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家是利用国师殿的预言在为自己扫清障碍，不得不说，这一招看似没什么新意，却十分好用。</p>
在古代要起义，借助天的名义是最稳妥的操作。</p>
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p>
永远都不要小看民心的力量。</p>
上官燕的目光越过老将王满，落在了卫俊庭的脸上：“卫将军有什么看法？”</p>
卫俊庭神色凝重地说道：“南宫家抢占了一波先机，再这么下去，我们会失去更多的城池。他们抢过去容易，等我们想夺回来就难了。”</p>
边陲的城池是有讲究的，本就要防止外敌入侵，都属于易守难攻的类型。</p>
加上南宫家的大军是以逸待劳，战力上一定会更甚一筹。</p>
上官燕又看向顾娇：“萧统领觉得呢？”</p>
顾娇看着桌上的舆图，指了指燕门关以西：“梁国的守军已往边境推进了百尺，早已越过国界，之所以暂时没有突破燕门关是因为他们的兵力还不够雄厚。他们与我们一样，朝廷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必须抢占先机，在梁国的朝廷大军抵达边境之前夺回曲阳！”</p>
上官燕赞同地点了点头。</p>
王满不屑一哼：“小儿就是小儿，这么简单的法子谁会想不到？你觉得我为何不说？”</p>
顾娇认真地想了想：“你怂？”</p>
“黄口小儿！”王满一巴掌拍上桌面，腾身而起。</p>
卫俊庭赶忙起身拦住他：“王大将军！王大将军！息怒！息怒！”</p>
上官燕不怒自威地看了王满一眼，说道：“王大将军，你要在孤的面前动武吗？”</p>
敢吓我亲亲儿媳，活腻了呢！</p>
卫俊庭继续当和事佬：“萧统领与王大将军说笑呢，王大将军大人大量，别和小辈计较。”</p>
“哼！”碍于太女在场，王满得了个台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来了。</p>
二人坐回了自己的垫子上。</p>
上官燕了解顾娇，顾娇不会说废话，她能提出来就证明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p>
只不过，王满也没有说错，这个计策的确有它的不可行之处。</p>
上官燕指着舆图道：“我们如今在这个地方，要赶去曲阳城，急行军的话需要一个月，强行军也需要二十多日。而梁国的大军距离边境没有那么远，他们不到二十日便可抵达。”</p>
顾娇说道：“按照全军行进的速度，确实赶不上，但黑风骑可以。黑风骑只用半月可抵达曲阳。”</p>
上官燕微微一愕：“你要强行军？”</p>
骑兵比步兵的脚程快不假，可为了保证马儿的战力，也并不能骑得太快，急行军怎么也得二十日，半个月……那必须是透支马儿的体力了。</p>
“不，还是急行军。”顾娇指着舆图说，“从柳州的山脉穿过去，是直线，能够直达曲阳的丰县！”</p>
王满不满道：“那条山脉很危险的！至今没有哪个军队走过！”</p>
我走过。</p>
顾娇在心里说。</p>
梦里，轩辕军花了极大的代价才从那片山脉穿过去。</p>
这一次不会了，她知道如何避开那些危险了。</p>
王满拱手道：“太女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我不管他是用什么手段坐上黑风骑统帅之位的，但打仗非同儿戏，他不能仅凭自己想当然的猜测，便让整个黑风营葬送在他的手里！”</p>
毕竟，黑风营是他们这边最强大的战力了！</p>
这小子若是不懂指挥，换人来指挥就是了！</p>
别浪费了那么好的战力资源！</p>
上官燕却是转头看向顾娇：“你有把握吗？”</p>
沐轻尘眸光微动。</p>
俨然是听出了太女对顾娇的信任。</p>
这令他感到疑惑。</p>
“有把握。”顾娇笃定地说。</p>
上官燕点点头：“那好。”</p>
王满脸色一变：“太女殿下！”</p>
上官燕说道：“孤心意已决，王大将军不必再劝，一切后果由孤承担。”</p>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王满想阻拦也没了立场，他总不能拔刀逼着太女改变主意。</p>
“哼！”</p>
他站起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在大腿外侧来回拍了两下，借以发泄心中不满，随后才冷着脸拂袖而去！</p>
顾娇直勾勾地看着他。</p>
“简直是拿战场当儿戏！萧六郎如此，太女也如此！真不知陛下怎么会派一介女流之辈代自己出征！皇室是没有皇子了吗！璃王、胥王、恩王，哪个不比一个废过的太女强！”</p>
王满是出了营帐才说的。</p>
可营帐之内的人耳力都不错。</p>
卫俊庭很是尴尬地笑了笑。</p>
上官燕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她对卫俊庭说道：“你退下吧，孤有话与萧统领说。”</p>
“是，末将告退。”卫俊庭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出了营帐。</p>
沐轻尘也要起身。</p>
上官燕道：“沐轻尘你留下，孤也有事交代你。”</p>
……</p>
半个时辰后，沐轻尘与顾娇从上官燕的营帐中出来。</p>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将士们原地烧火做了晚饭，吃过之后该歇息的歇息，该巡逻的巡逻。</p>
二人走在营帐中间的小道上。</p>
胡师爷迎上来：“大人！您吃过晚饭没？小的给您留了馒头！”</p>
“我吃过了。”顾娇说，“放着我明早吃。”</p>
胡师爷愣了愣：“啊，是。”</p>
哪儿能让您吃？这不得我自个儿吃？</p>
沐轻尘蹙眉看了看顾娇：“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p>
顾娇古怪地睨了他一眼：“你不用看懂我。”</p>
沐轻尘一口气被她噎得死死的，索性是他也习惯了。</p>
他一边与她并肩走着，一边说道：“南宫厉的事，我向你道歉。”</p>
南宫家勾结太子，陷害真正的皇长孙一事虽未公告天下，可作为十大世家的嫡子，他多少还是听说了一点。</p>
只不过，他并不知如今这个皇长孙是萧珩，还当真是上官庆。</p>
顾娇：“哦。”</p>
沐轻尘惭愧地说道：“你杀南宫厉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的阴谋？算了，这不重要了，从前因为这件事，误会你是居心叵测之辈，是我不对。”</p>
顾娇其实不在意他的误会，可他道歉道得这么诚恳，再不吭个声，他怕是要一直一直道下去。</p>
顾娇抓了抓脑袋：“原谅你了。”</p>
沐轻尘微微一笑，停下脚步来看着她：“那，我们还是朋友吗？”</p>
顾娇迟疑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勉强地说道：“是、叭？”</p>
什么叫是叭？</p>
沐轻尘就是一怔。</p>
顾娇摊手道：“我现在是你上司，上下级是不可以逾越的，你要坚守本分。”</p>
沐轻尘：“……”</p>
上官燕不放心自己的亲亲儿媳，将本该贴身保护她的沐轻尘派去了顾娇身边，让他与顾娇一道前往曲阳攻城。</p>
顾娇是统领。</p>
他是小跟班。</p>
顾娇学着王满的官步，大步流星朝前走，一只手背在背后，另一只手不耐地在大腿外侧来回拍了两下。</p>
“哼！”</p>
连这声哼也没落下！</p>
沐轻尘：“……”</p>
翌日天不亮，顾娇便吩咐下去，让全体黑风骑拔营。</p>
上官燕原本坚持要与顾娇同行，被顾娇拒绝了。</p>
上官燕的脊背被打了八根椎螺钉，出行都还要穿护甲，骑兵的急行军会拖垮她。</p>
加上她沿途以太女的身份也可以多收一点地方上的兵力，没兵力至少也多收购一点粮草。</p>
这是一场硬仗，粮草千万得供应上。</p>
黑风骑出发的前三日天气尚可，第四日大军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万幸是顾娇懂得夜观星象看天气，提前安排了众人避雨。</p>
第十一日时，黑风骑抵达了柳州最大的山脉——泸定山脉的脚下。</p>
舆图到这里已经没用了。</p>
因为没有人进过这座山脉，自然也就没有它的详细舆图。</p>
所有人原地待命。</p>
这一路走来，他们对顾娇的印象有所改观，但也仍有极大的保留，曾经韩家一任又一任的统帅做得比顾娇还漂亮，可到头来又如何呢？</p>
韩家叛变了。</p>
他们承认，重展轩辕家的帅旗确实振奋人心。</p>
可失望过太多次的他们，早已从最初的激动中冷静了下来。</p>
或许，这只是一种鼓舞士气的手段而已。</p>
谁会真的为了轩辕家而厮杀？</p>
就连南宫家不也是在利用轩辕家的名号谋求一己私利吗？</p>
众人看着这个新统帅，等着他继续胡闹。</p>
他们倒要看看，困在里头出不来了，这个小统帅会不会急到哭鼻子。</p>
沐轻尘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对顾娇小声道：“那个，他们好像不太信任你。”</p>
顾娇：“哦。”</p>
顾娇对沐轻尘道：“我们有三日时间穿越山脉，之后全军修整一日，在丰县不作停留，直接攻城。”</p>
“三日……够吗？”沐轻尘望着绵延不绝的山脉，心道怕是十三日都走不出去，不怪骑兵都不信任自己这个同窗了，连他都感觉够呛好么？</p>
顾娇道：“够不够，走了就知道了。老大，我们走！”</p>
这片林子充满了野兽的嚎叫，马儿能够本能地感知到丛林中的危险。</p>
然而一如顾娇全心全意地信任黑风王，黑风王也毫无保留地信任着自己的同伴。</p>
黑风王扬起前蹄，纵身一跃，轻松跨过足足六尺之宽的沟渠，头也不回地迈入了密林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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