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口仍挂着那块莫名其妙的铜牌,“鸽粪与电磁危害调查部”,里面隐隐传来吵闹声,柯林推开门,看见这里已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
埃米尔正在和人翻找东西,几乎所有的柜子都被打开了,桌面上堆满杂物以及用牛皮纸封装好的文件。柯林看着它们隆起的外形,猜测里面应该是一组组照片胶卷。
除了埃米尔和上次就见过的老头外,这里另外多了三个人。加上到处都堆着材料,原本就不大的办公室就显得非常拥挤。柯林小心地侧着身子走动,以免碰翻那些文件和胶卷。
那个带着老花镜的老人仍蜷缩在藤椅上,颤巍着用胶水摆弄几张零碎的剪报和纸片。柯林瞥见了一个片段:“埃纳大教堂墓祠失窃”。在这完全混乱的现场中,脆弱的老人和纸片就像海浪尖上的小舟,让人不禁有些担心。
埃米尔正在一旁弓着身子翻东西,朝着一个女学生模样的成员乱发脾气。而后者虽然一言不发,表情却是一副随时会动手掐人的样子。
桌子的另一头坐着一个笑吟吟的正装男子,手里捧着一只无处摆放的公文包,但感觉他并不是调查部的成员,因为只有他是悠闲的。看见柯林走进来,这个人主动站起身伸出了一只手:
“阿莫·加图索先生?”他问,另一只手边还有张附有照片的表格。
“我是。”柯林与他握手回答说。
“我是从亚戈站返回本土的交通员,途经达纳罗。”
亚戈,也就是东拿勒的中心,柯林若有所思。途经达纳罗,也正好将这里的一些实物文件带往白都。收录坐标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交通员没有过多废话:“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补录坐标吧。”他说。
测量仪式已经被安装在桌面上,又由交通员事前检查过。柯林点点头,落座后开始向阵地中的金属杆聚焦意图。对方取出了表格和纸笔,准备记录下结果。
看来“鸽粪调查部”所属组织的活动范围比自己想象得更大,并且拥有自己的邮递网络。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文字可以通过红信或电报传递,但胶卷和文件实物不行。而如果信息的密级过高,也不可能依赖民用的邮政系统。
毕竟说不定邮件经过哪个盟国的时候,就有可能被开封检查。
坐标测量的速度比他想得慢一些,交通员手中的笔迟迟没有动静。等待中,柯林的心稍微有些悬了起来。那枚琥珀吊坠般的坐标稳定装置就在上衣兜里,很难说绝不会出问题,但他始终没有伸手去触碰。
期间埃米尔他们终于找齐了需要的照片胶卷,连同其他文件分别封进几只牛皮纸袋后,拿过来交给了交通员。办公室里的折腾告一段落,几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除交通员外剩下的两个陌生面孔,应该就是调查部的其他成员了。
其中一人是留着齐耳短直发的年轻女子,坐姿和动作端正干练,像一个军校在读的学生。
另外一人则是四十到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有几条横肉,做事却不急不慢。刚才也是他从如山的材料中找到了需要的胶卷。
时间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交通员的笔尖才开始记录。这个坐标似乎意外地长。柯林观察着他笔杆摇晃的轨迹,想从停顿次数看出坐标的段落数。结果交通员一共写了五六分钟,停顿七十四次左右。
也就是说,这个坐标可能拥有七十四个维度。
相应的,虚界频谱将被还原为七十四维的坐标系。而这仍可能只是降维后的投影。
“红信仪在哪?”交通员问道,埃米尔起身,领他去了另一个小房间。
成员的坐标必定是调查部最高密级的信息之一,听埃米尔说,会使用不可能被破译的一次性密码本进行传输。但柯林没想到这里就会有红信仪,要知道在整个施塔德,也只有神学院那么几台而已。又过了十分钟,交通员走出红信报房,将埃米尔整理的几封文件收进公文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味,因为记录过坐标的纸张已经被就地焚毁。
临走之前,交通员朝着藤椅上打盹的老头行了一个军礼。
柯林知道从这一刻开始,“阿莫”才真正成为了这个组织的成员。
…………
…………
“女的名叫艾丽,男的名叫鲁伊,以后都可以直接叫名字,他们挺好相处的。”
和柯林一起走在小道上,埃米尔简单地介绍着调查部的另外两名情报官,简单到就像没介绍一样。
“至于那个老头。”埃米尔说:
“你知道他是‘统帅’就好。”
“我们负责收集情报,发给白都的专业分析部门,并且抵御来自同盟外部的渗透。”
“这里的情报官,其实每个都有能力领导一座小城市的情报站,埃杜站,法隆站,甚至冷港站。但在这里,特殊的达纳罗站,我们既是将领又是小卒。”
说到这里,埃米尔忽然话锋一转,他向柯林坦白说:
“其实我会使用语言魔法。通过话语和暗示影响别人的心智。”
“出于这门技艺的基本礼仪,我应该告诉你。我也曾对你下过暗示。”他说。
“比如……那句‘言辞背后沉默着无限’?”柯林说道。
对柯林能察觉到语言魔法,埃米尔似乎感到了一丝惊讶,他接着说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禁言咒,让人倾向于保守秘密。但不必担心以后。我不会对正式成员做任何暗示,这是底线。”
“另外还有当天路上聊的那些无效信息。它们是真的,但只是为了混淆视线,留给潜在敌人的诱饵。”
潜在敌人。听到这里,柯林说:
“其实那天回去后我遭到过袭击。”
他转述了前些天被第九局弗兰克等人跟踪的事,至于脱困的过程则简单略去了。
“果然。”埃米尔皱眉,他捏起了拳头,但没有立刻说什么。
两人都穿着调查部的制服——看起来就像清理鸽子粪便的工人。此行的目的,是将柯林介绍给一些情报员和线人。那些人只是外围成员,大部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服务。
但他们就是调查部的触须。
“正常情况下,情报官不会和一线的鼹鼠和线人见面。”埃米尔说:
“这种事情一般由专门的交通员来做。这样即使线人被破获,也不会牵扯到背后的整个部门。”
但只有五个成员的调查部没有这种条件,所以只能冒着风险亲历亲为。
埃米尔简单地说着一些工作原则。柯林发现,自己虽然没有在情报部门的真实经历,却对这套做法颇为熟悉。因为幼年在西拿勒那个布满硫磺矿坑的“家乡”时,他就已经跟着一些夜民学习过了。
庞大却运作无声的施塔德机构,也正是根据这套原则建立起来的。
有许多事情,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打下了基础。
傍晚时分,柯林和埃米尔以调查鸽粪积累状况的名义,逐一拜访了十几处住宅和大楼,而其中有八处,其实是线人的住所或工作地。他们有的是留学生,不起眼的职员,甚至家庭妇女。
和往常一样,今天的计划是联络十位线人,估计再有两三个小时就能结束。
可是,当他们走进第九位线人的住所时,却只看到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