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p>
夜幕降临，韩五爷的院子被下人点亮烛灯，廊下的灯笼也一盏盏挂了上去。</p>
韩五爷在屋内打坐。</p>
韩老太爷坐在一旁的厅堂之中，韩磊与韩三爷也在。</p>
韩磊双手负在身后，眉头紧皱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p>
韩三爷无奈地说道：“大哥，拜托你能不能别再转悠了，你晃来晃去，晃得我眼都花了！”</p>
韩磊毫不客气地说道：“不想在这儿待了，你就给我回去！”</p>
韩三爷瞥了眼双手搁在手杖之上闭目养神的老爷子，暗暗嘀咕道：“我倒是想回，可我这么不关心老五，老爷子不得掐死我？”</p>
又不知过了多久，韩五爷的房中总算传来一声长长的呼吸吐纳声。</p>
韩磊眸子一亮：“是老五！”</p>
韩老太爷缓缓睁开苍老而犀利的眼眸，沉声道：“你们两个去隔壁看看情况。”</p>
“是，父亲。”韩磊应下。</p>
韩磊与吊儿郎当的韩三爷去了隔壁。</p>
屋内没有旁人，只有盘腿打坐运功疗伤的韩五爷。</p>
这几日何止顾娇在养伤，韩五爷亦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p>
韩磊快步来到床前，难掩关切地问道：“五弟，你感觉怎么样？”</p>
韩五爷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睁开眸子道：“好多了。”</p>
韩磊仍有点儿不放心，上下打量他道：“当真没有哪里不舒坦吗？要不要还是叫个大夫过来瞧瞧？”</p>
韩五爷淡淡说道：“我的情况大哥很清楚，不需要叫大夫，叫了也没用。”</p>
韩磊无言以对。</p>
没错，韩辞的情况的确无药可医，但也无须医治，他恢复得极快。</p>
此事还得从韩辞年少中毒说起，那年韩辞不过十一二岁，跟随族中长辈外出狩猎，途中与家人失散意外中了毒。</p>
当时与他一起中毒还有韩家的多名侍卫。</p>
当族中长辈们找来时，侍卫们全都毒发身亡了，只有韩辞侥幸挺了过来。</p>
长辈们问韩辞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中毒？韩辞闭口不言。</p>
自那之后韩辞的身上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先是他的拳脚更快了，紧接着他的内力也更迅猛了。</p>
习武之人的内力是以年份来算的，可韩辞的内力每月都有增长。</p>
他一下子就成了族中最有天赋的少年。</p>
按理说，这样的喜讯应该敲锣打鼓让天下皆知，可就在韩家打算这么去做时意外发现韩辞的头上多了一缕白发。</p>
少年白头这种事他们只在话本里见过，不曾想会发生在韩辞的身上。</p>
韩辞突然多出来的天赋是以透支寿元为代价换来的，这种怪事发生在韩辞中毒之后，韩家人猜测应当是那种剧毒的后遗症。</p>
韩辞的功力越强，衰老得就越快，为了保命，韩辞只能放弃追求更高的武学境界。</p>
天才之路就此止步。</p>
可就算这样，韩辞也还是以比正常人更快的速度衰老下去。</p>
这次要不是韩烨出了事，韩家根本不会让韩辞出手。</p>
“五弟……”韩三爷看着韩辞的头发，怔怔地睁大了眼。</p>
韩辞原本只是表面那一层是银发，现在，里头也白了许多。</p>
韩五爷不甚在意地说道：“我没事，三哥。”</p>
“啊。”韩三爷不吭声了。</p>
韩磊道出心中疑惑：“话说回来，五弟你怎么会败在萧六郎的手上？”</p>
韩辞顿了顿，如实相告：“我交手时走神了。”</p>
韩磊大惊：“走神是大忌，五弟你怎么会在交手时犯如此低级的错误？”</p>
韩辞沉默半晌，才淡淡地说道：“就是，想起了一个人。”</p>
“是轩辕家的那个人吗？五弟你……”后面的话韩磊没有说下去，韩磊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五弟，你该放下了。这些年我和三弟为了你，一直瞒着父亲有关你的事，但你不要让总让哥哥们为难。”</p>
韩辞低声道：“多谢大哥、三哥。”</p>
韩三爷摆摆手：“兄弟间不说这个，是大哥不想瞒了，我可没说什么，让我瞒一辈子也成的！”</p>
韩磊狠狠瞪了这个浪荡子一眼。</p>
韩三爷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嘴。</p>
韩磊继续看向韩辞：“不过五弟，你与大哥说实话，当年的轩辕小六真的死了吗？”</p>
韩辞望进大哥审视的眼眸，正色说道：“死了，我亲手杀的。”</p>
韩磊讪讪一笑：“大哥也不是怀疑你，大哥只是觉得你当年与他走得太近，轩辕家出事后你还偷偷把他藏起来，要不是侍卫及时发现，我们韩家就得多出一个窝藏朝廷反贼的罪名了……”</p>
韩辞说道：“尸体大哥也看到了，他确实是死了。”</p>
韩磊被弟弟的眼神看得心里毛了一下，他笑了笑，说道：“好了，不提那些晦气事了，你好好养伤。这次的事严格说来不怪你，是那个叫萧六郎的太狡猾了，等日后寻了机会，我们再把他除掉就是了，黑风骑迟早会回到我们韩家的手中！”</p>
韩辞也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他说道：“我听说齐煊死了。”</p>
提到这个韩磊就来气：“齐煊去刺杀萧六郎的事连我都瞒着，险些让他闯出大祸来。他死了不要紧，连累我们韩家就不妙了。”</p>
韩辞不解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p>
韩磊答道：“被长剑刺穿脏腑而亡，他带去的韩家侍卫也无一活口，都死在长剑之下，仵作推断他死亡的时间是当日的午时。”</p>
韩辞回忆道：“午时我正在与清风道长交手……不对。”</p>
“怎么了？”韩磊看向他。</p>
韩辞蹙眉：“午时，萧六郎应该正在被龙傲天追杀才对，一个龙傲天，一个齐煊，怎么还让萧六郎毫发无损地逃了？龙傲天有问题！是他杀了齐煊！”</p>
韩磊惊讶道：“他是太子府的人！太子为何杀齐煊！”</p>
韩辞握紧了拳头：“太子当然不会杀齐煊，这个龙傲天是细作！是故意接近太子的！大哥！赶紧通知太子，杀了龙傲天！”</p>
……</p>
太子府。</p>
顾长卿在凉亭中陪太子下棋。</p>
太子刚落了一枚白子，顾长卿的黑子紧追其上，瞬间断了太子的去路。</p>
太子大为震惊：“没想到你不但武功好，棋艺也这么厉害。”</p>
都是和妹妹学的皮毛而已，虐你够了。</p>
“你的伤势没大碍了吧？”太子关切地问。</p>
“一点小伤，不碍事。”顾长卿说。</p>
太子惋惜道：“本以为有你出马，能够助韩家一臂之力，谁料那萧六郎的运气这么好！”</p>
顾长卿道：“是我失职。”</p>
太子摇头：“此事怪不得你，连韩辞都败给了萧六郎，你怕是也很难在萧六郎手里讨到便宜。对了，我上次让你去查这个假萧六郎的身份，你查得如何了？”</p>
顾长卿面不改色地说道：“他很谨慎，我没查到太多有用的线索。”</p>
太子皱了皱眉：“恐怕只有南宫厉知道这个假萧六郎究竟是谁，可惜南宫厉死了。”</p>
他不死，妹妹是顾娇的事就该暴露了，死得好。</p>
顾长卿不动声色地说道：“殿下，我可以去刺杀废太女与皇长孙，为殿下扫清障碍，请殿下允许我戴罪立功。”</p>
太子赶忙抬手制止：“别，最近风声太紧，还是等这阵子过去了再说。”</p>
二人继续下棋。</p>
忽然，一个侍卫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在太子身边耳语了两句。</p>
太子眉头一皱，摆摆手让他退下。</p>
随后太子对顾长卿道：“孤还有谁要处理，改天再下棋。”</p>
说罢，太子带着下人去了书房。</p>
顾长卿则回了自己院子。</p>
小九扑哧着翅膀落在了他的窗台上。</p>
小九只被他带来一次便记住位置了，这几日他不便去探望顾娇，都是小九从中传递信息。</p>
他打开字条，是萧珩的笔迹。</p>
看到上面说顾娇醒了，恢复良好，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p>
字条上还两个花花印章，一看就是小净空盖的。</p>
这个充满童趣的小印章出现在萧珩严肃认真的字体上，不难让人想象出一大一小臭着脸争论不休的样子了。</p>
顾长卿忍俊不禁笑出了声。</p>
咚咚咚。</p>
门外传来了重重的叩门声，十分急促。</p>
顾长卿大掌一握，用内力将字条化作粉末，扬出了窗外，才启声道：“进来。”</p>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p>
是院子里的小哑奴前来给他送晚饭了。</p>
小哑奴今年不过十岁，还是个孩子，一次偶然被顾长卿从太子府的管事手中手里救下，自从都跟着顾长卿了。</p>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对顾长卿着急地比划了一阵。</p>
顾长卿没看明白：“我教你写过字的，你能写出来吗？”</p>
小哑奴抓过毛笔，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才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两个缺笔少划的字——危、险。</p>
顾长卿思忖片刻，问小哑奴道：“你是说太子府有危险？”</p>
小哑奴点点头，着急地指指门外，急吼吼地跑了几步。</p>
这回顾长卿看懂了，小哑奴是让他赶紧逃。</p>
顾长卿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宝剑夺门而出。</p>
然而他刚跨过门槛，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迎面刺来，扑哧刺进了他的胸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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