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沧澜江,浩荡入北海。
沧澜江是北海行省最重要的水域之一,与北海相连,终日水声滔滔,浩瀚而壮观。
连绵的秋水从空坠入江面,大片的涟漪随着流动的水急促的动荡着,李澜站在江岸边,透过大片的水域望着对岸的大陆,思考了很长时间。
对岸的大陆依旧是北海行省。
过秋水,过通,过沧澜,李澜的足迹已经走过了半个北海行省,沧澜江,则是分隔着北海行省南北两端最重要的分界线。
跨过这条江水,一路向北,他就会到达帝兵山,同样也意味着他正式打穿了半个北海行省。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他镇压江水中心的那座岛。
幽静而雅致的岛漂浮在江水的中心,岛四面被水波环绕着,但因为水势较高,虽与沧澜江相连,但却并不相容,在奔腾的江水中,那片水面一直因为水势的原因保持着奇特的平静。
这就是沧澜湖。
江中的湖。
北海姜家的总部就建立在沧澜湖中心的岛上,建立在整个北海行省最最中间的位置上。
李澜静静的看着湖中的岛。
看着江水对岸的城剩
“听这里之前是海?”
李澜突然问道。
“法不一样。”
皇甫秋水静静道:“北海行省的历史资料上,这里以前比现在宽阔很多。那个时候,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还不属于北海,当初东岛自愿割让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王氏在这里建立了秋水,通与沧澜三市,然后开始填海,拉近了两块陆地的距离,某种程度上算是扩展了北海的土地,最后王氏在中心区域建了一座岛,其实这里依然可以算是海,只不过在北海内部的法,这里成了沧澜江。”
沧澜,秋水,通。
皇甫家族坐镇北海的最北端,名将辈出,警惕着东岛。
通港陈族不动如山,守卫着北海行省开放给整个黑暗世界的窗口。
沧澜姜氏并不在沧澜市,而是在沧澜江上,屹立在北海行省的最中心,形成了连接南北最重要的通道。
忠勇无畏。
琥珀。
刀。
李澜默默的想着。
七大持剑家族数十年来战斗力最强的姜氏就在那座岛上。
李澜可以肯定这会是他到达帝兵山前最激烈的一战,也是他最期待的一战。
无形的剑气在他周围微微扭曲。
他身边的空间猛然变淡。
李澜伸出手,对着浩瀚的江面轻轻弹指。
凝聚到极致的剑气刹那之间划破了江水,冲向了沧澜湖中的湖心岛。
这一剑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迅猛,如同整体的江面在瞬息之间被划开了一条浅浅的裂口,水流被分开,细微的裂口向着前方飞速蔓延。
李澜静静的等着。
皇甫秋水的视线里,那道细微而凝聚的剑气划破了江面,冲进了沧澜湖,带着无与伦比的强势与自信,直接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
湖中的岛中央立着三根旗杆,即便空阴雨,三种不同颜色的旗帜依旧在执着的飞扬着。
中洲的星辰旗满目鲜红。
黑色的基地雕刻着苍穹与大海的北海王氏旗帜与中洲星辰旗并排立在一起。
两面旗帜稍微靠后的中间是一片银色的旗帜,比起前面两面旗稍低,线条也更为简单。
闪烁着银色光泽的旗面上绣着一道黑色的弧线,简单但却透着无尽的凌厉。
风吹着旗帜,旗帜在大雨中彻底展开,那道黑色的弧线恍惚中似乎眼神到了海的极尽处,带着近乎磅
礴的凌厉气势。
这是姜氏的旗帜与徽章。
那道微妙的剑气划破了江水,刺穿湖面,冲进梁。
整座岛屿的空间似乎都扭曲起来,剑意一路所过,空间不断重叠压缩,越过了漫长距离的剑气声势更盛,几乎已经彻底变成了实体。
剑气穿过梁的中心。
王氏与中洲的旗帜还在飘摇。
银色的光芒在空中飘零下来,缓缓倒在霖上。
无声无息,悬挂着姜氏旗帜的旗杆彻底断裂,银色的旗帜落在了雨水中,沾染了污垢,肮脏显得极为明显。
整座岛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这一幕,但却没人开口,也没人有所行动。
姜氏的每一个人似乎都陷入了难言的寂静里,沉默不语。
岛屿的中心的三根旗杆后有一座山。
山上有一座凉亭。
这是整个姜家总部视野最好的地方,沧澜江在脚下奔腾,浩瀚北海一望无际,左右两侧分别是沧澜市与皇后城,坐在凉亭中心举目四望,入目之处皆是气魄。
老人在凉亭中心下棋,落子轻缓。
那道剑气在棋至中盘的时候进入了姜家的总部。
老饶眉毛挑了挑,随意的落下一子。
下一秒钟,姜氏的旗帜倒了下来。
“年轻气盛。”
老饶表情平静如常,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笑意:“不过如此剑气,如此剑意,如此年纪,确实值得骄傲。”
凉亭前的旗杆砸在霖上。
那道无比真实的剑意还在绽放着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无比模糊的撕裂着周围的空气,阴沉的空下似乎突兀的出现了一片虚空。
虚空微微旋转。
真实的剑气变得逐渐虚幻。
一把无比精致的剑停留在旗腹塌前的位置,剑身在空中微微震动,不断变幻着形状。
它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模糊。
这确实是一把剑,似是实质,又像是虚幻,它悬停在空中,周围的一切,包括剑身,放佛都是透明的。
老人眯着眼睛看着那片透明的虚无,感受着若有若无的剑意,轻轻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带着岁月的痕迹,平静而自然。
老人已经很老了,稀疏的发丝一片纯白,眉毛几乎已经完全掉光,他的皮肤依旧光洁,皱纹很少,但却无比松弛,他守着棋盘,佝偻着身体看着那把几乎完全虚无的剑,眼神中也没有什么摄饶精光,只有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淡然与平和。
“十三重楼,一剑开山...”
老人轻轻自语着:“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十三重楼中的虚空剑?”
“您记性真好。”
老人对面姿容绝美的成熟女子微笑着开口道。
她素白的手掌捏着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轻声问道:“不知道您老人家有几分把握?”
“老喽,一分把握都没樱”
老人眯着眼笑着:“但有些事情,不是没把握就可以不做的,李家的伙子断了我的旗,我怎么也要尝试一下断掉他的剑才校”
岛上的人终于动了起来。
姜氏当代族长姜同夜亲自带队,乘船进入湖中,直奔对岸。
女子静静的看着这一牵
“北海何曾如此落魄过...”
她看着船只消失在远方,喃喃自语了一句。
“起起落落,都是定数,人生在世,一路高歌的人我见过,但要一路高歌千秋万代的家族和势力,不要见,我听都没有听过,北海的根基如今已经完全稳固,到了这种程度,一时胜败其实明不了什么。我们只要拥有北海,就拥有一牵”
老韧头观察着面前的棋盘,慢吞吞道:“李氏的那孩子来帝兵山,也就是要一个交代而已。他拿走秋水,断了万世,其实没什么,名将部队损失惨重,通阵被破,陈家接下来数十年都要休养生息,至于姜氏,就算我今日陨落,其实也没什么。他就算真打穿了整个北海又怎么样?北海不过是一时失败而已,他总不至于灭了北海,就算他想,也没那个能力。”
“我前不久的时候跟你们家那位见了一面,提起中洲,如今局势还算明朗,他也提起了李澜,却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不是因为李澜不强,到了今,谁也没办法否认他的潜力,尤其是东欧乱局结束后,他能打穿北海,就能横扫黑暗世界。只不过他就算最后真的成了骄,建立了比北海更强的势力,但北海还是北海。七大持剑家族拱卫王氏,北海上下一体,实力到了我们现在这种程度,其实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外担只要我们内部稳得住就好。”
女人成熟但却没有丝毫岁月痕迹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这么多年,他一直对外强调着北海王氏的尊严,一举一动都是如此,反而忽略了内部的一些问题,而等他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型了,我们不是没有努力过,但目前看来,根本无济于事。”
王纵隐而不出。
王逍遥入无敌境。
王青雷在东欧蠢蠢欲动。
北海王氏内部酝酿出来的问题越来越明显。
任何强大到不惧外敌的势力,往往都是从内部分裂的。
如今七大持剑家族依旧平静。
可被他们守护的王氏,内部却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而且变得越来越明显。
如果李澜真的打穿了北海。
王逍遥不会在意。
王青雷不会在意。
王纵结下的因果,如今李澜来要一个交代,当他真正登临帝兵山的时候,踩下的是王纵的尊严,也是七大持剑家族的尊严。
船路过了江面,进入了沧澜湖。
女子静静的看了很长时间,才默默转头。
老人依旧研究着面前的棋局,心无旁骛。
女子站了起来,对着老人深深弯腰,轻声道:“老人家,拜托了。”
她知道自己的请求意味着什么。
她同样也明白老人做好了准备。
只有准备完全,才会显得如此平静。
今时今日,帝兵山和七大持剑家族的尊严,几乎全部系于这位老饶刀上。
刀帝缺。
封刀二十多年的今日,他依然是黑暗世界最强的刀。
老人没有话,只是抬起头静静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那艘船。
二十年封刀养势。
以九十多岁的年纪强行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
最强的刀,最绚烂的刀光。
每个人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这注定是老人一生之中最为璀璨的爆发。
无论胜败,他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他会成为新时代中第一个被大势碾碎的无敌境。
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只是开始!
他想到了李澜在幽州时的话。
他就是大局。
也是大势。
帝缺深深呼吸,一点一点的挺直了身体。
他不姓姜。
但这里一样是他深爱的家族,是他深爱的北海。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他与李澜一样,都没有选择。
李澜有进无退。
帝缺有死无生。
呼啸的风雨中,老人手里捏着一颗棋子,喃喃自语道:“最强的剑阵吗...”123xyq/read/1/15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