，却被安置在了甄宝玉，和甄家二姑娘甄玉嬛之间。</p>
许是想让他天大的运道，分润些给甄家子孙……</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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