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重大变故令城楼上所有晋军傻了眼。</p>
他们怀疑自己眼花了。</p>
一个单枪匹马的大燕骑兵，怎么可能穿透他们的箭雨，并且以一己之力，一枪将他们的大将军钉在了城楼之上？</p>
这不是真的！</p>
大将军武功盖世，何况还有刀枪不入的战甲！</p>
一个黑风骑怎么可能伤他！</p>
……很快他们悲催地意识到，这不是伤，而是杀。</p>
顾娇的得逞不是偶然。</p>
宣平侯捅破了公孙羽的盔甲，让公孙羽受了刀伤，了尘拼尽全力与公孙羽同归于尽，致使公孙羽受了不轻的内伤。</p>
当然了，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一击即中也是非常困难的。</p>
顾娇的实力让所有晋军不寒而栗。</p>
守城的将领手中的绳索都脱了出去，他总算回神，失声大叫：“大将军——”</p>
大将军再也听不见他的呼喊了。</p>
守城将领的心里涌上一股极强的愤怒与一片彻骨的悲凉，公孙家在晋国的地位不亚于轩辕家之于燕国，老将军已逝，百年不遇的将帅之才公孙羽便成了整个边关的魂之所在。</p>
然而就在方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公孙羽被一个燕国骑兵生生射杀了！</p>
无法接受！</p>
顾娇平静地看着陷入巨大悲痛的晋军，这就无法接受了吗？</p>
一切，才刚刚开始呢。</p>
号角声起，战鼓震天，马蹄声激荡而来。</p>
泼墨一般的夜色下，黑风骑与暗影部兵临城下。</p>
蒲城内乱成一锅粥，南城门留了一半的兵力看守，其余人全部追着顾娇来到了两国边界。</p>
他们没有落后太多，说明黑风王没跑出全部的速度，他们的小统帅一直在不近不远地跟着，故意将公孙羽放回了这里。</p>
小统帅这一枪能杀死他，在路上同样可以，甚至更为安全。</p>
但小统帅没选择在路上动手，而是冒着被晋军射死的风险，等到公孙羽被拉上城楼的最后一刻，一枪洞穿了他！</p>
这是何等绝望的死法？</p>
对公孙羽，对整个边关的晋军都是一次沉闷的打击。</p>
可正如小统帅所想的那样，一切并未结束。</p>
黑风骑的弓箭手齐齐拉开了弓弦。</p>
张石勇：“放箭！”</p>
数百箭矢凌厉霸道地朝公孙羽射去！</p>
这一箭，是为了大元帅！</p>
暗影部的将士也拉满了手中的弓弦。</p>
庞将军：“放箭！”</p>
这一箭，是为了大将军！</p>
闻人冲、李申、赵登峰手挽大弓，神色冰冷地拉开箭矢。</p>
这一箭，是为轩辕晟！为了轩辕紫！为了所有死在你手中的将士！</p>
“不要——”</p>
“不要——”</p>
“大将军——”</p>
城楼上传来晋军守将几近崩溃的咆哮。</p>
当年，轩辕军是否也这般哀嚎过？</p>
他们是否也恳求公孙羽住手？是否也恳求你们不要如此对待轩辕晟？</p>
万千箭矢穿心而过！</p>
当年轩辕晟如何，今日的公孙羽只会得到更多。</p>
不知是太过悲恸，还是太过震惊，城楼上晋军的箭雨停了。</p>
他们的哀嚎声在整座城池的上空回荡，而顾娇的神色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p>
没有怜悯，没有不忍，也没有复仇之后的得意。</p>
她的神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p>
这份平静，是对晋军最大的羞辱。</p>
守城将领腥红着眼眶，指着城楼下的顾娇，声嘶力竭的吼道：“给我杀了他！杀了他！为大将军报仇！战车！”</p>
箭雨伤不了你，就不信战车的巨石与强弩也击不穿你！</p>
战车与强弩的力量远非人力的刀枪可比，甭管多坚硬的盔甲都是能够破坏的。</p>
可就在他们的战车与弩车推出来的一霎，燕国的攻城军械也与大军一起赶到了。</p>
为首之人是唐岳山。</p>
唐岳山不怕死地奔到顾娇身边，进入了晋军的有效攻击范围，他看了眼城楼上的公孙羽，啧啧了两声：“不愧是我兄弟。”</p>
倒是越来越适应自己的小马仔身份了。</p>
“你怎么来了？不用攻城吗？”她记得唐岳山是与宣平侯一道攻打北城门去了。</p>
唐岳山说道：“北城门已攻破，燕国的大军打着呢，老萧去鬼山了，我带了一万兵力去鬼山接应他，他只留了五千兵力，其余五千人让我带回来，说是去追什么公孙羽。”</p>
顾娇骑在马上，望着城楼上严阵以待的晋军，说道：“既如此，那便开始吧。”</p>
唐岳山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打算……”</p>
顾娇嗯了一声，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嚣张的话：“择日不如撞日，攻城！”</p>
……</p>
蒲城内的战火蔓延了一天一夜。</p>
公孙羽虽早早地下了撤兵令，可四大城门都被燕国兵力堵死，他们想撤也撤不出去。</p>
清风道长回到了那条街道上，他推开了商铺的门。</p>
了尘坐在大堂的地上，背靠着柱子，一只长腿伸直了放在地上，另一只随意地曲起，一只手淡淡地搁在膝盖之上。</p>
他怀里，四岁的小童睡得正香。</p>
听到脚步声，他长长的睫羽微动，睁开眸子，扭头看了看逆着月光走来的清风道长。</p>
他的脸色很苍白，唇瓣毫无血色。</p>
清风道长的身上杀气褪去。</p>
他淡淡说道：“我不趁人之危，等打仗结束了，我再取你的命。”</p>
了尘轻咳出一口血来，随手擦了擦，笑道：“随你。”</p>
“你伤得很重。”清风道长皱了皱眉，走过去，在他面前单膝弯曲蹲下，“手给我。”</p>
了尘似笑非笑地将手递给了他。</p>
清风道长给他把了脉，沉吟片刻，自怀中拿出一瓶丹药：“吃一颗。”</p>
了尘看了眼紧紧的瓶塞，虚弱地说道：“我没力气，劳烦喂一下？”</p>
清风道长皱眉。</p>
他觉得这个妖僧很烦。</p>
但还是把瓶塞拔掉，倒了一粒棕色的丹药出来，喂进了他嘴里。</p>
了尘直接嚼着吃了。</p>
清风道长去解腰间水囊的手顿了下，收回来。</p>
倒也好，省得麻烦。</p>
药效没那么快，了尘吃过之后依旧是静静地靠在柱子上，想到正事，他问道：“公孙羽呢？”</p>
清风道长说道：“有人比我快。”</p>
了尘：“那丫头？”</p>
清风道长古怪地朝他看来：“嗯？”</p>
了尘张了张嘴：“啊，说漏嘴了。”</p>
“你是说……黑风骑统帅是女子？”清风道长陷入沉思，他完全没往这方面猜过，一是，他接触的女子不多，缺少经验，二是，任谁也不会猜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胆识。</p>
了尘清了清嗓子，讪讪地岔开话题：“你这次怎么没走错路啊？”</p>
去追公孙羽不迷路，他能理解，毕竟跟着公孙羽跑就是了，只要不瞎就不会丢。</p>
可回来总归是一个人。</p>
清风道长道：“我骑马。”</p>
老马识途，认得回来的路。</p>
了尘：“……”</p>
……</p>
公孙羽的死对晋军的打击很大，晋军士气大跌，想撤又撤不出去。</p>
鬼山的两万人马，被宣平侯与五千大燕兵力擒的擒、杀的杀。</p>
常璟带回了朱张狂。</p>
他的脸色幽怨极了。</p>
朱张狂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原本打算杀了朱张狂灭口的，可朱张狂居然投降了！</p>
不杀降兵，这是宣平侯定下的规矩。</p>
蒲城一役，晋军终究是败了，约莫六万人马拼死逃出了蒲城，从另一座边陲城池回到了晋国境内。</p>
此时的晋国并不知道他们的噩梦并未结束。</p>
十月中旬，昭国的顾家军将自大燕过境，抵达晋国边境。</p>
十月底，陈国大军与赵国大军也将挥师西行，压境晋国九玉关。</p>
梁国刚吃了败仗，伤筋动骨，倒是不敢轻举妄动。</p>
可北方的突厥一族早对晋国心怀不满，他们也将加入伐晋的行列。</p>
接下来，等待晋国的将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五国征伐！</p>
蒲城城主府。</p>
王满与诸位将军正在向主位上的太女回报他们的战况。</p>
城内的晋军余党都被抓起来了，韩家所占的另一座城池也被夺回了，韩家四子战死，其余人悉数被擒。</p>
“将士们的伤亡情况如何？”上官燕问。</p>
“比想象中的好上许多。”王满如实说。</p>
他这人狂妄是狂妄了点，但并不虚报战绩。</p>
这一次的伤亡比例是他所经历的战争里最小的，一方面是将士们确实骁勇，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医官们的精湛医术挽救了不少将士的性命。</p>
上官燕笑了笑，说道：“这个，王大将军就得好生感激萧统帅了，是她拿了药物出来，也是他教了医官们外伤抢救之法。”</p>
一听又是那小子，王满不满地哼了一声。</p>
上官燕没功夫与他掰扯，庆儿昏迷几日了，她得去看看他醒了没有。</p>
其实上官庆早醒了，并且已经知道那天在地道里背着自己的男人是谁了。</p>
想到那句“庆哥罩你，有酒一起喝，有妞一起睡”，他恨不能原地咆哮三声——啊啊啊！</p>
咚咚咚。</p>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p>
“庆儿，你醒了吗？我进来了。”</p>
上官庆正跪坐在床上，怒捶小胸口，无声咆哮。</p>
听到说话时与推门声，他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罩住！</p>
他跪着趴在床上，身子缩成一团。</p>
头是罩住了。</p>
一双脚丫子还露在外面。</p>
他的脚丫子先是嚣张地动了动，随后一点一点地、啾咪咪地收回了被子里。</p>
宣平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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