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寂之中，众氏族首领，鱼贯而入。</p>
很快，其中留辫髡头左祍者，都被揪出来。</p>
吊在了辕门抽了五十鞭。</p>
好在，这样的人不多。</p>
毕竟，内迁氏族，汉化的都比较深了。</p>
身为首领，更是几乎与汉人无异了，许多人甚至都有文化，能读书识字了。</p>
自然不会做那种被人鄙视和嘲笑的事情。</p>
一路向前，他们被人引到了一个院子中。</p>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年轻的不可思议的汉朝贵族，持着节旄，端坐在一张案几前，神色肃穆。</p>
而在他左右两侧，矗立着十余位独孤氏族的武士。</p>
这些年轻武士，皆以充满了崇拜和敬畏的神色，侍卫在他周围。</p>
众人见此，自然知道，这就是那位长安来的天使了。</p>
于是纷纷上前，屈膝下拜：“塞下野人，恭问天子圣安，恭闻天使训示！”</p>
就见着那位持着节旄的年轻贵族悠悠起身，无比和睦的笑道：“诸君免礼……”</p>
“陛辞之时，陛下就嘱托过我，说塞下三部，皆为忠良，嘱我嘉勉、慰籍……”</p>
“你就是这样慰籍的？”郝连破奴看着这独孤安的宅邸，在心里面忍不住吐槽，但嘴上却是和其他人一起千恩万谢的叩首：“天子圣德，吾等无以为报，唯赴汤蹈火，誓死效忠而已！”</p>
“善！”就听着天使道：“果然都是忠臣！”</p>
“此番，特地召集诸公来此，乃是要与诸公商量三件事情……”</p>
这时，那些被架出去的人，都已经抽完了五十鞭子，被人抬了进来。</p>
一个个都是痛苦不堪，满脸狰狞，偏偏还得挣扎着起来，上前行礼。</p>
天使却是仿佛之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甚至还叫人给他们上了些金疮药。</p>
等到上完了药，他才笑着道：“这第一件事情嘛，诸君应该已经都知道了……”</p>
“塞下为汉家之土，神州之壤！”</p>
“乃是禹王所封，舜帝之土也，自古神圣非常，神灵常驻……”</p>
“君等可不要亵渎了这片土地……”</p>
“自今日起，塞下各部，留辫不留人，留人不留辫……”天使微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君等可否做到？”</p>
众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低下头来，恭身拜道：“天使之命，岂敢不从？”</p>
“善！”天使变得非常高兴起来，连笑容都有些灿烂了。</p>
“这第二件事情嘛……”天使笑着道：“中国以封建郡县而治天下，吾欲在塞下，行郡县之治，编户齐民，行异子之科，未知君等意下如何？”</p>
众人听着，都是头皮发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p>
毕竟，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p>
更何况，对方还是持节钦使，若是惹毛了他，随便找个借口把他们全杀了。</p>
也是没有任何疑问的。</p>
长安天子甚至不会因此过问半个字，更不会有人来给他们主持公道。</p>
这就好比很多人在氏族里，将几头不听话的牛羊宰了一般。</p>
那个会关注？</p>
至多训斥一句！</p>
但……</p>
若是答应下来，那可就是……</p>
只有小氏族的首领们，跃跃欲试，但摄于各大氏族的威压，不敢轻举妄动。</p>
天使见着，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相当的善解人意，道：“诸君不必立刻答复，本使将要回一趟善无城，大约数日吧，这些日子里，诸君可以细细思量，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本使都不会怪罪……”</p>
“只是，若有人不愿意……”</p>
“本使也只好让其出塞了……”</p>
这话一出，包括郝连破奴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p>
出塞？</p>
他们现在哪里还有能力在塞外的险恶之地立足？</p>
一旦出塞，恐怕马上就要被那些塞外的亲戚生吞活剥了！</p>
更何况……</p>
这塞下生活，如此安逸、和平，谁会愿意出塞去吃风雪和沙子？</p>
“至于这第三件事情嘛……”年轻的天使依然微笑着：“本使此来，奉诏巡边、嘉勉、考察与节制幕南之事，自然嘉有功，赏善臣，乃是其中应有之义！”</p>
“故而……”天使举起手中节旄：“本使宣布，将为太孙殿下，在雁门塞下各部之中，遴选一位适龄淑女，服侍太孙……”</p>
这话一出，无数人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p>
“遴选标准，除样貌、年纪、才德之外，主要参考其父祖功绩，是否曾为汉家立功，或者其父祖如今是否愿为天子效命……”</p>
众人听着，都是低下头来。</p>
独孤敬，更是眼冒金星。</p>
虽然在普遍认知中，很多人都以为，引弓之民无美女。</p>
但那只是针对在塞外苦寒之地，与风雪作伴，与飞沙为友的部落。</p>
内迁后，各氏族中出美女的概率就渐渐增多。</p>
特别是独孤氏族，更是佳丽闻名。</p>
不然，独孤安也不可能靠着一个女儿，攀附上雁门郡郡尉了。</p>
所以，独孤敬信心十足。</p>
就听着天使说道：“除此之外呢，本使还将为诸君及塞下人民，带来更多天子恩泽与嘉勉！”</p>
“本使将在这塞下，设置一个盐铁官署，准许塞下之民，使用、购买与准备盐铁之器！”</p>
“同时，凡有功之士，殉国之后，皆可每月以优惠价格，购买三千钱之下的盐铁商品……”</p>
“此外……”天使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推着一辆鹿车，走了进来，鹿车上满载着上百个瓦罐，天使笑着上前，道：“这些，是本使赠与诸位的见面礼，每人五罐，还请笑纳……”</p>
便有人上来，将这些瓦罐分配下去。</p>
郝连破奴很快就被分到了。</p>
他拿着这些瓦罐，打开来闻了闻，果然和传说中一般，有着浓重的腥臭味道。</p>
“天使，这就是可以救人母子的神药？”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p>
“不一定……”天使微笑着说：“此物，只能减少死胎与难产的发作概率，应该可以减少一半吧……”</p>
“或许可能多些，或许可能少些……因人而异！”</p>
“但，其对婴儿发育与孕妇身体，确实有着种种好处！”</p>
众人听着，都是两眼放光，激动难耐。</p>
这就是神物啊！</p>
一半几率意味着什么？</p>
谁不清楚？</p>
等于氏族每年新生儿的存活率提高一倍甚至更多啊！</p>
等于可以拥有更多的生育妇女，能让氏族延续下来！</p>
若是在过去，仅仅是这种神物，就足以让所有人愿意不惜一切，誓死效忠了。</p>
可惜……</p>
郝连破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侍中。</p>
“你为何要做那种事情呢？”</p>
编户齐民，可是在抽他们的根基啊！</p>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会让所有人都离心离德吗？</p>
想到这里，郝连破奴就忍不住上前拜道：“天使，编户齐民之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p>
所有人都抬头，目光灼灼，看向那位持着节旄的天使。</p>
结果，却只听到从他嘴里吐出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没有！”</p>
“编户齐民，分户别立，异子之科，此中国制度，欲为天子臣，非如此不可！”</p>
“此事，概无商榷的空间！”</p>
众人闻言，都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p>
“当然了……”天使却似乎不知道他的话对众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反而兴致勃勃的道：“君等也不必忧虑，本使与天子，也会考虑到诸君的利益，会适当的补偿……”</p>
“凡愿率众编户齐民之头人、贵人，皆可按汉律，比照归义外藩故事，授予爵位！”</p>
“此外，还可以按照一定比例，多分牲畜、土地，或折算为黄金、铜钱！”</p>
“这可是天恩浩荡，仅此一次啊！”</p>
这下子，那些本就已经心动的小氏族首领们，再也忍耐不了了。</p>
纷纷上前，屈身拜道：“天使，小人等愿从天使之命，编户齐民，为天子臣民！”</p>
一下子就有十几人出列，占了差不多一半来会者的数量。</p>
郝连破奴看着他们，恨不得将这些家伙吃了！</p>
因为，这些小氏族，多的也就三五百人，千把头牲畜，少的甚至可能就几十人，百来人。</p>
编户齐民对他们来说，甚至有好处，没有坏处！</p>
毕竟，这些小氏族势单力薄，平日里还要受像郝连氏族这样的大氏族压迫、剥削。</p>
如今，能有机会成为汉臣，谁不乐意？</p>
更别提，还能有爵位拿，可以多分牲畜土地。</p>
而他们这一反水，却是将郝连破奴给架到了火上。</p>
答应吧……</p>
前途未卜。</p>
不答应吧……</p>
这万一被那个年轻又脾气暴躁的天使以为自己是刺头。</p>
那就别说什么好处了，说不定，自己得去和独孤安作伴了。</p>
年轻天使看着那些主动愿意的首领，高兴的不得了，笑着道：“诸君深明大义，本使必当为君等向陛下请功……”</p>
然后他的眼睛，就扫到了那些还低着头，不发一言的人身上。</p>
“至于其他诸君，也不要有太大压力……”</p>
“中国从来不为难人……”</p>
“愿为中国人，则可以留下来，不愿意，可以出塞的嘛……”</p>
“对吧……不要勉强自己……”</p>
“夫妻合离，尚且讲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何况这为人处事……”</p>
话虽柔和，但其中却是锋芒毕露。</p>
一别两宽？</p>
呵呵……</p>
怕不是前脚出塞，后脚就被人连锅端了吧。</p>
各生欢喜？</p>
塞下氏族和这位天使，或许会欢喜看到一个刺头的离去，可以占据其留下来的地盘。</p>
但出塞之人，却是马上就要坠落地狱！</p>sxbiquge/read/6/60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