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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陆陆续续到场。</p>
所有人都以为战斗已然结束。</p>
不曾想，在这最后当口，第八剑仙杀了个回马枪。</p>
甚至放出豪言……</p>
“折遍满山桂花？”</p>
群情骚动。</p>
如若说彼时初出白窟，第八剑仙的种种表现，让人不免从心底里认为这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行事、作风，他再不似当年肆意不羁。</p>
那么此刻，这番话一出，众人便只觉重回那时光辉时代。</p>
那个能在十尊座争夺之战上，力压大陆各大巅峰势力传人，以一己之力，横扫一切的第八剑仙，似乎……</p>
回来了？</p>
“你在威胁我？”</p>
和所有人不同。</p>
苟无月眸色愠怒的盯着八尊谙手上枯枝，冷然开口。</p>
即便众人再仿古。</p>
他也知晓，面前这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人了。</p>
被下了禁武令……</p>
被断了两指……</p>
“连剑都拿不起之人，你又有何等资格，再言如此猖狂话语？”苟无月名剑一紧，剑意肆昂。</p>
白衣纷纷却步，知晓这其间一战，估摸着是真免不了了。</p>
“威胁、猖狂？”</p>
八尊谙神情淡漠：“我从不无的放矢，空口白话，说是杀人，便是杀人，说要动手，便要动手！”</p>
他说着迈步往前，脚下海棠花朵朵盛开。</p>
八指一枯枝，人踏香而来。</p>
“哈哈哈哈……”</p>
苟无月却忽然放声大笑：“八尊谙，你还真以为现今仍是你的舞台，还屠戮白衣七百，折遍满山桂花？”</p>
“桂折圣山便在中域，华长灯便在屏风烛地。”</p>
“你，胆敢登临？”</p>
苟无月大笑得似要捧腹。</p>
还不待八尊谙出声，他笑声减弱，目中有着怅惘，以及失望之色。</p>
“八尊谙……你真有好好瞅过你现今的模样么？”</p>
“不修边幅，佝身偻背……”</p>
“连剑都拿不稳，尚以蝇营狗苟之姿，偷袭他人。”</p>
“昔日第八剑仙的仙风道骨，在此今你之身上，可曾留有半分余韵？！”</p>
白衣闻言，各个面色复杂。</p>
他们知晓十尊座前期，苟无月其实和八尊谙私交甚好。</p>
只不过后来道不同，便各自扬镳而行。</p>
这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苟无月不加掩饰的质问之中，哪怕是再迟钝之人，都能听出来几分意思了。</p>
而也确实。</p>
三十三号的惨死固然令人惋惜。</p>
可换做是昔日的第八剑仙，他断然不可能如此作为，从背后对人递出冷剑。</p>
今日的圣奴首座，或许真在各方打击之下，徒有八尊谙之名，而无当年第八剑仙之实了。</p>
大风萧瑟的刮。</p>
海棠花一朵接着一朵。</p>
在苟无月的连番质问之下，八尊谙却充耳不闻，只徐步往前。</p>
“仙风道骨……呵。”</p>
他淡然一笑，没有大声回应，更像是在低喃自语，只语己听：</p>
“仙的是风，道的是骨，其貌不扬，又有何干系？”</p>
“执剑者若只修边幅，不修本心，若只悟邪门歪道，是非混淆，不寻披靡而进，反四拐八弯，又怎么可能，真能破得了那一重境界？”</p>
“境界？”苟无月厉声而起，“你跟我谈境界？”</p>
即便八尊谙声若蚊蝇，可他依旧知晓，对方是在说给自己听。</p>
真如他百思不得其解缘何一往无前的八尊谙，会被华长灯三剑斩成现今模样一般。</p>
对方，同样在质疑自己目前所作所为，所奉行之道。</p>
可这，能一样吗？</p>
苟无月心头波澜四起，便是要提剑狠狠斩醒面前之人。</p>
可如若论剑、论道至此，那么率先提剑之人，便已然输了一筹。</p>
身可斩之。</p>
可对方之道若是不斩，我愿不平！</p>
“八尊谙！”</p>
苟无月一步踏前。</p>
嘭一声响，虚空剑气肆荡，直接将万方空间拦截。</p>
海棠花被剑气撕扯得支离破碎，朵朵凋零，徒存一瓣，只可支棱八尊谙飘摇之躯。</p>
苟无月看得惨然一笑：“断翅之人，还谈何搏击长空？”</p>
八尊谙终于止步。</p>
再不止步，他便要掉下去了。</p>
这个时候，他已经深入了战局，落到了苟无月十数丈开外。</p>
此般距离，正是拔剑之最佳。</p>
他缓缓仰眸，抬起了手中的枯枝。</p>
“翅膀虽断，可我亦能浮空。”</p>
“你雁寄鹰群，看似风光，真正需要支援之时……”</p>
八尊谙扫了一眼场外众多白衣，直摇头：“依旧只能孤身一人！”</p>
“可你剑呢！”</p>
苟无月声在颤抖。</p>
他知晓八尊谙说的是事实，自己再难寻辩。</p>
八宫里之势，圣神殿堂总部早已窥之。</p>
至今无援，不外乎就是因为自己半途而入，寄人篱下，非我族类，其心异之吗？</p>
可是看着那仅仅只能用枯枝指着自己的八尊谙，不说苟无月，连名剑奴岚之都“呜”一声响起了悲鸣。</p>
“事到如今，你也就只能用一破树枝来指着我，来说教？”苟无月怒声咆哮，“你的剑呢？”</p>
“我剑？”</p>
八尊谙轻轻舒了一口气，遥望远方，“我剑镇四方，留待他日之需，自然取之，独奴岚之声蒙尘……误入歧途！”</p>
嗡——</p>
这一刹苟无月再憋不住内心怒火，扬手一剑，青光闪烁。</p>
刷一声响，四方空间青色洪流汇聚，万千莫剑成型。</p>
剑界登临，化作青色长河，隔断了八尊谙前行之路。</p>
苟无月指尖轻抖。</p>
这一剑若是斩下，恐怕前头之人，便将光芒不再，与世长辞。</p>
说到底，他不肯出手的缘由，总归还是因为往日羁绊左右心头。</p>
或者说。</p>
从白窟裂缝乍现，八尊谙甫出之际。</p>
他的剑，就从来没想过要落到面前之人身上，无论是宇灵滴战死，三十三号碎灭，这些，都不及往日情分。</p>
此之一剑，也根本落不下！</p>
“你走吧。”</p>
苟无月叹息。</p>
在一众白衣惊异的目光下，他终于是道出了内心期许，“桑七叶我不可能还你，趁我还未回心转意，带着你们圣奴之人，通通给我滚出八宫里！”</p>
“这？”</p>
白衣惊呆了。</p>
没有哪怕一个人会想到，在任务当头之时，无月前辈竟会说出此等叛逆话语。</p>
他是大陆七剑仙之一，更是圣神殿堂两大执道主宰的之一。</p>
这些话，是能当着白衣、圣神卫的面，说出口的么？</p>
这些话，是我们圣神殿堂之人，所能听的么？</p>
“疯了吧！”</p>
一声声低呼在白衣之中喧嚣开来。</p>
气氛顿时便得有些诡异了。</p>
“无月前辈这……”</p>>
“宇灵滴大人、三十三号前辈都已经没了，他、他怎么敢的？”</p>
“这些话若是落到道殿主，落到苍生大人的耳中，无月前辈那是完全洗不白了啊！”</p>
“明明总部就还是以一种外来人的身份对待他……”</p>
“嘘！”</p>
有明眼人已经瞧出来不对了。</p>
如若苟无月真想出手，或许便不可能等到此刻，等到宇灵滴、三十三号阵亡时再出手。</p>
他本就应该在八尊谙第一次出现之时，奋力将之拿下。</p>
而今这番话一出，更加是说明了第八剑仙在其内心中的份量。</p>
既然彼时没有出手。</p>
那么这一刻，很有可能他也真下不了手。</p>
而卡在这当口之中……</p>
有些话白衣能听，后续能传。</p>
但毫无疑问，在此刻，不能讨论！</p>
八尊谙轻笑着扫了一眼白衣人等，淡然问道：“你不怕死？”</p>
苟无月沉重闭上了眼睛。</p>
“我心如明镜，如何做，如何抉择，是他们给予我的选择。”</p>
“既然他们敢这般作为，那便要做好我会有由心而发之举的心理准备。”</p>
“可我不这么想。”八尊谙矢口否定。</p>
苟无月对面前将死之人而不自知的无知感到好笑，正想要说点什么，八尊谙再道：“我来此，早先便已经说明了，是为杀人而来，不是为了要走而来。”</p>
这一下，不仅八尊谙怔住，就连白衣也傻眼了。</p>
所有人都认为先前那番话只是笑谈。</p>
不曾想，在场独独说话之人，将之给当真了。</p>
“他真想屠白衣七百，折遍满山桂花？”</p>
白衣懵了。</p>
这是天方夜谭！</p>
昔日的第八剑仙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p>
可现今的七剑仙之一便在前头。</p>
他八尊谙，怎么还敢将此话当真？</p>
连苟无月叛逆一言都不肯接下，就此转身离去，还在此地猖獗？</p>
白衣群情激奋，立马便是有人俩要出身。</p>
可略一思索，三十三号那莫名其妙的死亡……</p>
方才，真是巧合么？</p>
反观苟无月，他着实也被气到了。</p>
“八尊谙，你还真想负隅顽抗？”</p>
“杀人……”</p>
他一脸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指着那枯枝，再看那人。</p>
“凭甚？！”</p>
“就凭你手上这根破烂树枝？”</p>
“就凭你连飞都要人有承托住的修为？”</p>
“就凭你那被现世碾压得都直不了的……脊梁骨？”</p>
苟无月大笑，良久面容一肃，声音完全清冷下来，“八尊谙，你真要消磨完我的所有耐心，从容赴死，才肯对得起我的所有付出？”</p>
“我从不奢求有人为我付出。”</p>
一顿，八尊谙回眸，深深看了苟无月一眼，意有所指：“也从不希望。”</p>
藏身在空间碎流之中的海棠儿身子一颤，意识到自己这一次，似乎真的有些做错了。</p>
第八剑仙，又怎需别人来帮忙？</p>
“那你究竟所图为何？！”苟无月怒声嘶吼，言语中满是抓狂。</p>
“杀人。”</p>
轻淡二字，翩然而下。</p>
所有人都觉得这人疯了。</p>
真就好好的逃生之机不把握，非得到太岁爷头上都土才肯罢休？</p>
苟无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p>
“猖獗！！”</p>
他一声叱吼，声若惊雷。</p>
这一刻，天地动荡，风云翻涌。</p>
连天道都被其怒意震霄，由晴转阴，黑云当头，冷风萧瑟，空间坍塌，一言万山崩解。</p>
名剑奴岚之声一斜。</p>
“刷刷刷……”</p>
青色莫剑洪流由东至西扫荡而过，径直往八尊谙所在之地贯穿。</p>
“小心。”</p>
海棠儿一声惊呼。</p>
八尊谙脚下残留的花瓣竖起，似乎想要为其挡下这一波攻击。</p>
然而莫剑术何其之强？</p>
仅仅一个冲击，花瓣便支离破碎，完全被撕成齑粉。</p>
“嗖”一下。</p>
海棠儿便要扑出空间。</p>
即便首座一意孤行，但拼死了，他都不能让首座死在这里！</p>
可空间裂缝方要掀开，海棠儿本欲从中脱离，却突然止住了脚步，遥遥望着那莫剑洪流之中，似乎一股惊人剑意掀起。</p>
——和苟无月截然不同的剑意！</p>
“这？”</p>
青色洪流冲刷而过之时，所有人原以为八尊谙即便是不灭之躯，也不可能挡得住太虚之力以及莫剑伤害。</p>
这一波，不死也要被当场拿下。</p>
可蓦然间，冲霄剑意于青色洪流拔空而起，将之挡撞得粉碎。</p>
肆无忌惮、放浪不羁，无所畏惧……</p>
苟无月心神恍惚之间，只觉当年那人回来了。</p>
思绪仅仅这么一个停留，一道金色光芒从青色中绽放。</p>
随即，佛音靡靡之间，于青色洪流之中寸寸拔高一尊弥世大佛！</p>
“唵嘛呢叭咪吽……”</p>
低沉的六字梵音从全场众人心口间诞生，语速越来越快。</p>
所有人只觉太阳穴臌胀，脑袋都似要被这梵音咒念得炸开，纷纷撇开目光，封闭六感，不敢直面之。</p>
苟无月却瞪大了眼，死命盯着那一瞬间耸入了云端举世大佛，眸中满是不敢置信。</p>
“怎么可能……”</p>
“禁武令？”</p>
他懵了。</p>
禁武令之下，八尊谙又怎么可能再开灵技？</p>
这一式，是在开玩笑么？</p>
昔日华长灯降下的禁武令，所以其实毫无用处？</p>
“昔日华长灯，可曾封圣？”</p>
一道黑光拔空而起，立于佛巅。</p>
八尊谙似乎知晓苟无月心头思忖着什么，冷笑出声：“不曾封圣，天下英才，又有谁能压得住我八尊谙？”</p>
那睥睨眼神，张扬虚发……</p>
这一瞬，苟无月神情一怅，恍如隔世。</p>
“唔。”</p>
白衣人等的苦痛呻吟声终于是惊醒了他，苟无月回过神来。</p>
“八尊谙，你真要出手？”</p>
没有回话。</p>
立于佛像之巅的八尊谙，一身气势在节节攀升。</p>
他豁然抬眸，目中剑念一闪而逝。</p>
“嗤！”</p>
苟无月只觉胸口一痛。</p>
八尊谙手指枯枝，尚且不动。</p>
他血光飚射，整个人便是被剑念贯穿，钉死当场。</p>
“我不杀你，你且观之、待之。”</p>sxbiquge/read/7/71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