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着话，上官燕从寝殿出来了。</p>
上官燕眉头紧皱，薄唇紧抿。</p>
萧珩扔了手中的树枝，拉着顾娇站起身来，问上官燕道：“国君说什么了？”</p>
上官燕蹙眉道：“他让我们赶紧逃。”</p>
他要是不这么说，她早带着几个孩子逃了。</p>
可他真让她逃，她又不想逃了。</p>
果然，人心才是世上最奇怪的东西。</p>
“逃不掉的。”萧珩说。</p>
以晋、梁两国的野心，大燕皇族与轩辕后裔一个也别想逃走，只要大燕山河被踏破，等待他们的结局就只有一个。</p>
上官燕点点头：“你们先回国公府，我去召集大臣商议一下朝廷政务。”</p>
国君中风了，边关又战乱四起，还真是祸不单行。</p>
可不论怎样，他们都没有退路了。</p>
顾娇与萧珩乘坐马车回了安国公府。</p>
朝堂上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座府邸，郑管事将韩家人与南宫家的人骂了个遍，又将心怀不轨的各国吐槽了一遍，当然，也没忘记问候一下自作主张的国君。</p>
一屋子人齐聚大堂。</p>
老祭酒在庄太后身边小声嘀咕：“咱们陛下怎么也来凑这趟热闹了？他不是仁君吗？以我对他的了解，别人不打他就不错了，他不会主动发动战争的呀。他胆子没那么大。”</p>
打的又不是陈国这样的小国，是三国之中势头最强劲的燕国。</p>
庄太后冷哼道：“一看就不是他的主意，一定是让人撺掇的。”</p>
老祭酒若有所思道：“谁撺掇他的？”</p>
庄太后淡道：“不是宣平侯就是唐岳山。”唐岳山可能性更大，这家伙好战。</p>
老祭酒一筹莫展道：“阿珩是大燕皇长孙，娇娇是国公府义子，真打起来……很尴尬呀。”</p>
庄太后瞪了他一眼，这是尴尬不尴尬的问题吗？</p>
老祭酒轻咳一声：“那什么，你是怎么打算的呀？”</p>
她怎么打算？</p>
真让她来打算，她恨不能立马带几个孩子回昭国，远离燕国的是是非非。</p>
但这是不可能的。</p>
从几个孩子踏进燕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与燕国的命运绑在了一起。</p>
她只希望娇娇不要再出征了。</p>
大燕世家那么多名将，犯不着让一个姑娘家去征战不是？</p>
可当顾娇一进院子便去找黑风王的一霎，庄太后就明白，她又要去战场了。</p>
庄太后默默地回了自己屋。</p>
“哎——庄——”老祭酒瞥了眼对面轮椅上的安国公与景二爷，讪讪笑了笑，“失陪一下。”</p>
他追着去了庄太后那边。</p>
庄太后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海棠树出神。</p>
老祭酒问道：“你干嘛呀？一声不吭地走了。”</p>
庄太后没有说话。</p>
老祭酒叹道：“事情不还没到那一步吗？你先别——”</p>
“她才十六。”</p>
庄太后开口。</p>
老祭酒一怔。</p>
庄太后垂眸，自宽袖中拿出一个新荷包：“还有两个月才满十七，去年生辰就是在打仗，今年又是。”</p>
十五六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本该待字闺中，受爹娘庇佑，她却已是二次出征。</p>
她的娇娇，从没好好地歇过一天。</p>
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已经过得够累，可看见了娇娇，她觉得自己还不够累。</p>
如果她再多累一点，是不是就能为娇娇多分担一点？</p>
“姑婆。”</p>
顾娇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她敲了敲房门，“我能进来吗？”</p>
庄太后收好荷包，语气如常地说道：“进来吧。”</p>
顾娇推门而入，看了眼老祭酒：“唔，姑爷爷也在。”</p>
老祭酒不动声色地瞄了瞄早已看不出一丝惆怅的庄锦瑟，笑着问顾娇道：“你有什么事吗？”</p>
顾娇道：“倒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燕国的局势不太好，我和阿珩商量了一下，还是先找人护送你们回昭国。”</p>
庄太后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不说，我们也打算走的，待了这么久，早待腻了。”</p>
韩家与南宫家的叛逃将他们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十大世家与大燕国君不再是眼前的敌人，五国大军才是。</p>
老祭酒是了解庄锦瑟的，她绝不会弃顾娇于不顾，之所以要走，就是有非走不可的理由。</p>
他很快便想通了个中关键，对顾娇道：“你姑婆的意思是，我们赶紧出发，尽量赶在昭国发动进攻之前抵达赤水关，别真让两国打起来了。”</p>
晋国、梁国是没法儿阻拦了，可昭国、陈国与赵国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p>
不论昭国带兵的将领是谁，他和庄锦瑟都能阻止。</p>
至于陈国那边，顾娇与萧珩再三商议后决定由萧珩前去与元棠议和。</p>
萧珩将会带上顾娇的亲笔书信与大燕皇长孙的金印。</p>
其实这件事交给顾娇去办最妥当，毕竟与元棠有交情的人是顾娇，元棠不止一次地对顾娇说过，陈国未来的太子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还给你。</p>
只不过，此去不一定能碰上元棠是其一，其二，顾娇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办。</p>
元棠认识萧珩，且被萧珩放出过京城，因此萧珩也算是第二最佳人选。</p>
萧珩的目的不仅仅是要阻止陈国与大燕开战，还要借用陈国的兵力阻挡绕路的赵国。</p>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如果不能阻拦这两国，一旦燕国的东境被攻破，西境的士气也会大跌，与晋国、梁国的战争会更加艰难。</p>
确定好两边的方案后，萧珩去了一趟皇宫，将计划告知了上官燕。</p>
上官燕又与各大世家的军机大臣们激烈商讨了一晚上，终于敲定了全部的计划。</p>
萧珩以大燕皇长孙的身份前往东北苍雪关，与陈国大军议和，王绪率兵沿途护送。</p>
安国公以大燕使臣的身份前往东南赤水关，与昭国大军议和，由风家家主风无修带兵护送。</p>
为何挑中了年纪轻轻的风无修，主要是他有个王炸哥哥清风道长。</p>
姑婆与姑爷爷会被安排在随行的队伍中。</p>
接下来就是征西的人选。</p>
天山关与燕门关都在大燕的西境，黑风骑急行军十五日可抵达，步兵与辎重则需一月。</p>
也就是说，他们到那里时很可能已经九月了。</p>
金銮殿外，上官燕怔怔地望着西边的方向：“九月的天山关已经很冷了，让将士们都带上御寒的衣裳。”</p>
萧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做什么？”</p>
上官燕轻声道：“我再去请一道圣旨。”</p>
这场仗的胜算太小了，燕国将士的士气并不高涨，若想赢，就需天子出征鼓舞士气。</p>
但国君年事已高，又刚中了风，显然不宜远行。</p>
当日。</p>
国君颁布圣旨，册封三公主上官燕为大燕太女，代天子出征，挂帅西上！</p>
一同随行的还有五万黑风骑、十二万朝廷大军。</p>
这是盛都目前所能调配的全部兵力了。</p>
其余兵力不是被韩家与南宫家带走了，就是镇守在各个边境与不同的城池中，不能轻易调动。</p>
国公府，顾娇正在为黑风王试穿战甲，它也是有自己的战甲的，从前那套落在韩家了，这一套是安国公让人新做的。</p>
顾承风走过来，撇嘴儿道：“我们的兵力连他们的一半都没有，这要怎么打？”</p>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用上了“我们”。</p>
顾娇理了理黑风王的战甲，说道：“该怎么打就怎么打。”</p>
顾承风正要说什么，忽然瞥见了门口的顾长卿：“大哥！”</p>
顾长卿的身子有了明显好转，精气神看上去不错。</p>
他腰间挂着长剑，背上背着一个包袱，这样子也是要远行了。</p>
顾长卿看着妹妹道：“这么危险的事，打算一个人去么？”</p>
顾娇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有更重要的任务。”</p>
西上的大军定在八月二十出发。</p>
出发前一天晚上，顾娇决定去一趟国师殿，刚拉开房门，便瞧见萧珩站在她的门口。</p>
“有事？”她愣愣地问。</p>
萧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p>
“有什么可以直说。”顾娇道。</p>
萧珩垂眸，将手里的两个盒子递了过去。</p>
“什么？”顾娇问。</p>
萧珩有些难为情，深吸一口气，说道：“上面的盒子是你去年的生辰礼物，是早就备好的，你去边塞去得急，没来得及给你。这一次，大概也没办法陪你过生辰了，礼物就先送给你。”</p>
顾娇打开了盒子。</p>
去年的生辰礼是一支金色的炭笔。</p>
外壳是纯金做的，里头自带旋转的，能更换炭芯。</p>
哇，古代版的自动铅笔啊。</p>
今年的生辰礼是一个金箔小本本和一对发簪。</p>
话说她的小本本的确快要用完了。</p>
送笔和本子不奇怪，送发簪倒是很少见。</p>
果然长大了，送礼物都不像从前那样踩雷了。</p>
顾娇指尖轻轻碰了碰白玉发簪：“我很喜欢，多谢。”</p>
萧珩看着她十分珍惜的样子，心知这回总算是送对礼物了。</p>
他暗呼一口气，说道：“你方才是不是要出去？你先去吧。”</p>
“哦，好。”顾娇转身将锦盒放好，迈步出了屋子。</p>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萧珩定了定神，压下眼底的紧张叫住她：“顾娇娇，等你回来，我们成亲。”</p>
顾娇回头，一脸懵圈地看着他：“嗯？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p>
萧珩温柔一笑：“不是萧六郎与顾娇娘，是萧珩与顾娇。”</p>
我想娶你，以萧珩之名。</p>
顾娇唇角微微弯起：“好。”</p>
等我回来，我嫁给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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