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巡抚赵彦奏：</p>
初六日夜，郓城地裂泉涌，有声如雷，鸡犬鸣吠，墙屋倒塌。</p>
臣与登莱巡抚袁可立等有司察，曹州、城武、曹县、濮州、朝城、金乡、鱼台，皆大震有声。</p>
地裂波及处，有兖州府东阿，平阴，东平州、汶上、定陶；济南府历城、济阳、齐东、邹平、阳信、淄川、新泰。</p>
东昌府聊城、莘县、馆陶；广平府清河、鸡泽、肥乡、成安；河南省河南府洛阳、偃师；开封府杞县、尉氏。</p>
归德府商丘、睢州、鹿邑、阳武及徐州、肖县、沛县、丰县等三省三十余府、州、县。</p>
仅山东六府，城垣震塌七千九百余丈，房屋倒塌一万一千八百余间，牲畜压死一万六千余只，压死男女一万二千余口。</p>
其余各省，其房屋毁坏、城桓断裂，百姓伤亡，更不可计数也。</p>
经此一震，山东六府城备大减，又增数十万流民，嗷嗷待哺。然各仓早罄，臣敢请陛下立发粮银，赈灾安民！”</p>
朱由校合上奏本，面色有些凝重。</p>
仅从奏本中看，这次大地震的震中是山东郓城，但余震却也波及到了河南、湖广两省。</p>
从后世经验来看，震级不会少于六级。</p>
这样严重的大地震发生在明末，显然会令捉襟见肘的财政更加雪上加霜，各地本就废弛的军备，也将更加疲弱。</p>
一旦兴起什么叛乱，山东全省除登莱以外，几乎毫无抵抗之力！</p>
没有记错的话，徐鸿儒再有几个月就要在山东造反，要提前做好准备，防患未然。</p>
这样的大灾，在这时候的影响几乎不亚于后世汶川大地震。</p>
作为皇帝，大明的最高统治者，朱由校必须率领朝廷立刻做出反应，尽一切可能救到更多的百姓，使他们免受苦难。</p>
首先，要安顿好受灾百姓，用最快的速度确定各地真实的受灾情况。</p>
其次，就是将历史上的“徐鸿儒起义”，消灭于萌芽！</p>
想到这里，朱由校于脑海中整理思路，扔下山东巡抚赵彦的奏本，道：</p>
“传谕，令杨肇基率部自苏州移镇郓城，张榜安民，若有人趁机作乱，杀无赦！”</p>
言罢，目视小太监跑到司礼监宣旨，朱由校将目光转向西暖阁两名值臣，淡淡问：</p>
“王在晋，你有什么话说？”</p>
实际上，王在晋在听说了山东、河南、湖广三省大震的消息后，就在想着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p>
此刻皇帝果有此问，他也从容应对，起身道：</p>
“启奏陛下，臣以为，仅凭赵彦一纸奏疏，尚不能断定山东、河南、湖广三省受灾情况。”</p>
“朝廷需立即派出大批官员，去各地摸清真实情况，责令他们一到地方，随时上疏言事，直达西暖阁。”</p>
“摸清各地受灾情况后，即可在内阁部议，商讨如何于各地划分物资、人力，有效赈灾。”</p>
“你说的不错，朕亦做此想。”朱由校颔首，道：</p>
“只不过，等摸清各地情况，再举行部议商讨，少则一月，多则半载，朝廷等得起，受灾百姓等得起吗？”</p>
王在晋也道：“陛下仁圣爱民之心，臣所不及。”</p>
现在的朱由校，实在没有心思去听什么马屁，一想到后世关于汶川大地震的电视剧画面，更恨不得立即派军队去救灾。</p>
“王在晋，即日起，朕便以你为钦差大臣，赶往山东郓城，主持救灾事宜。”</p>
“有什么难处，可但讲无妨！”</p>
王在晋显然被如此之快的决定吓了一跳。</p>
古往今来，这等绵连数省的大震，朝廷赈灾无不是久经商榷，再周密安排。</p>
在接到奏疏的当日，朝廷就任命钦差大臣赶赴灾区，这还是首例！</p>
“事发突然，以臣一人之力，实难办成此事，请陛下派两人为臂膀相助！”王在晋思虑片刻，随即说道。</p>
朱由校静静坐着，手指敲打在御案上，沉吟片刻，道：</p>
“讲！”</p>
“淮北饷司杨嗣昌，南京詹事府少詹事温体仁，天启元年淮北各府大饥，他们都帮臣出了大力…”</p>
王在晋这话点到即止，言罢即垂眸望地，心中忐忑。</p>
他心中胆虚，此番举荐这两人，一是他们名声虽然不济，但是在地方赈灾上，的确比那些夸夸其谈之辈用力甚多。</p>
二则是，王在晋也有关于自己的私心。</p>
皇帝心，海底针。</p>
如果想用这两人，自然会用，可若不想用他们，他介绍再多，也是于事无补。</p>
朱由校眉头轻佻，静静注视着他。</p>
数息之后，方才淡淡说道：</p>
“传谕，命王在晋为钦差大臣，发内帑银一百五十万两，赶赴山东，主持赈灾事宜。</p>
另谕，淮北饷司杨嗣昌，以淮北大饥事有功，升任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p>
南京詹事府少詹事温体仁亦同，升任山东道监察御史。</p>
辅助钦差大臣，赈灾济民，不得有误！”</p>
待王在晋离开，朱由校叫来许显纯，静静说道：</p>
“近日朕得到密报，说山东闻香教蠢蠢欲动，有个叫徐鸿儒的，正密谋造反。”</p>
“你亲自去一趟山东督办司，王在晋赈灾期间，将他赈灾之事每三日一报，奏与朕知道。”</p>
“还有，闻香教的事要暗中查访，探听清楚，莫要提前打草惊蛇！”</p>
“如有危急时候，来不及向朕请示，也可以去找杨肇基，就说是朕的意思。”</p>
说起闻香教，许显纯再熟悉不过，那是老对头了。</p>
世人都知道，闻香教在万历朝时的河北滦州石佛口，由一个叫王森的创立。</p>
当时许显纯才十几岁，是北镇抚司一名小旗官，就曾看押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王森。</p>
这家伙经受严刑拷打，刚开始嘴还挺硬，最后方才从实招来。</p>
他自称曾救一狐，狐自断其尾赠之，有异香，以此号召徒众，人多归附，故称闻香教，自号闻香教主，教徒遍及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p>
又说闻香教信奉燃灯佛、释迦佛、未来佛，在北镇抚司中宣扬什么三期末劫、返本归源，各种歪理邪说，说的煞有其事。</p>
让人意外的是，当时还真有个镇抚司校尉信了，趁着月黑风高，不惜舍弃身家性命，也要将王森从大狱中救出去。</p>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王森逃逸了几年后又被抓回狱中，那次北镇抚司也下了狠手，直接把他活活拷死。</p>
其实不想问什么，就是想把他整死。</p>
王森说的那些东西，许显纯听不懂，也没什么兴趣，他一门心思都在往上爬。</p>
反正在当时的许显纯看来，闻香教和白莲教根出同源，都是意图动摇大明社稷的邪教。</p>
既然是邪教，那就要彻底消灭，消灭了邪教，自己能得到皇帝重用，又可以为社稷立功，何乐而不为。</p>
这回接了这个差事，许显纯心底也在冷笑，道是冤家路窄，老相识又碰头了。</p>
他即抱拳道：</p>
“陛下放心，臣早年曾看押过王森，那徐鸿儒也曾在臣手中逃脱一回，对闻香教那一套，甚为熟悉。此番前往山东，定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为陛下将闻香教连根拔除！”</p>
“有你这话，朕就放心多了，下去安排吧。”</p>
朱由校说完，侧头望向身后悬挂的传国玉玺，近日朝中总在议论，说这玩意到底是真是假。</p>
可朱由校不在乎。</p>
朕要这玉玺是真的，大明需要这玉玺是真的，那它就得是真的！</p>
至于上回魏忠贤提起关于信王朱由检的府中异象，朱由校也上了心，如果这货真的是像光武帝刘秀那样的位面之子，到了天启七年这个节点，就要下手把他除掉了。</p>
王莽是刘秀堆儿里找刘秀，杀错了，朕就不一样，大明朝就这一个朱由检，把他宰了，难不成还能再冒出一个朱由检？</p>
所以现在还不着急，继续看看，要是这小子真有野心，除掉他也不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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