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简直是要命的。</p>
更要命的是最后两句唐岳山竟然也说出口了。</p>
整个草场都静了，林子里的麻雀也不动了，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唐岳山只感觉头顶有几只乌鸦飞过……</p>
唐岳山原先没这么毒舌，不是他心宽体胖，也不是他元帅肚子里能乘船，而是嘴皮子利索的武将真不多。</p>
打架他是不会输的，吵架他是赢不了的。</p>
可自打与顾承风做了同房病友之后，他就过上了三不五时被怼的日子，然后怼的多了，习惯成自然了，方才那一下没忍住，心里想啥就给说了啥。</p>
都是顾承风害的！</p>
绝不承认自己是在替顾娇出头！</p>
不存在！</p>
不可能！</p>
现场的气氛尴尬到可以用脚趾头抠出一座碧水胡同的宅子来，魏公公瞠目结舌地看看宁安公主，又看看自家陛下，二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p>
完了，唐大元帅你完了。</p>
你冒犯谁不好，非得冒犯宁安公主！</p>
不知道宁安公主是陛下的心头肉吗？</p>
欲哭无泪的唐岳山：……我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p>
“发生什么事了？”</p>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几人后方响起。</p>
魏公公惊讶地转过身来，冲来人行了一礼道：“顾姑娘？你今儿怎么入宫了？”</p>
“我来看看姑婆。”顾娇说。</p>
这几日一直忙着照顾莫千雪，都没进宫看看姑婆怎么样了。</p>
她是刚从御花园路过，听到了某元帅叽里呱啦的咆哮声，于是过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p>
皇帝冷冷地瞪了唐岳山一眼，压下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的冲动，对顾娇温和地说道：“是娇娇啊。”</p>
“陛下，宁安公主，唐大元帅。”顾娇依次打了招呼。</p>
她的语气并不多么热切，也不像萧珩为官之后刻意摆出来的客气，就是冷冷清清，听上去好似有些漫不经心。</p>
换旁人这么说话，皇帝就该生气了，可顾娇性情如此，皇帝不会觉得她是在对自己与宁安公主无礼。</p>
“你们是在射箭吗？”顾娇看见了不远处的靶子，从距离上判断，约莫五十步。</p>
魏公公笑了笑，说道：“是啊，顾姑娘会射箭吗？”</p>
顾娇想了想：“嗯，会一点，不太精通。”</p>
魏公公是人精，忙笑着问道：“顾姑娘要试试吗？”</p>
“好。”顾娇点头。</p>
“呃……”魏公公为难地看了宁安公主一眼，他只备了一把弓。</p>
宁安公主将手中的弓递给魏公公。</p>
“多谢公主。”魏公公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将弓拿了过来递给顾娇。</p>
顾娇竟然是右手拿弓，左手拿箭。</p>
这令魏公公与皇帝齐齐侧目，顾娇平日里看着也不像是左撇子，怎么会用左手拉弓？</p>
难道真是不太精通，所以根本不清楚用哪只手去拉弓？</p>
不太精通的顾娇从侍卫的箭筒里取了三支箭，搭上弓弦，瞄准后利落地射了出去！</p>
三箭齐发，每一箭都射中了箭靶的正中心，并从正中心一穿而过，直接将靶心射穿了！</p>
皇帝惊得扶住椅子的扶手，身子都坐直了：“这、这还叫不太精通吗？”</p>
“嗯。”顾娇点头，认真地说道，“唐家的弓箭手能四箭齐发，箭箭百步穿杨，这个靶心这么大，又只有五十步，一个唐家的弓箭手闭着眼也能射中。”</p>
而她还需要睁眼看，且若是换成百步，她睁眼也射不了这样的准度。</p>
皇帝看了看被顾娇射穿的靶子，再看向宁安公主拿支只是射在了靶心边缘的箭矢，恍惚间觉得唐岳山的那句“瞎子都比你射得好”不是什么冒犯的话，而是一句无比残酷的事实……</p>
“有这么厉害吗？”皇帝一本正经地问唐岳山。</p>
“不敢，不敢。”</p>
唐岳山嘴上说着不敢，手里却拉开自己的唐家弓，搭了四支箭矢嗖嗖嗖的射出去。</p>
他似乎什么也没射中，然而当魏公公带着侍卫去将他射出去的箭矢找回来时，就发现每一支箭都射中了一朵花的根茎，并将其死死地钉在了树枝上。</p>
这比百步穿杨的难度高多了，至少杨柳的叶子没这么细。</p>
魏公公把花拿回来。</p>
皇帝这下彻底没话说了。</p>
宁安公主说道：“顾姑娘与唐大元帅拉弓的样子很像，顾姑娘的箭术是师承唐大元帅吗？”</p>
“没有。”</p>
“不是。”</p>
顾娇与唐岳山齐声否认。</p>
下一秒，皇帝等人就看见俩人同时拿出帕子擦拭手中的弓，擦的动作神同步，擦完还都习惯性地用帕子在弓弦掸了一下。</p>
皇帝：“……”</p>
所有人：“……”</p>
皇帝叫唐岳山气了一场，差点忘记正事，这会儿看见他擦弓才记起来。</p>
皇帝道：“宁安公主十分欣赏唐爱卿的箭术，唐爱卿有空的话多去给宁安公主指点一二。”</p>
总体而已皇帝是个仁慈的君主，这份仁慈是一柄双刃剑，能让他对身边的人重情重义，也能让他对口头冒犯的臣子对心慈手软。</p>
倘若今日是先帝在此，唐岳山不论还有多大的利用价值都会被扒掉一层皮。</p>
唐岳山听到皇帝这番话就明白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他暗松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拱手说道：“回陛下的话，微臣是个粗人，不懂礼数，恐冒犯了宁安公主。若宁安公主实在想学箭，微臣倒可以为公主推荐一两位人选。”</p>
皇帝适才领教了唐岳山的毒舌也担心唐岳山会再冲撞宁安公主，他看向了一旁的宁安。</p>
不料宁安公主却丝毫不介意地说道：“无妨，唐大元帅心直口快，相处起来倒是比那些阳奉阴违的小人自在多了。”</p>
唐岳山一百个不乐意。</p>
唐家的箭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外传的，当年宁安公主能去唐家学些箭术是他老爹喝多了应下的，事后不好意思反悔，但也没教太久。</p>
几个月就说宁安公主出师了。</p>
“唐大元帅是不乐意吗？”宁安公主问。</p>
这是送命题。</p>
唐岳山咳嗽了一声，道：“臣只是觉得……”</p>
“他教不了。”顾娇开口道，“他在边塞受了伤，回京要做复健，射箭会影响复健的效果。”</p>
场面再度陷入尴尬。</p>
魏公公的目光在几个主子之间来回游离，宁安公主是陛下的心头肉，可小神医也十分受宠，陛下究竟会听谁的呢？</p>
是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还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小神医？</p>
就在气氛一度尴尬到凝滞之际，小胖子秦楚煜鬼哭狼嚎地奔过来了。</p>
“父皇！父皇！救我！”</p>
他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扑进了皇帝怀中，小胖手抓住皇帝的衣襟，小胖身子瑟瑟发抖。</p>
这副仪态太有失皇子身份了，皇帝眉头一皱，然而又有些心疼自己这小胖儿子。</p>
“怎么了？”皇帝沉声问。</p>
秦楚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狗……我的狗……”</p>
皇帝蹙眉：“好好说话，你的狗怎么了？”</p>
秦楚煜大哭道：“皇、黄甫贤杀了我的狗！”</p>
所有人面色俱是一变。</p>
皇甫贤性情古怪的事在皇宫并不是秘密，可杀狗，还是杀皇子的狗，过分了啊。</p>
皇帝蹙眉，试图将小胖子从自己怀里扶起来：“你是不是弄错了？你贤表哥怎么会杀你的狗？”</p>
秦楚煜不从他父皇怀中起来，死死地将脑袋埋进他父皇怀中：“我亲眼看见的！他就在那里！他就在太液池那边！不信的话父皇自己去看！”</p>
宁安站起身道：“陛下，我去看看。”</p>
皇帝说道：“朕陪你去。”</p>
秦楚煜抓紧了皇帝的衣襟：“父皇你别去！”</p>
皇帝道：“不是你让朕去的吗？”</p>
秦楚煜哭道：“你去了我怎么办？我怕！”</p>
一个皇子胆小成这样还真是让人头疼，皇帝叹了口气：“让魏公公送你回坤宁宫。”</p>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皇帝暂时无暇去处理唐岳山给宁安公主教习箭术的事，他与宁安公主去了太液池。</p>
唐岳山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嘀咕道：“这些娇滴滴的公主，练起箭来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谁教谁倒霉！”</p>
他说完，忽然发现顾娇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唐家弓，两眼放绿光、、、</p>
唐岳山心口一震，赶忙把唐家弓护进怀里：“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碰它的！让你碰了我就是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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