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走出临时手术室后不久,屋内的唐河上终于完成了最后的缝合。
伸了一把懒腰,唐老四有一股自己骨头正在啪啪啪作响的错觉。
李承乾是被太医署的两个郎中合着床板一起抬出来的,不过很显然,某一个曾经被踹翻的年轻郎中没有动手抬人。
当晚,唐河上和孙思邈很不合规矩地留在了皇宫。
当然,这是为了给李承乾做好医护保障。
唐河上的蒙汗药......咳,麻沸散下少了。
戌时四刻,也就是被抬出手术室半个时辰之后,李承乾就醒了过来。
“嗯!嘶!呼!”
沉闷的一声痛哼,额头上快速布上的汗珠,预示着麻沸散的所有药效都过去了,不然不会感觉到那么疼痛!
看了一眼四周,觉得自己沉睡了好久的太子这才发现,自家老爹、老弟、老妹夫,咳、还有一个不是自家的老道士全部在自己的床榻边缘。
“呼!”
深深吐出一口气,疼得皱眉的李承乾道:“父皇、道长、四郎、老三老四,都在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见着儿子苏醒问话,李二陛下悬着的心这次才是真的回到了原位。他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戌时四刻,你睡了两个半时辰。饿不饿,儿子,饿了的话,父皇让御膳司那边给你弄点吃的,就学着你们学校,咱们弄猪蹄汤,不是说哪里受伤补哪里嘛!”
李承乾闻言一下子眼睛变得有些红润,父皇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称呼自己为“儿子”了。还以为父皇不爱我了,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
“父皇......我......”
李承乾鼻子抽了一下,哽哽咽咽还没将话说出来,却被别人打断!
“父皇也真是的!”
说话的是李泰,他嘴巴一撅吃味道:“合计着您就大兄一个儿子哈!咱们也饿着呢!哪里受伤补哪里,大兄有不是猪!”
李恪僵硬地转过头,一脸呆木看着李泰,就差说一句:老四,这话你也敢说,不怕被打折了腿?
果然!
在李恪的愣神之中,老爹,呸,父皇用那阔以杀人的眼神看向了李老四,冷冽的声音传来:“最近,皮痒了?”
李老四大抵认为自己也是应该有些脾气的,胸膛一挺,咧嘴一笑道:“爹,不是,父皇,这不是看着大兄受伤大家都有些沉闷嘛,儿臣和你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李恪一下子没来得及捂住嘴,直接笑了出来。
唐老四是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这绝壁不是我唐某人的学校教出来的学生!
皇帝冷冷一哼,鉴于李泰的识时务,表示不予追究。转过头换上和蔼的笑容,李二陛下对着李承乾道:“行了,儿子,听你爹的,咱今晚就吃猪蹄!”
李承乾感动至极,抹了一把热泪奋力点点头。
“那个!”
唐老四都觉得自己此时说话有些不合时宜,可他不得不道:“陛下,承乾此时恐怕不能吃饭。”
“蒙......咳!”
唐老四觉得自家老丈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仿佛只要不给出合适的解释,就会吃人。所以,他立马解释道:“麻沸散会将人的全身麻醉,直接影响身体机能,虽然承乾现在已经醒了,也能感觉到疼痛,可是他的新陈代谢还处于停滞状态,所以臣建议在等两到三个时辰在吃东西。不然,对身体影响很大!”
“哦!原来如此!”
李二陛下实在是没听懂,什么机能,什么新陈代谢,可他信自己的女婿啊!一个能将自己儿子骨折的腿都治疗好的女婿,应该不会骗自己吧?
再说了,即便是骗,自己也不能直接说听不懂吧,几个儿子还在呢,多掉面?
所以,二爷点点头道:“晓得了!那就准备晚膳吧,承乾吃不了,咱们几个得吃饭嘛!尤其是道长,忙前忙后大半天了,这晚上还得照看承乾,总不能不吃饭是不?”
皇帝有命令,老太监自然是跑得非常快的。
嗯,重要的是自己最看重那个后生也没吃饭不是?
御膳司很快将膳食通传了过来,还真有猪蹄汤,而且顿汤的物件也很有特色,那是登州特产——干海带!
说到登州,随着从刘仁轨转交到屈突寿手里的那份又唐河上编撰的小册子上的内容逐步实施,下州登州的经济是真的开始活跃了起来。截止目前,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登州已经脱离了贫穷,实现了脱贫攻坚的第一步。
登州的海产通过冰冻、晒干等方式不断运送往长安、洛阳、幽州、剑南、江南等地,对虾、海蟹已经成为了上层建筑宴会之上不可减少的门面菜品。
那些产量更大的小黄鱼、带鱼......在大城市里,已经是许多百姓打牙祭的首选,没办法,大唐缺牛羊啊!至于豚肉,除了长安、登州这两个会做猪肉的城市,哪里还有城里的百姓吃豚肉?
腥味辣么重!
登州已然成为了相邻靠海州府的榜样,莱州、青州、沂州在郑家的主导下弄出了海盐生产地之后,州府自发百姓学着登州人开始下海。
海鱼、海蟹、海虾也有人搞。
不过,借着消息传递不便的春风,登州对诸州而言那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等着登州和海军司令部的新产品消息传递到其他州府的时候,新产品的第一桶金早已被登州和海军司令部后勤科给赚了。
在加上登州的品牌效应,其余州府只能跟在后边喝点汤。
言归正传,东宫李承乾的寝殿里,太子爷觉得自己很不好!
一来,腿部钻心的疼痛他得忍着,总不能在自家老爹、老弟还有老师兼老妹夫面前表现出自己怕疼的一面吧?
二来,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一点东西,现在还有人在自己面前吃得那么香甜!这,换谁受得了?
最可恨的,那是哪个吃饭喜欢吧唧嘴的老爹,时不时吸一口猪腿肉,还转头过来说:“儿子,这猪蹄真的挺不错,你再忍忍,爹让御膳司给你留点哈!”
太子爷欲哭无泪,猪蹄的美味本宫早就知道!可老爹,你确定刚刚的父慈子孝不是假象,你确定不是成心诱惑我这个饿了的儿子?还是说,这尼玛不是亲爹?
六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有多香,一旁饿极了的李承乾就有多忧伤!
他忍不住想,等本宫脚好了,一定问问老娘,父皇是不是亲爹?
极力忍着疼痛和饥饿的太子爷未曾想到,就在不远处的皇城里的太医署里,一个年轻的郎中此时和他有着同样的感触。
事情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结束了东宫的手术帮忙,咳,虽然郎中乙觉得自己没帮上啥忙,可这件事儿得这样称谓嘛!
且说结束了帮忙,朗中乙直接和他认为趋炎附势的甲和丙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各自的家里。
而郎中乙的家就在太医署别院,这也是大唐唯一一个在皇城内安排的衙门别院,毕竟太医们要给宫里服务,要是远了怕来不及。当然,并不是所有太医署的太医们都有资格住在这别院里,除了各科博士,其余人都没有资格,比如甲和丙。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对郎中乙的家庭成员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其母,不详!
其父,姓刘,名刚,字双江!
至于郎中乙......他叫刘启铭。
是的,没看错,就叫刘启铭!
如果唐河上知道这个名称,一定会拍拍胸脯,说一句还好你丫的不信李!不然,唐某怎么敢踹你?
且说刘启铭回到了家里,为侍御医的刘刚还未回来。
其母是一下子就看到了儿子脸上的不愉快,关切问到:“儿子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给娘说说呗?”
小刘同志摇了摇头,自己在外头受的气和母亲说个啥,自己已经不是娃娃了,受了欺负找娘么?
刘启铭直接将自己关到了房间里,直到自家老爹回家,也没有从房间出来。
“老爷,咱儿子好像被人欺负了!”
刘母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丈夫。
刘刚刘双江闻言愣了一下,心中顿时冒出一股邪火。
今天儿子去东宫,那是自己安排的。其目的其实很简单,自己的儿子在跌打方面也算得自己亲传,送到东宫去美其名曰为“帮忙”,实际上就是在那两个不止到哪里来的外来郎中乱来的时候,儿子可以出来救场。
可儿子居然被欺负了,被几个赤脚郎中给欺负了!
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刘刚眉头高高皱起,他敲响了儿子的门,他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来!”
屋内的刘启铭正正襟危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奋笔疾书,敲门声音响起之后,他没有询问是谁,只是让人进来。
老刘自然不会和儿子客气,皱着眉头就走了进去。
嗯?
没见儿子窝火呀!
看情形,儿子这是在写奏章嘛!
老刘继续皱着眉头走到了儿子跟前,只见儿子的奏章已经写了一大半。
刘启铭转头看了一下父亲,没说话,而是继续埋头书写。
他要自己报今天的一脚之仇!
报仇的方式自然是通过奏章把自己今天的见闻写进去!
不,这不是报仇,而是仗义执言!太子可是国本,你们几个赤脚郎中居然将太子的腿给切开,还在太子的腿里安装铁板!谁不知道,人体里不能参杂其他的东西,这种将铁物放进太子的身体里和植入外邪有何区别?这等做法有何居心?
小刘的文笔当真算是不错,至少老刘看来自己的儿子文笔不错。整个奏章写的非常有条理,算得上生动的写出了两个赤脚郎中的所作所为!
嗯?
老刘的眉头突然皱得更深!
自己的儿子在阻止他们给太子安装铁板的时候,居然被一个姓唐的赤脚郎中一脚踹倒在了地上?
儿子长这么大,老子都没打过,要别人来踹么?
刘刚看到儿子写的“臣在阻止他们给太子安装铁板之时,被那唐姓年轻郎中一脚踹到在地,郎中甲和丙碍于武力,竟然继续帮凶!”之时,心中的怒火更深!
被人发现了还暴起伤人?
还有那甲和丙,居然畏惧武力继续帮忙?
伤害儿子的人绝对不能姑息!
甲和丙这两个没有原则、没有志气的郎中绝对不合适再继续留在太医署!
待得儿子写完奏章,刘刚一下子从儿子的手里将奏章拿了过来。
刘刚道:“儿子,这件事儿哪里需要你来做,让爹来吧!”
刘启铭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感动,他却摇摇头道:“谢谢爹,只是,这是儿子自己的事情,您来帮我做算什么事儿?儿子不成了被欺负了就找家长的娃娃了?”
刘刚露出一丝宠溺的微笑道:“别说你只有二十岁,就是你四十岁,在爹心里,你也是孩子。”
“爹!”
“儿子!”
父子二人四手相握,满满的亲情。
“好!”
刘启铭几乎热泪盈眶道:“这件事儿,就让爹您去做吧!”
被老爹感动的刘启铭还郑重对老爹行了一礼,他想到我爹是刘刚真好,从小到大,只要自己受了什么欺负爹就一定会给自己摆平!
然而,这种感动仅仅维持了半个时辰,就荡然无存。
吃完晚饭,肚子被踹了一脚的刘启铭觉得有些不舒服,就跑了一趟厕所,回来之时,竟然听到自家老爹和娘亲在说话。
老娘说:“老爷,知道儿子怎么被欺负了么?”
老爹道:“嗯,被人踹了一脚!明天我就帮他报仇!”
“老爷你真好!”
“那是!今晚准备怎么犒劳老爷?”
“老爷~~~!”
“哈哈哈!对了,还有件事儿忘了和你说了!”
“老爷请讲!”
“儿子写了一封奏章,被我给骗过来了!”
“嗯?骗?”
“咳,其实也不是骗,这不是要给儿子一个公道么,所以我就把奏章拿了。”
“儿子知道?”
“当然,不然怎么叫骗?咳,拿!嗨,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有把握这份奏章递上去,陛下要给咱奖赏,到时候,指不定为夫能弄个爵位,儿子反正袭爵嘛,他也不亏是不?”
门外偷听的刘启铭一脸粑粑拉不出来的感觉,这尼玛,是亲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