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罡风烈。</p>
宣平侯与五万朝廷大军对北城门展开了强势的攻击。</p>
六辆梁国战车在盾牌的掩护下冲过了城楼上的箭雨与投石打击，轮番撞上紧闭的城门。</p>
这道城门早在一个月前便被狠狠撞击过，刚修复没几天，这又给撞上了。</p>
城门后的晋军举着长矛严阵以待。</p>
“怎么这么快就撞过来了？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一个晋军问。</p>
他们当初攻打蒲城时，从吹响进攻的号角到真正撞击城门，少说也花了两刻钟的时间，他们一共出动了六辆战车，其中四辆都让城楼之上的巨石给砸毁了。</p>
其余人无法回答他。</p>
在下方组织防守进攻的将领说道：“大家先别自乱阵脚，燕军的兵力没我们多，加上他们此前又刚与梁国大军打了一场仗，再连夜急行军至此处，他们全军疲惫作战，不过是仗着一点从梁军那里抢来的军械逞威风而已，充其量是强弩之末！就算真杀进来，他们也绝不是我们的对手！”</p>
这番话成功鼓舞了众人的士兵。</p>
城楼上的晋军再次变得士气满满起来！</p>
城墙外，一架架云梯也突破箭雨的封锁来到了城墙之下。</p>
梁国的云梯太好使了，上方是盾牌，人站在一个可升降的木板上，嗖的一声拉上去，云梯上的盾牌自动打开一道天窗。</p>
一名晋军刚搬起一块石头，天窗内一道人影窜出，一枪刺穿了他的喉咙！</p>
有第一个人登上了城楼，自然就会有第二个。</p>
晋军们摸清了云梯的规律，天窗一开，他们便举起长剑或长矛朝下狠狠刺去！</p>
不断有人爬上城楼，也不断有人摔下去。</p>
战争从来不是哪一方的绝对主场，它是踩在无数的尸骨之上，不论胜败，皆有伤亡。</p>
又一架云梯的天窗开了，晋军大喝一声，刺向云梯的窗口，而此时，一名燕军自旁侧杀来，一剑挑开他的兵器，将他砍下了城楼！</p>
源源不断的燕军攀上城楼，城楼上的局势开始失控。</p>
他们是疲惫之师，可他们不是强弩之末。</p>
这是大燕的国土，没人能够侵占！</p>
城楼上的将领见状不妙，下令道：“强弩！”</p>
强弩是比弓箭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的弩车，其威力足以击毁任何一架战车！</p>
唐岳山拉开手中长弓，一箭一个，将强弩手挨个放倒！</p>
如此遥远的距离，如此刁钻的角度，晋军简直不知那人是怎么射中的！</p>
“就是那个人！给我射他！”</p>
可惜，没机会了。</p>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最后一道城门被攻破了。</p>
唐岳山果断收了唐家弓，拔出腰间佩剑，大喝三声，用为数不多会说的燕国话道：“孙子们！你爷爷来了！兄弟们！给我冲啊！”</p>
众人举起兵器，呐喊着随他冲进城。</p>
他冲在最前面，但很快，他被一个人追上了。</p>
确切地说是两个。</p>
一个在马上骑着，一个用轻功在天上飞着。</p>
“咦？老萧？你亲自上阵啦？”</p>
这不像你呀。</p>
你不都坐在后面看好戏的吗？</p>
宣平侯有腰伤，轻易不上阵，都是在战车上指点战场。</p>
宣平侯瞥了他一眼：“交给你了，老唐。”</p>
“嗯？”唐岳山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几个意思。</p>
下一瞬，他就瞧见常璟冲向晋军，为宣平侯杀出了一条血路。</p>
宣平侯策马冲了过去，只甩给了唐岳山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p>
唐岳山一脸懵逼。</p>
老萧，我怀疑你是要做逃兵，但我没有证据。</p>
……</p>
宣平侯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凌厉气势，晋军们竟没一个人敢阻拦他。</p>
饶是如此，从这里去鬼山，也太远了。</p>
……</p>
鬼山的通道中，上官燕打不开被上官庆堵住的石门，只得顺着前方一直一直走，终于来到了后山，与沐轻尘几人碰了个正着。</p>
“殿下！”沐轻尘上前扶住她，往她身后看了看，眸光暗淡了下来，“皇长孙他……”</p>
上官燕担忧到无法维持太女的冷静，她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公孙羽要烧山，庆儿去阻止他了。”</p>
沐轻尘张了张嘴，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p>
话说回来，皇长孙不是去苍雪关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蒲城？</p>
并且，他隐约感觉这个皇长孙与他之前在盛都见过的皇长孙不大一样。</p>
还有，方才的那声动静是怎么回事？</p>
关于那声动静，发生的事情太多，上官燕一时忘了问。</p>
她只记得他们落下去后，庆儿从草垛下摸出一个长长的铁筒，像是爆竹，又像是黑火珠，威力十分迅猛，连解行舟都被打飞了。</p>
“得赶紧找到庆儿。”上官燕拿出手中的瓷瓶，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他的药掉了，万一他体内的毒发作……他会没命的……”</p>
沐轻尘道：“我们原路返回，看能不能再找到方才的小岩洞。”</p>
公孙羽就是在小岩洞里失去上官庆与上官燕线索的，如果上官庆要去找他，应该也会返回那里。</p>
……</p>
滴，滴，滴。</p>
通道内的水滴一滴滴滴在了上官庆的脸颊上。</p>
上官庆做了一个梦。</p>
他梦见了自己小时候。</p>
他总是偷偷跑去后山玩耍，偶尔也去村子里找小伙伴。</p>
没人知道他是皇长孙，他的娘亲从来没让他觉得他的身份，或者他的身体，与常人有异。</p>
别人爬树，他也爬树。</p>
别人打架，他也打架。</p>
别人趴在溪边咕噜咕噜喝凉水，他同样照做。</p>
代价比别人要大一些，他自己怕了，就不会再犯了，他娘不会太拘着他。</p>
他曾以为每个孩子每个月都会毒发几次，而每个孩子活不到二十就会死。</p>
直到他无意中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自己的情况，才知道只有自己是个例外。</p>
他问他娘，为什么？</p>
他娘告诉他，每个人生来不同，有人富庶一生，有人清贫一世，有人貌丑，有人貌美，有人聪慧，有人愚笨，有人强壮，有人羸弱。</p>
有人生来是平民百姓，而也有人生来是皇族长孙。</p>
人生有不同的形态，寿命有不同的长短。</p>
但都是正常的。</p>
他娘没有区别对待他与正常人，因此，他从没为自己的身体苦恼过，也不觉得自己可怜。</p>
他坦然地接受属于自己的生老病死，若非说他有什么难过，那就是对在意之人的不舍。</p>
啪！</p>
一滴硕大的水珠砸在了他的脸颊上。</p>
他有些被砸醒了，眼皮微微动了动。</p>
“还、还不能、死……”</p>
“主公！前面动静！”</p>
通道尽头传来晋军的声音。</p>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p>
有一只手抓住了上官庆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难以置信地说道：“主公！是大燕的皇长孙！”</p>
吧嗒。</p>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p>
他拾起来一瞧：“主公，这个不知道啥？”</p>
“都带过来。”公孙羽淡淡地说。</p>
他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岔道口，往前是上官庆所在的通道，往后是通往地面的通道，而在两旁又分别有两条通道，一条连接着方才的小岩洞，他们便是从这条通道过来的。</p>
最后一条通道就不知是通向哪里的了。</p>
那名侍卫一手提着上官庆，一手拿着火铳，大步流星地朝公孙羽走了过去。</p>
他完全不在意上官庆的身体是否能承受他的暴力拖拽。</p>
上官庆的膝盖在地上磨出了血来。</p>
“还有气吗？”公孙羽问。</p>
“有气的！”侍卫说着，将上官庆粗暴地扔在了地上，弯身用手去抓他的头发，打算将他举起来，让自家主公看看。</p>
可就在他的手探出去的一霎，耳旁传来咻的一声破空之响，极轻，极淡，好似只是自己的错觉。</p>
然后他就看见他自己的手飞出去了！</p>
——胳膊还在，去抓头发的姿势还在，手……没了！</p>
“啊——”</p>
终于回过神来的他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p>
血喷如柱！</p>
眼看着要喷在上官庆的背上，一名玄衣少年嗖的闪了过来，抱走了地上的上官庆！</p>
玄衣少年一脚踏上对面的石壁，借力一个回弹，单膝落地，稳稳落在了来时的通道上。</p>
另一名高手拔刀上前，一刀朝玄衣少年砍来！</p>
玄衣少年双手抱着上官庆，无法抽出手来。</p>
他身后，宣平侯眼神冰冷地走出来，一脚踹上那人胸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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