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去前院收辣椒，一眼看见在菜地挥汗如雨的顾承风。</p>
姚氏微微怔了怔，以为自己认错。</p>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p>
确实是顾承风。</p>
奇怪，他怎么也过来了？</p>
而且还在这里干起了……活儿？</p>
小净空认真地说道：“不能只浇一个地方哦，要均匀，每一颗青菜都要被肥料灌溉哟~”</p>
小净空让他干的？他俩认识？</p>
顾承风正要对小净空说，你行你来，然后一转头，看见了姚氏。</p>
四目相对。</p>
二人：“……”</p>
日暮时分，萧六郎从翰林院散值，恰巧林成业与冯林也结束了在翰林学馆的学习。</p>
“六郎！”</p>
冯林从马车上跳下来叫住他。</p>
冯林结束了国子监的课业后，也就不能继续住在国子监的寝舍了，京城物价高，房价也高，万幸认识林成业小土豪。</p>
他如今住在林成业的宅子里，每月付给林成业一点租金。</p>
二人白日一块上课，夜里一起复习，倒是进益良多。</p>
翰林学馆虽隶属翰林院，但与翰林院的官员散值的时辰有所不同，以往他们仨总是碰不到。</p>
“今天你这么早啊！那些人没给你安排事儿做？”冯林问。</p>
冯林他们这些庶吉士的主要目的是学习，安排到他们头上的公务其实并不多，而萧六郎是去当官的，性质又不一样了。</p>
何况萧六郎是新人，总被使唤打杂也是常有的。</p>
宁致远也常被叫去打杂。</p>
除了安郡王背景雄厚，翰林院的人全都供着他，不敢使唤他。</p>
“嗯，今天没什么事。”萧六郎说道。</p>
“六郎，我们送，你回去。”林成业将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说。</p>
林成业的口吃毛病虽未彻底康复，但偶尔能蹦出三个字来，也算十分欣喜了。</p>
要说，这还是冯林的功劳呢。</p>
冯林每晚都会和林成业练习说话，这是顾娇给他的灵感，顾娇每晚都会帮萧六郎练习走路，哪怕一日日下来，萧六郎没表现出能够康复的样子。</p>
可顾娇从来没有放弃过。</p>
冯林深受触动。</p>
当然了，萧六郎日复一日不放弃让顾娇练她的毛笔字，让顾娇抓狂不已的样子也深深令人震动。</p>
萧六郎一宿没睡，昨晚没吃晚饭，白日里也没什么胃口，这会儿确实乏了，自己走回去够呛。</p>
他上了马车。</p>
林成业为了低调，马车选的并不大，不过里头的东西却处处都充斥着一股暴发户的奢华。</p>
林成业已经习惯了。</p>
萧六郎险些被晃了眼。</p>
二人把最舒服的位子让给了萧六郎。</p>
对他们来说，萧六郎亦师亦友，没有萧六郎，就没有他们的今天。</p>
“六郎，你脸色不大好，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冯林毕竟不在翰林院集权内部，对萧六郎的事并不是特别清楚。</p>
而且大家都知道他们与萧六郎关系好，自然不会在他们面前提起萧六郎的消息。</p>
冯林只有偶尔在食馆遇到宁致远，才向他打听一两句。</p>
萧六郎道：“没什么，你们最近学得怎么样？”</p>
提到这个，冯林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他忍不住吐槽了起来：“我曾天真地以为科考完就再也不用学习了，至少不用写八股文了，没想到啊，八股文是不写了，可又蹦出那么多史学、算术、农学、天文……”</p>
与三鼎甲学习的内容差不多，只是在进度与深度上有所差别。</p>
毕竟他们都是朝廷的预备官员，学习的方向自然不一样了。</p>
他们的目的不再是科举，而是为官之道与利国利民，最好是能为百姓做实事。</p>
本朝的翰林院比前朝严苛，听说他们还会下乡。</p>
就是不知何时才会轮到他们新来的这一批。</p>
萧六郎到家时顾娇也刚从医馆回来，背着一个小背篓，小手背着放在背篓下，漫不经心地走着，气场有些生人勿进。</p>
萧六郎莫名感觉她走得有些嚣张与调皮。</p>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了什么，顾娇淡淡地回过头来。</p>
她大概也没料到身后会是萧六郎，脸上挂着来不及褪去的小烦躁。</p>
小眉头也皱得紧紧的，只差没再脸上写着几个字——别、惹、我，我、很、烦、躁！</p>
顾娇看见了萧六郎，上演一秒变脸，换上了乖乖的小表情。</p>
乖乖的不行，那温婉也可以！</p>
顾娇睁大一双布灵布灵的眼睛，竭力贡献了自己能拿S卡的演技！</p>
可惜晚了。</p>
该看见的，萧六郎全都看见了。</p>
哦，原来她私底下是这样的吗？</p>
萧六郎像发现了新大陆，愣了一下，随即没忍住，低低地笑了。</p>
饿了一天一夜的肚子，累了一宿的心神，忙碌了一日的疲倦，都消失在了这一刻的暮风里。</p>
顾娇两手抓住小背篓的带子，低头，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p>
不许笑。</p>
会好看到犯规的。</p>
“给我吧。”萧六郎拄着拐杖走过去，要去拿她背上的小背篓。</p>
“不用，不重。”顾娇说。</p>
上次她拒绝他帮她拿东西还是去给小净空买糖葫芦的时候了。</p>
熟悉的画面闪过脑海，萧六郎神色微微一赫，睫羽颤了颤，缓缓伸出手来，去牵她小手。</p>
指尖离得近了，几乎能感受到她手背的热度。</p>
“六郎回来啦！娇娇也回来啦！”</p>
刘婶儿忽然从自家院子走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二人。</p>
萧六郎唰的抽回了就快碰到顾娇指尖的手，面不改色地与刘婶儿打了招呼：“刘婶儿。”</p>
顾娇幽怨地看着刘婶儿。</p>
刘婶儿脑门儿一凉。</p>
哎呀，娇娘今儿是咋了？</p>
好像不大开心呀！</p>
刘婶儿忙对萧六郎道：“六郎你你……你赶紧哄哄你媳妇儿，是不是你昨晚没回来，惹她不高兴了。”</p>
萧六郎忍俊不禁，努力压了压唇角，用了很大努力才没崩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昨晚随衙署去城外当值了。”</p>
是说给刘婶儿，也是说给顾娇听的。</p>
刘婶儿一直杵在门口，特别慈爱地看着小俩口，丝毫没有进屋的意思。</p>
萧六郎脸皮薄，古板又正经。</p>
牵牵小手彻底没戏。</p>
顾娇一脸幽怨地走掉了。</p>
二人进了屋。</p>
顾长卿与顾承风还在。</p>
昨夜下雨，赵大爷家的屋顶被冲坏了，本是打算找顾娇帮忙修修的，奈何顾娇天不亮就出诊了。</p>
方才赵大爷又过来了一趟。</p>
了解情况后，顾长卿就去给他修屋顶了。</p>
赵大爷趴在自家墙头，乐呵呵的：“娇娇她娘，那是你大儿子啊？挺能干！”</p>
顾长卿去拿瓦片的手一顿。</p>
他忍住了没有回头。</p>
身后传来姚氏淡如清风又温婉如水的声音：“是啊。”</p>
家丑不可外扬，姚氏与顾长卿的关系怎样都不是可以拿去让外人说道的。</p>
饶是明白姚氏的这句是啊，并不是真正承认自己，可顾长卿心底没来由地还是松了一口气。</p>
另一边，顾承风依旧在给菜圃施肥，施得无比纠结与痛苦！</p>
小净空得了空闲，抱着小八坐在小板凳上监工，一边监工，一边挼小八的狗毛。</p>
他依旧没有放弃坏姐夫变小八的心愿，师父说过，心诚则灵，他每天睡前都有向佛祖祷告。</p>
他相信总有一天，佛祖会把坏姐夫变成小八送给他！</p>
想到这里，他内心就充满了憧憬：“阿珩呀~”</p>
刚跨过门槛的萧六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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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六郎没被小净空震惊太久，毕竟有个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施肥大师顾承风。</p>
姚氏问了萧六郎昨夜的情况：“……辛不辛苦？”</p>
萧六郎避重就轻地说道：“没什么辛苦的，就是整理藏书阁，做一些分类归纳与文献修复。”</p>
让他去换身衣裳，准备开饭，又对小净空道：“净空，去叫姑爷爷过来吃饭。”</p>
“嗯！”小净空放下小八，哒哒哒地去了！</p>
姚氏去隔壁叫顾长卿。</p>
“先过来吃饭吧。”她说。</p>
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邀请不太符合自己与顾长卿的关系，补了一句，“你替赵大爷修了屋顶，你不修，一会儿就得娇娇来修。”</p>
原来是感激自己做了顾娇做的事。</p>
“好。”顾长卿修完换完最后一块瓦片，从屋顶上下来。</p>
赵大爷拿了果子与酱菜过来，向二人道了谢。</p>
酱菜是自家做的，姚氏收下了，果子她让赵大爷留给赵小宝吃。</p>
顾长卿看着她处理起邻里关系游刃有余的样子，忍不住想，如果他娘还在世上，会不会其实就是这副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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