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临门 第152章局中局

何令珍把药箱放在柜台上,一张张照片认真翻看着,之前教堂宣誓时忘记让人拍照了,所以在这补拍了照片,照片中的两人灿若星辰,岁月静好,确实很养眼。

“没问题,你随便选一张挂起来就是。”

“哎哟,那感情好,多谢了。”

老板开心的脸颊潮红,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你听说了吗,那被救走的一家三口没抢回来,警察追出城外二十多里路,双方在野外干起来了,结果人家早有准备,弃车逃进树林子里了。”

“那岂不是一无所获,派那么多兵押送还是把人丢了,而且是在城里丢的,这下不知闹出多大笑话。”

“也不是一无所获,听说抓到了个活口。还有一个人被百姓认出来了,想必很快也会被抓到。”

两个特意打扮过等着拍照的西装男人聊着方才发生的枪战,何令珍侧头听了一耳朵,将照片钱给老板,咧了咧嘴角,“老板家人都还好吧,方才的事没受到惊吓吧?”

老板礼貌的颔首回答,“谢谢何老板关心,好得很呢,外面那些混乱扰不到他们。”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

老板亲自把他送到门口,何令珍提着药箱出门时不经意得朝右手方的蔬菜摊子上瞥了一眼,扣上礼帽,转左离开了。

何令珍停停走走,把整个县城都绕了一圈,走到一处杂乱的菜市口时停下脚,两边摊位上水果蔬菜丰富新鲜,蹲下身子认真挑选几样。

一个头发花白、弯腰驼背的老婆婆的背着一背篼的梨子在拥挤的角落占了小小一方位置,硕大的背篼和她佝偻干瘦的身体形成强烈的对照,似乎随时都能把她弯曲的脊梁压瘪。

老婆婆艰难的想把背篼从肩上放下来,但这个动作有些吃力,何令珍好心帮了她一把。

“您这梨怎么卖,给我来点吧。”

“哎哟,多谢先生,我给您装。”

有客人上门,老婆婆欢喜的就要起身给他挑梨子,何令珍让她在小杌子上休息,“我自己挑。把你这竹筐给我装梨子吧。”

何令珍挑了一竹筐,几乎把背篼里的梨子挑走了一半,老婆婆接钱的时候脸上的褶子更深了,连连道了几声谢,将钱数了好几遍,小心放进衣服包里,这才发现背篼里多了一样东西,被几个梨子压在背篼底下。

“哎哟,这包,哎哟,先生包忘拿了,这可怎么办……”

何令珍回到药厂时,何令珊正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抱着手臂神情肃然,高跟鞋踩在坚硬的石板地面嗒嗒直响。

“四哥,你回来了。”

何令珊瞧见他的身影,表情终于松缓下来,快步把他拉进办公室,从内锁上门。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何令珍扯开领带在办公椅上坐下休息,润了润嗓子才道,“有人跟踪我,多绕了些地方。你的事情办妥当了吗?”

“放心吧,安全送达。”

何令珍满意的嗯了一声,“我落了样东西,你等会帮我拿回来。”

办公室里两人正说这话,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一连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一听脚步声就知来人训练有素。

房门刚被敲响,何令珊就把门打开了,然后冯团带了一队警察进来,直接押住了何令珍,又在办公室里翻找起来,最后从他办公桌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药箱。

“把人带走,然后把药厂封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

何令珍被铐上手铐就要带走,何令珊着急的拦在门口,扯着冯团的手臂不让他走,“冯团,他可是你姐夫,你就这么把人抓走。”

冯团冷漠的甩开她的手,正了正领口,公事公办的道,“法不留情。况且我从来没承认他是我姐夫。”

“那你总要交代清楚四哥犯了什么事吧?”

冯团回头斜睨了眼淡定如水的何令珍,“我们怀疑何令珍与今早的劫持囚犯案有关,要带回去调查。”

说完一把推开何令珊,押着何令珍扬长而去。

何令珊踩着高跟鞋,身体不稳直接被推到了地上,等爬起来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追出药厂大门却被几个监守的警察挡了回来。

“从现在起,厂里的任何人不得进出,都老实在里头呆着,小心吃枪子。”

药厂工人们都被赶到了院子里,被一群持枪警察团团围着,害怕的团缩在一起,不敢乱动一下。

何令珊也被毫不留情地推进包围圈里,在一张张恐慌的面容上巡视了一圈,却没找到吴梦。

“小梦呢,你们谁看见她了?”

何令珊压低声音悄悄询问,以为吴梦没有被抓到,提早发现情况溜出去了,结果守门大爷道,“吴主任早上就出去了,被人喊走的。”

“去哪儿了?出去干什么?”

守门大爷掏着外衣口袋道,“有人来找她救命。这是吴主任走之前交给我的,说如果有人找她,就把这个给她看。”

何令珍瞧见信纸上‘何令珍有危险,速来祥云客栈’两行字时,瞳孔渐渐放大,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带我去见冯团,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何令珊着急的叫着旁边守着的警察,警察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冯参议员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立马去传话,如果他不想他姐姐出事的话。”

何令珊一下拔高了声音,冷厉命令,熊熊燃烧着怒火和急切的眼眶吓得警察有些心虚,犹豫一会还是颠颠的去给领队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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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县政府的大牢里,一张老旧的长形木桌隔在冯团和何令珍中间,木桌到处都开了缝,藏着黢黑的污垢,像鲜血干涸后的痕迹,牢房里充满了血腥味,让人鸡皮疙瘩直冒。

“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劝你一句,早点坦白免受皮肉之苦。”

何令珍波澜不惊的参观着牢房,身体坐的端正而放松,丝毫没有被下狱的窘迫和惊慌,就像到朋友家做客一般随意。

“冯参议员现在混的真是风生水起,权力这么大,都可以直接插手审案了。”

“你专门由我招待,我不会留情。”

何令珍耸了下肩,不以为然,“你要我坦白什么?”

冯团表面工作做的很足,摊开一个记录本,摆上一支笔,“当然是你怎么协助同党就走了押送的犯人。”

何令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灿烂的咧唇轻笑,“你也太主观了,还没开审就直接就给我定了性。”

冯团玩着钢笔,在细长的手指间飞来转去,像表演杂技一样。

“你为什么会去向祥云客栈?”

何令珍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勾了勾嘴角,“我的客人住在那,约我在那交货。这有什么问题吗?”

“之后去了哪儿?”

“闲逛,这里那里,今天赶场,很热闹。”

冯团没有做笔录,身体悠闲的靠在椅背里,点了根烟,爽快的抽了起来。

“有什么重要的赶紧问,问完了我好回去,小梦肯定在等我了。”

冯团掀起眼皮瞧向他,长长的吐了口浓烟,“你回不去了。”

何令珍眼神冷下来,手指轻轻点着大腿,“你们有什么权力羁押我,定罪总要拿出证据。”

冯团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说这句话,随手把面前摊开的本子扔给他,上面记录着一份口供。

“我们在现场抓了一个活口,三两下就让他开了口,说这件事主要策划人之一是个提着药箱、并且药箱上有特殊标记的男人。所以……”

“所以全县所有大夫都是嫌疑人。”

何令珍抢了他的话,哼了一声,身体倾过桌面朝他凑近些,一字一句的道,“那你把他直接带来指认,看我是不是。”

冯团不接话,稳若泰山的坐着,那人要见过策划人,哪儿还用得着审讯这么麻烦。

何令珍瞧他不说话,又道,“那你查到我的药箱有你们说的特殊标记吗?”

冯团偏了偏头,“正在等消息。”

“那等到消息要是没有,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冯团不回答,从一开始把何令珍抓进来就没打算把他放出去,这是一个机会。

“还有件有意思的事,有人认出枪战现场有一个是叫王平安的剃头匠,那人和你好像很熟。”

何令珍不惊不慌的道,“王平安我都十年没见了,他只是我曾经医治过的一个病人的家属而已。”

“你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一查便知。”

“就凭这些你就认定我是同伙,不得不让我怀疑你公报私仇。”

他们的私仇说来让人好笑,就是小舅子和姐夫争宠,却要弄到生恨的地步。

“之前我们得到准确消息,会有人在今天押送犯人出城时在石周路救人,结果对方行动提前了,押送的队伍刚离开县政府不远就动了手,行动迅速出手利落,但很仓促,显然是临时改变了位置。”

“那不正好证明我的清白。”

行动现场在县政府外不远,而他一直都在离城门最近的石周路,相距甚远。

冯团冷疵的翘了下唇角,“他们为什么临时改变行动位置,难道不是因为有人提前察觉到了情况?”

两双睿智的视线在空气中激烈碰撞,昏暗的牢房似乎到处飞舞着刺眼的火花。

何令珍沉吟了片刻,冷硬的眯了眯眼睛,“你是承认故意把我骗到石周路。你想让我死!”

冯团直言不讳的仰了仰下巴,“没错,这是我的计划,到时枪子满天飞,死一个人再平常不过。不过我怎么都没料到,你会是他们的同伙。”

何令珍抬了抬手,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冯团徐徐道,“我特意叮嘱那个药店老板等天黑了再派人通知你,就是防止你有借口推脱,无法按时出现在祥云客栈。只是你收到药店老板传的消息后产生了怀疑,祥云客栈在石周路,你们原计划的行动也在石周路,未免太巧了,为保险起见,你还是连夜通知大家改了计划,而你按时赴约,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何令珍掩面笑起来,嘴巴咧的很开,他很少笑得这么夸张。

“你杀我不成,这会是想了新招数把罪都栽我头上,让我死的名正言顺是吗?这样你就能全身而退,不会引起小梦怀疑。”

冯团丝毫没有被戳穿心思的狼狈和心虚,反而一脸坦荡的道,“你死,我心之所向。不过你是他们的同伙这一点也是事实,不算冤枉你。”

牢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警员递上一份报告,冯团快速的看了两眼,面无表情。

何令珍将铐着手铐的双手放到桌子上,静等着看他怎么把黑说成白,把罪坐实。

“参议员,药厂的厂长说有非常重要的事和你说,叫你必须去见她。”

冯团不去,那警察又凑在他耳边小声一句,“她说和您的姐姐有关。”

冯团眉头蹙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睨了何令珍一眼,“就算姐姐哀求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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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团站在药厂的院子里,有一秒钟的迟钝,一下捏住何令珊的肩膀,几乎把她的肩胛骨捏碎。

“你到底什么意思,说仔细点。”

何令珊没好气的甩开他,捂着发疼的肩膀,“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不知道谁把小梦骗走了,明显不怀好意,你快点派人去找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冯团狠狠咽了口口水,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天乌漆嘛黑,冯团却在外奔波着,满天满地的找吴梦,可一整夜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冯团红着一双阴气沉沉的眼睛冲进牢房,一把揪住何令珍的衣领,把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这是不是你写的?”

何令珍在牢房坐了一夜,精神倒还不错,对他发狂的样子有些奇怪,只是往信纸上瞟了一眼,神经立马也紧绷起来。

“这是什么?”

冯团根本不回答他,红着眼睛再问了一遍,“这不是你写的?”

何令珍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挣脱开被揪住的领口,紧缩着眉反问,“这是写给谁的?”

冯团紧盯着他的每一个表情,似在揣测他是不是真的不知情。

一转身要走,这回反被何令珍猛地扯住了衣服,着急的质问,“到底写给谁的?”

“你不用管。”

“是不是小梦?小梦出事了?”

冯团已经出了牢房,守牢房的警察把门锁上,何令珍就从栏杆之间的缝隙伸出手扯住冯团,怒声质问,“你想杀我就动手,但你怎么能丧心病狂到把小梦也拉进来,她可是最疼你的。”

“不是我!”冯团声带差点撕裂了,眼皮不停颤抖着。

“是你把我骗到祥云客栈去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在那!冯团,小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能安心吗!”

“我会把她找到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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