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还是永州,这个选择题,在梁健心里盘桓了好几天。就在他心底有了决断的时候,宁州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宁州城西,有一个服装城,三座大楼占地近万亩,是附近三省,甚至内陆一些省市的服装主要集散地。布料,衣物都属于易燃物品。加上,这三座大楼里,有两幢都是二十几年以前的旧楼,消防设施和布置都已经达不到现在的标准。所以,每年,这个地方的消防安全一直都是宁州市政府,甚至是省政府所密切关注的事情。
但,密切关注,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大楼里,人员拥挤,通风不利,设备老化,加上堆积如山的各种布料衣服等易燃物品。还有一些商家,总是不遵守规定,偷偷使用电饭煲,电磁炉。所以,每隔一两年,总会有一两次小火情发生,但因为有一个消防中队就驻扎在服装城一公里以外的地方,有单独的消防通道直通,所以救援及时,倒都没什么人员伤亡,就是损失些财物。
网上曾有不少网友,曾问政府,为何不将这片服装城迁移,将这两座旧楼拆掉重建。但这其中涉及到的拆迁安置等等问题,牵涉实在太大,政府部门也是有苦难言。
而这一次事情的开端,是一次**。据说是一伙从其他市过来进货的年轻人,在抢货的过程中,被偷了钱包。年轻人要求调监控。但旧楼里的监控,其实多是摆设。年轻人发现这个事实后,与大楼管理人员,起了冲突。双方争执不下后,就在一楼打了起来。这一伙年轻人有七八个,一时占了上风,正打着打着,楼里就起火了。起火的地方,就在斗殴地点的后面,一个囤积布料的仓库。仓库用铁丝网铁门锁着。火头是从贴着铁丝网的一堆布料上着起来的,具体是怎么起来的,没人知道。当他们闻到刺鼻的糊臭味,反应过来时,那堆布料上已经窜起来不小的火苗。
这本不该当做仓库的仓库里,堆满了各种易燃的布料,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火苗已经窜到了天花板。
顿时,众人哗然,逃的逃,叫的叫,一时间乱成了一团。原本挤在一起看热闹的人,此刻像是乱窜的老鼠,推搡着,想往外逃。
报警大约是一刻钟后,那时,火苗已经从仓库内蔓延到周边的店pù上。也是运气不好,原本从消防中队到服装城有一条专用的消防通道,平时都是没人占用的。今天也不知识哪个挨千刀的司机,将一辆旅游大巴车给停在了出口处,还停在了正中间,司机又不见了踪影。两辆消防车,给死死地堵在了消防通道里。
消防通道两边,一边是大楼,一边是老的住宅区。这条通道,宽度足够通行,却掉不过头。消防车只好倒出去,从附近的环城西路上,绕一大圈过来。环城西路向来是宁州最堵的一条路之一,这样一来,等到消防车到这边后,已经是近四十分钟后。这时,火苗已经窜上了三楼,乌黑的浓烟滚滚着直上青天。
着火的大楼两座旧楼里东边的那一座。和西边的那座旧楼,在五楼中间有个天桥。天桥上,同样堆满了布料。如果火苗窜到了五楼,必然会殃及西边的大楼。
火借风势,还没等消防人员架好水管,火苗轰地一下就窜上了四楼。这时,四楼的窗户里,传出了一声尖叫。尖叫的尾音还在空中飘荡,忽然嘣地一声巨响,四楼十几扇窗户的玻璃,同时爆裂,中间几扇窗户中,喷出了一米多的火苗,卷着浓烟,像是从地狱冲出来的火焰恶魔。
梁健他们收到消息是在爆炸发生十分钟后。梁健是夏初荣打的电话给他。张省长正好这几日不在宁州,他接到消息后,与夏初荣沟通后,让夏初荣带上梁健去现场。梁健知道,张省长之所以安排上他,其中必然有想为他接下来的永州市长之位做铺垫的想法。
去现场之前,夏初荣他们先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因为事关重dà,华剑军也出席了。梁健坐在一旁旁听。
会议上,先是夏初荣报告了一下最新的火势情况,然后说了一下,他的紧急预案。轮到华剑军说话的时候,华剑军却向宣传部反复强调了两遍要控zhì舆论,尽量不要让这一次的事情在网上扩大化。意思就是,能压下来就压下来。而对于,如何救灾,如何做后面的安置问题,却没怎么提。当时,宣传部出席的是部长汪渔还有副部长胡小英。汪渔没说话,副部长胡小英也没说话,脸色都是十分严峻。但在场的人,脸色都很严峻。服装城发生爆炸,他们都已经收到消息。还会不会再发生爆炸,却还不能肯定。
会议只有十分钟。但十分钟,对于服装城那边的火情却是一段像一个世纪一样那么漫长的时间。爆炸使得那些消防官兵原本的方案出现偏差。
梁健他们到的时候,火势已开始窜上五楼,但暂时还没蔓延到与西大楼连接的天桥上。消防人员一部分已经开始在一楼架起水龙开始灭火,但这对于大楼中已经疯魔的火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梁健一到现场,就觉得不对,这火灾,足可列入五级火警,现场却只有两辆消防车,这根本无法对火势进行有效控zhì。而且大楼里已经发生过一次爆炸,很难保证不会发生第二次。夏初荣也发现了问题,当即就将领队的消防队长给找了过来询问。这时,宁州市的公安人员也已到齐,开始疏散和维护现场。
这时,有人忽然冲破了外面的警戒线,不顾公安人员的拦阻,直接冲到了梁健他们身旁,哭叫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和孙女,她们都还在里面!求求你们。”
话刚说完,就有人上来拉住她,试图将她带离到隔离圈外面。梁健和夏初荣相视一眼,夏初荣问旁边的消防队长:“其余的消防车什么时候能到。”消防队长回答:“应该很快能到。”
“很快是多快!”夏初荣厉声喝问,“你是消防队长,你应该比我清楚,这种情况,一分钟都不能多耽搁!”
夏初荣在发火的时候,梁健在抬头看着着火的大楼。浓烟已经漫天,四楼以上的情况已经看不清楚。火势熊熊,甚至遮盖了求救的声音,如果有人求救的话。梁健很快就看到了东西楼之间的那座天桥。
他打断了夏初荣,问消防队长:“那边的天桥走得通吗?”
消防队长摇了摇头说:“我们已经去看过了,那边天桥被锁住了,无法通行。而且……没有这么长的水管。”
梁健说:“现在最关键的不是灭火,而是救人!看这情况,想从一楼进去,是不可能的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医了。”说着,他看向夏初荣,说:“我觉得,得想办法把天桥给清出来。”
夏初荣点头同意,立即让宁州市局的局长去安排人员。梁健想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就跟夏初荣说了一声后,那些干警一起去了西楼。
到了西楼五楼天桥口,梁健发现,天桥口的门果然被锁住了,而且是被三把铁锁给从里面反锁了。同行的管理人员说,钥匙只有东楼那边有。但,这一时半会,去哪找东楼的人要钥匙。干警都看着梁健,梁健说:“砸。”
还好只是扇木门,几把大斧子,几分钟后,终于砍出个人勉强能通guò的口子。梁健一进去,就发现,一股焦糊味已经蔓延在整个天桥空间里了。
天桥大概长约十五米。十五米内,堆满了各种布料,有些地方还放着一些类似油漆罐子的东西,梁健问跟着进来的管理人员:“这是什么?”
管理人员摇头:“我不知道。”
门已经被砸开。梁健一边让人把东西全部都往外搬,自己一边往东楼那边走。东楼的天桥口子上,门也是被锁着。灰黑的浓烟已经开始从门缝里往天桥里钻过来了。
梁健正准备招呼人把这门也砸开的时候,忽然门被砰地一声拍响了,声音极重,梁健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梁健忙去拍门,同时大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那边?”
几秒钟的沉默后,门忽然被拍得震天响,同时有回音,声嘶力竭:“有!有人!快救我们!救我们!”
“斧头呢?快过来,把这门给砸开!”梁健忙去喊后面的公安干警。
“你们稍微躲开点,我们开始砸门了!”梁健提醒门口的人。几个干警一起努力,没多久,这门就被砸开了。刚打开一个仅供一人通guò的口子后,门后的那五六个人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往这边挤过来,梁健他们只好停下,先把他们接过来。
惊惶的神情,满头满脸的大汗,也不知是急得还是热得。梁健拉住一个看上去状态还算好的中年男人,问:“这里面还有人吗?”
男人回答:“有,他们都到上面去了。”
梁健又问:“还有多少人知道吗?”
中年男人摇头,说:“这个不清楚,几十个吧。”
几十个人对于整个宁州的人口来说,少的几乎可以不提。但对于一场火灾事故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数字了。
梁健立马给夏初荣打了电话,将中年男人的话,跟他说了一声。梁健说:“最好,立即安排消防人员上去救援。不然等到火蔓延到这里,估计就很难再进去了。”
电话挂断,梁健站在天桥口等待着,东楼里的灯都已经熄灭,楼道里黑乎乎的,暂时还看不到火光。梁健对着黑暗喊了几声:“有人吗?还有人吗?”
一会儿后,有声音远远传来:“有,我们在这里。”
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小孩的哭声。梁健忽然想起了之前楼下那个老人的哭喊。梁健回头问干警:“有带手电筒吗?”
有一人回答:“我带了。”梁健接过,说:“你们在这里等,我进去看看。”一人立即拉住了他,说:“里面太危险,你不能进去。”
梁健说:“我不走远。”
几人见拦不住他,另外一人说:“那我跟你一起。”
梁健点头。两人打开手电筒,一起往里面走。走了几步,梁健就喊:“你们在哪里?”
这大楼里,各种店pù的设置,就像迷宫,人在里面喊话,就跟进了回音谷一样,很难通guò声音定位。梁健听着那个女人喊着我们在这里,却找不准方向。只能凭感觉摸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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