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与萧珩一直在藏书阁的二楼待到弟子来关门也没见沐家主下来。</p>
萧珩道：“他们可能会弄到很晚，我们先走吧，一会儿问问于禾。”</p>
顾娇应下：“行。”</p>
二人出了藏书阁，回到麒麟殿。</p>
小净空刚醒，正盘腿坐在床上发呆。</p>
这是睡久了，人给睡懵了。</p>
不过就在顾娇跨过门槛的一霎，他瞬间活过来，蹦下床，踩了鞋子哒哒哒地跑过去，特别小声地喊道：“娇娇！”</p>
不能让别人听到。</p>
顾娇摸了摸他小脑袋：“下午睡得好吗？”</p>
“嗯！”他点点头。</p>
小孩子精力旺盛，哪怕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惊吓奔波，睡上一整天基本都能恢复。</p>
“咦？小雪呢？”他问。</p>
顾娇说道：“她在她伯伯那里。”</p>
她在藏书阁时看见张德全将熟睡的小郡主抱上三楼了，这会儿应当就在国君身边睡着。</p>
小郡主没净空这种精力，顾娇估摸着她能一觉睡到明早去。</p>
“肚子饿不饿？”顾娇问。</p>
“饿。”小净空说。</p>
萧珩走了进来，瞥了小家伙一眼，道：“想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做。”</p>
小净空一秒黑脸。</p>
你不说话，刚刚娇娇就会给我做吃的啦！</p>
萧珩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胖嘟嘟的河豚，唇角一勾，说道：“对了娇娇，你帮净空看看牙齿吧。”</p>
“怎么了？牙疼吗？”顾娇问。</p>
小净空赶忙捂住自己的小嘴，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疼！”</p>
萧珩就道：“怎么不疼了？不是前两天才说过自己牙疼吗？”</p>
“我我我、我哪儿有？”他小手背背后，两眼望天。</p>
小净空两天前的确说过自己牙疼，可那是为了不写坏姐夫额外布置的作业。</p>
顾娇想到小净空五岁半了，确实到换牙的年纪了，也该给他检查一下口腔。</p>
“给我看看。”顾娇说。</p>
小净空幽怨地看了坏姐夫一眼。</p>
他可以拒绝全天下的人，独独拒绝不了娇娇。</p>
小净空无奈地张开自己的小嘴儿：“啊——”</p>
顾娇轻轻扳过他的小身子，让他对着窗外的光，又从小药箱里拿了一根棉签一一检查他的乳牙。</p>
“有一颗门牙松了。”顾娇说，“这段时间注意好好刷牙，不要吃糖，也不要用舌头去抵它。”</p>
小净空如遭晴天霹雳！</p>
好好刷牙可以，不用舌头去抵也可以，但是不能吃糖真的太可怜啦！</p>
萧珩走过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小肩膀：“是咬那个人伢子咬松的吧，这是见义勇为的表现，你应该骄傲，干嘛一副这么丧的表情？”</p>
那还不是你！</p>
坏姐夫就是故意的！</p>
他没糖吃了！</p>
萧珩对顾娇叹道：“我刚刚还答应了要给他吃糖的。”</p>
顾娇严肃道：“不许给。”</p>
萧珩看向小净空，眉梢一挑：“哦。”</p>
小净空内心一阵咆哮。</p>
啊啊啊！</p>
坏姐夫太可恶啦！</p>
厨房做的饭白粥与青菜鸡蛋面，一是照顾上官燕的伤势，二是小净空也不能吃肉。</p>
在上官燕房中吃。</p>
别看小净空不是第一回来麒麟殿了，可每次都不赶趟儿，不是上官燕睡着了就是他睡着了。</p>
眼下是正式见面。</p>
萧珩已有一个公主娘，再来一个太女母亲，萧珩本以为小净空会问，哪知小净空无比顺利地接受了。</p>
小净空双手负在背后，走出碧水胡同赵大爷的遛弯步伐，用赵大爷的同款口音说话：“我懂，我都懂！你有新身份了嘛！整得还挺全乎！”</p>
萧珩：“……”</p>
你要这么想也行。</p>
顾娇也与上官燕说了小净空的来历，是在昭国乡下的庙里收养的小和尚，没有爹娘，只有一个白发苍苍、行动不便的师父。</p>
顾娇给上官艳穿了护具，扶着上官燕来到桌边坐下。</p>
另一边，萧珩也牵着小净空的手进了屋。</p>
不是光头小和尚。</p>
是一个穿着扎着小揪揪的大萌娃，圆乎乎的小脸，五官精致而英气，眼睛大大的，睫毛浓长。</p>
小净空十分绅士地来到上官燕面前，礼貌地说道：“太女殿下好，我叫小净空。”</p>
上官燕没说话，只是那么定定地看着小净空。</p>
她伸出了手来，轻轻摸了摸小净空的脸蛋。</p>
顾娇：什么情况？</p>
萧珩：不知道。</p>
小俩口眼神交流完毕，继续观察上官燕的反应。</p>
小净空也懵懵的，这个漂亮姨姨怎么一上来就摸他？</p>
上官燕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你叫什么？”</p>
“净空。”小净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p>
上官燕又道：“多大了？”</p>
小净空挺起小胸脯：“八岁！”</p>
萧珩嘴角一抽，你就又往上虚了三岁？</p>
你知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只有四岁？这种鬼话根本没人信好么？</p>
“净空。”顾娇看向小净空。</p>
小净空摊手：“好嘛，我五岁半。”</p>
萧珩：半岁也要算？</p>
“你……”上官燕欲言又止，笑了笑，说，“你长得真可爱。”</p>
小净空笑容可掬地说道：“你长得也很美！”</p>
二人一番商业互吹，之后一家人开始用饭。</p>
小净空的个子太小，国师殿没有他的专属小板凳，萧珩特地让了拿了个高椅过来。</p>
小净空坐在上官燕对面，顾娇与萧珩坐对面。</p>
吃饭时，上官燕不时朝小净空瞥一眼，好像很喜欢看小净空。</p>
小净空感受到了来自上官燕的善意，也十分乐意与上官燕亲近。</p>
他还大方地与上官燕分享了自己的素食小丸子。</p>
晚饭过后，他拉着顾娇去院子里捉萤火虫。</p>
萧珩与上官燕留在房中，从窗户里看一大一小玩耍。</p>
萧珩道出了心中疑惑：“你好像对净空很感兴趣的样子。”</p>
上官燕坐在官帽椅上，定定地看着小净空笑得前俯后仰，说道：“没有，只是看见他就想起了一个人。”</p>
萧珩顿了顿，问道：“谁？”</p>
上官燕说道：“你表舅舅。”</p>
萧珩道：“我有许多表舅。”</p>
轩辕厉一共生了六个儿子。</p>
上官燕说道：“你小舅舅。你舅姥姥怀他的时候年纪大了，身体亏损严重，你小舅舅生下来便比寻常孩子小许多，两岁才走路，三岁才说话，自幼身体羸弱，是轩辕家唯一一个没习武的。”</p>
也是最不为世人所熟知的。</p>
轩辕家的男儿个个武艺超群、满身功勋，只有小六从来都是虚弱地站在门后，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连出去晒个太阳都能病倒。</p>
小六常笑自己不像是轩辕家的孩子。</p>
整个轩辕家只有他是最没用的那个，他没能为轩辕家做任何事，真是愧对这一身轩辕家的血脉了。</p>
萧珩道：“净空壮得像头小牛。”</p>
能吃能睡能作妖，极少生病，即使病了也比常人好得快。</p>
“我捉到啦！我捉到啦！”小净空抓了一只萤火虫，兴奋得在院子里一阵乱跑。</p>
结果没看脚下，乐极生悲，嘭的一声栽倒了。</p>
那结结实实砸在地上的声音，上官燕都替他疼。</p>
谁知下一秒，小净空便唰的爬了起来，继续呼哧呼哧往前跑：“哎呀！它又飞走啦！不行！我一定要捉到它！”</p>
上官燕：“……”</p>
上官燕叹道：“这么看确实不太像。”</p>
小六若是像刚刚那样摔一跤，能当场摔死。</p>
小净空玩得满头大汗。</p>
萧珩对上官燕道：“我去换娇娇。”</p>
这孩子精力太旺盛了，真玩起来能把一家子玩倒，何况顾娇昨夜也没休息好，萧珩想让顾娇早点去歇息。</p>
“净空！”</p>
萧珩刚来到院子，小郡主便提着小裙裾奔来了。</p>
小净空眸子一亮：“小雪！”</p>
两个小豆丁在院子里相遇。</p>
小净空歪头道：“你怎么过来啦？”</p>
小郡主叹气：“他们在吵架，都把我吵醒了，我就来找你了。”</p>
张德全笑呵呵地走过来，冲萧珩行了一礼：“长孙殿下。”又转身，冲窗台后的上官燕也客气地欠了欠身。</p>
“老师！”小郡主和顾娇打了招呼，随后她扬起小脑袋看向萧珩，等着萧珩和自己打招呼。</p>
萧珩哭笑不得：“小姑姑。”</p>
小郡主满意点头：“嗯！侄儿乖！”</p>
小净空忽然悄悄对她说道：“哇！你好厉害呀，你是我坏……他的姑姑，那你是不是可以使唤他？”</p>
小郡主一脸莫名其妙：“侄儿这么好，我为什么要使唤他？”</p>
因为我想使唤他！</p>
我还想把坏姐夫变小八，然后天天去挼他！</p>
算了，这个计划目前看来行不通。</p>
小净空问小郡主道：“我在捉萤火虫，你要不要一起？”</p>
小郡主对了对手指：“嗯……我捉不到。”</p>
小净空拍拍小胸脯：“没关系，我捉了送给你！”</p>
……</p>
藏书阁。</p>
除了两名国师殿的死士，国君将所有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下他、沐老爷子与国师大人。</p>
叶青守在走道上。</p>
没人知道国君究竟与沐老爷子说了什么，只知当沐老爷子后面都尉府的人带走了。</p>
“你们也下去吧。”国师大人对死士说。</p>
二人应下，转身出了书房。</p>
国师大人看向一筹莫展的国君，问道：“陛下是在担心都尉府查不出沐家指使佟五的证据？”</p>
庞海的证词虽是能证实佟五是沐家的幕僚，却不能说明这件事就一定是沐家指使的，兴许佟五是被别的什么人收买了也不一定。</p>
国君冷哼道：“王绪要是连点证据都弄不到，不如辞官算了！”</p>
国师大人给国君倒了一杯茶：“那陛下为何一筹莫展？难道是在想如何处置韩家？”</p>
韩家的渎职之罪跑不掉。</p>
国君没说话。</p>
国师大人道：“其实陛下早就想收回韩家的黑风骑与沐家的兵权了，恕我直言，小郡主受苦令人心疼，可这件事来得恰是时候。”</p>
国君看向他：“你难得与朕说朝廷的事。”</p>
国师大人笑了笑：“我也不想说，可陛下在等我说。”</p>
国君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良久，来到窗前望向天边一轮明月，忽然说道：“二十五年前的今天是你为轩辕家算出卦象的日子。”</p>
国师大人喝茶的手一顿。</p>
国君回忆道：“你说，紫微星现，帝出轩辕。”</p>
国师大人缓缓握住茶杯：“陛下。”</p>
国君道：“朕在想，朕早已杀光了轩辕家的每一个人，朕可以高枕无忧了，可为何近日朕的心里总隐隐透着不安？轩辕家的人真的死光了吗？”</p>
“没有。”国师大人说。</p>
国君眉头一皱。</p>
国师大人淡道：“还有废太女与皇长孙，他们体内也流着轩辕家的血脉，陛下要永绝后患，就该将他们一并杀了。”</p>
国君转过身来，冷冷地看向国师大人：“他们姓上官！”</p>
国师大人淡淡迎上他凌人的视线：“景音音也姓景。”</p>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僵持了一会儿，国君转过身，继续望向苍穹：“朕不想和你吵。”</p>
国师大人端起茶杯：“叶青，送客。”</p>
叶青推门而入。</p>
敢给自己下逐客令的，全大燕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p>
国君蹙眉道：“你再为朕算上一卦，看看可还是有‘紫微星现，帝出轩辕’！”</p>
国师大人道：“算不了。”</p>
国君冷声道：“你这是要抗旨？”</p>
国师大人不卑不亢地说道：“泄露天机是会短寿的，我已折寿十年，再算，我怕是会连命都没了。何况，同一卦不能算两次。”</p>
国君拂袖而去！</p>
“小郡主在哪儿？”国君问藏书阁外的太监。</p>
太监道：“启禀陛下，小郡主去麒麟殿了。”</p>
“怎么又去麒麟殿？”国君不耐地皱了皱眉，大步流星地朝麒麟殿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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