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被无罪释放的消息传出去，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太多的细节大家伙儿是不清楚的，譬如唐明在府中遭人凌虐一事，可撇开这个不谈，顾长卿可是砍了唐明一条胳膊啊。</p>
这都能无罪释放吗？</p>
老侯爷也觉得古怪，怕不是魏公公消息有误。</p>
他急忙赶回侯府，结果顾长卿果真已经回来了，正在房中洗漱。</p>
在刑房待了这么些日子，他心如死灰，也就没在意自己的形象，待到看了铜镜，才明白那晚去碧水胡同找顾琰的自己究竟有多吓人。</p>
大半夜的，没把他当成鬼都是顾琰心理素质强大了。</p>
顾长卿沐浴更衣，洗头剃须，风度翩翩的俊美都尉又回来了。</p>
除了嘴角还有一点淤青，那是老侯爷用鞭子抽出来的。</p>
顾承风与顾承林也过来了，二人是直接从清和书院翘课出来的，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倒也没谁去苛责他俩就是了。</p>
“大哥！”</p>
顾承林看到从浴室出来的顾长卿，想也不想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以及带着温柔的皂角香气，鼻尖一阵阵发酸：“大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听说你要被处死……我杀了唐明的心都有了……都怪他……”</p>
听到这里，顾长卿与顾承风都愣了一下，难道顾承林也知道唐明的事了？</p>
顾承林哽咽道：“他没事干嘛要欺负顾家军！他是小人！是混球！大哥教训他一下，他自己武功不好，技不如人，还怪罪大哥……要不是因为他，大哥也不会被关起来……”</p>
好吧，原来说的是这个。</p>
二人暗松一口气。</p>
顾承风看着顾长卿明显清瘦了一些的身板，眸光暗了暗，他仍在生气大哥对顾琰百般维护的事，可到底也不忍他带伤被顾承林拖着，他没好气地拽了拽顾承林：“行了，大哥刚出来，身子还虚着呢，你别老抱着他！”</p>
“哦。”顾承林擦了擦眼泪，松开手臂，泪汪汪地看着顾长卿，“大哥，你瘦了。”</p>
顾承风道：“那就去厨房吩咐人做点好吃的！”</p>
顾承林终于也听出了顾承风语气里的不善：“二哥你生什么气？大哥回来了你不该高兴吗？”</p>
是啊？他生什么气啊？不就是对顾琰比对他和顾承林更好吗？</p>
顾承风气冲冲地出去了！</p>
顾长卿：“……”</p>
顾承林：“……”</p>
“你也出去吧，我有话和你大哥说。”老侯爷吩咐顾承林。</p>
“哦。”祖父发了话，顾承林不敢不听，他依依不舍地看了顾长卿一眼，小声道，“大哥，我晚点再过来看你。”</p>
“嗯。”顾长卿点头应下。</p>
顾承林也出去后，老侯爷让伺候的小厮也退下了。</p>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p>
祖孙二人相对无言。</p>
老侯爷看着顾长卿身上的伤，其实也有些不好受，只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他不让顾长卿吃苦头，唐岳山就会让他吃苦头。</p>
他动手好歹还知道轻重，唐岳山下起手来就不好说了。</p>
而事实上，也多亏他这身伤，才让唐岳山相信他不可能是那晚去割了唐明蛋蛋的刺客。</p>
不过祖孙俩都是一个秉性，有种诡异的自尊心，从不为自己辩解。</p>
老侯爷切入正题：“唐明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唐岳山为何突然把你放了？之前又为何死揪住你不放？”</p>
至于顾长卿为何动怒断唐明一臂，又为何越狱，前者，老侯爷已经放弃询问了，后者，老侯爷是相信顾长卿是去追杀刺客了。</p>
这三个问题，顾长卿只回答了第二个：“唐岳山抓住那晚闯入军营的刺客了，从刺客身上发现了蛛丝马迹，知道我是无辜的，也知道背后之人是想挑拨定安侯府与元帅府的关系，他不想中计，这才把我放了。”</p>
“你怎么知道？”老侯爷问。</p>
“他亲口和我说的。”顾长卿答。</p>
这是实话。</p>
不过，不是全部的话。</p>
唐岳山还说，他是被下了药才会对唐明动手，让他赶紧去看大夫。。</p>
他当时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唐岳山何出此言。</p>
唐岳山还说，唐明也不是有意的，也是让人下了药，希望他们俩不要中了幕后主使的奸计反目成仇。</p>
唐明是个什么德行，顾长卿再清楚不过，绝不可能是下药。</p>
也是回来的路上，他才渐渐想明白，应该是妹妹用了什么法子忽悠了唐岳山。</p>
关于刺客，顾娇来找顾长卿，让他放火烧了刑房，并做出逃跑的假象，引刺客出手嫁祸他。</p>
今早唐岳山告诉他，刺客已被处置，顾长卿便以为唐岳山抓住的是真正的刺客。</p>
有关顾娇参与的部分，顾长卿没告诉老侯爷。</p>
老侯爷没与刺客交过手，不知刺客究竟多狡猾，寻思着以唐岳山的能耐抓住了也不奇怪，于是没怀疑什么。</p>
尽管老侯爷迫切想知道顾长卿与唐明究竟有什么化不开的矛盾，可顾长卿不肯开口，老侯爷也没辙。</p>
老侯爷叮嘱了几句你好生歇息，这几日暂时不用去军营，便起身出去了。</p>
闹出这么大的事，不仅唐岳山要查幕后主使，他也想弄明白究竟是谁在后背捅刀子。</p>
老侯爷出去后没多久，顾承风又来了。</p>
他是气闷了一阵后想起正事，过来找顾长卿问个明白的。</p>
“大哥，你知道妹妹认识太后吗？”他问道。</p>
顾长卿正在擦拭自己的长剑，闻言朝他看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继续埋头擦拭长剑道：“嗯，认识。”</p>
就这？</p>
能不能答得有点诚意了？</p>
我还能把那丫头的秘密传出去了？</p>
“我看见了！”顾承风撇嘴儿。</p>
顾长卿顿了顿，道：“有些事你不用知道得太多，她与太后认不认识，与京城的局势没关系。”</p>
顾承风切了一声：“说的好像我会去祖父跟前告状似的，还有，谁稀罕那丫头的秘密？”</p>
明明我知道的比你多！</p>
知道那丫头去整过唐明吗？</p>
知道我和她一块儿去元帅府蹲刺客吗？</p>
知道太后从唐岳山手里把我俩救了吗？</p>
呵呵呵！</p>
顾承风头一甩，鼻孔朝天地出去了。</p>
顾长卿觉得二弟今天怪怪的，他摇了摇头。</p>
就在此时，已经走掉的顾承风出现在了他的窗外，叉着腰，大声地说道：“我和她一起骑过马、喝过酒、打过水漂！”</p>
说完就跑了！</p>
顾长卿：“……！！”</p>
另一边，在仁寿宫住了一整晚的顾娇也打算回去了。</p>
她昨夜来时穿的是夜行衣，不过太后这里有不少年轻女子的衣裳，也不知是不是专程为她准备的，都很合身就是了。</p>
顾娇换了一袭冰蓝色束腰罗裙，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留了一点长发散在肩头，戴的是及笄那日萧六郎送她的簪子。</p>
庄太后让人捧了一箩筐的首饰过来。</p>
她没要。</p>
倒是看中了一张面具，也有一根孔雀翎，面具上镶了龙晶，也就是所谓的黑曜石。</p>
她戴上照了照镜子。</p>
唔，好看！</p>
“多谢姑婆。”顾娇道了谢。</p>
庄太后哼了一声。</p>
秦公公亲自送顾娇送到碧水胡同才回宫。</p>
昨夜秦公公来过消息，家里人知道顾娇歇在姑婆那儿了，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小净空起床后看不到顾娇，小嘴儿瘪了一早上，都能挂两壶油了。</p>
顾娇决定去接小净空放学，给小家伙一个惊喜。</p>
然而顾娇在国子监外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净空出来，顾娇不知道的是，小净空又双叒叕被请家长了。</p>
家长是萧六郎。</p>
萧六郎自打进入翰林院学习后，顶头上司叫他的次数都没有被请家长的次数多。</p>
“这、这次又是为什么？”刘全来通知萧六郎时，萧六郎捏紧手指问刘全。</p>
刘全笑比哭难看：“还、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p>
萧六郎咬牙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连夫子都气哭了，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吗？”</p>
刘全挠头讪笑，呵呵，还真有。</p>
萧六郎深呼吸，他一般不发脾气，不代表他没脾气，只是良好的修养让他藏住了而已。</p>
可这个小和尚一次次踩他底线，就快把他踩炸毛了。</p>
刘全心道，等你去了再炸毛吧，我怕你现在炸了，一会儿还得炸。</p>
萧六郎与刘全去了国子监。</p>
许是被小净空整出了心理阴影，这次出事后，孙夫子依旧将蒋夫子叫了过来撑场面。</p>
两位夫子的脸色都有些一言难尽。</p>
萧六郎打量了孙夫子一眼，没哭，也没受伤，也没看见别的孩子来告状，应该不是什么大错吧？</p>
“孙夫子，请问净空出了什么事？”他客气礼貌地问。</p>
孙夫子与他之间有赌约，只是孙夫子从不觉得萧六郎会赢，因此他早将赌约抛诸脑后了，他今日是单纯以小净空夫子的身份与萧六郎谈话的：“你……自己去课室看看吧。”</p>
萧六郎于是跟着孙夫子去了课室。</p>
他一来门口，就感觉今天的课室特别亮，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堆小卤蛋在发光！</p>
他虎躯一震，怀疑自己走错了，下意识地就要抬回脚来。</p>
孙夫子苦笑一声。</p>
萧六郎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心底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这是……净空干的？”</p>
孙夫子点头点头，他快哭了：“他把半个班的头都剃了……其中有一个皇子，还有几个肱骨大臣的儿子孙子……”</p>
妈呀，在他班上出了这种事，他要怎么死啊！</p>
萧六郎好歹是有心理准备，孙夫子刚进课室时可不知道，他一推开门，看见一窝小和尚，那种冲击简直了。</p>
萧六郎道：“不是，他为什么这么做？”</p>
孙夫子想哭：“问题就出在这里，不是净空强迫的，是他们一个个求着他给他们剃度的。”</p>
对，就是剃度。</p>
孙夫子记得很清楚，小净空回话时用的就是这个词。</p>
萧六郎牙都疼了！</p>
这孩子是给人剃度剃上瘾了么？！</p>
还有，他是怎么把剃刀带来国子监的？</p>
萧六郎压下火气，将小净空叫了出来：“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会找你……剃度？”</p>
小净空哦了一声，摊手道：“因为他们都想和我一样聪明啊！”</p>
他说着，小手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光头，“姑婆说了，聪明的人都没有头发，这叫聪明绝顶！”</p>
昨天姑婆来打牌，他好难过，问姑婆为什么他总是留不了头发，姑婆就是这么和他说哒！</p>
萧六郎嘴角一抽！</p>
姑婆！</p>
有你这么坑孩子的吗？！</p>
“阿嚏！”</p>
仁寿宫，正在批阅奏折的庄太后猛地打了个喷嚏。</p>
嗯，一定是娇娇想哀家啦！</p>
小净空是班上的第一，又从不打诳语，因此他的话十分具有说服力。</p>
他说剃度了就能变聪明，那真是没一个人不信。</p>
秦楚煜第一个力挺小基友，许粥粥第二个，之后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p>
不是孙夫子来得早，估计全班的头发都被小净空给祸祸了。</p>
别说，剃得还挺好。</p>
可话说回来，一个四岁的孩子，为毛动手能力这么强啊？</p>
孙夫子都迷了：“这么会给人剃头，他以前是和尚吗？”</p>
萧六郎：“是啊。”</p>
孙夫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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