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这句话虽然不全对,但是说明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如果要阐述开来,大概和“相对论”差不多。
这个“相对论”不是爱因斯坦的那个,而是:一个观念的正确与否,不是绝对的,取决你选择了什么样的参照物。
就想马克西姆所说的那样,秦致远的办法,或许在远东的民国可以实施,但在法国,实施起来绝无可能。
因为两个民族的人口基数决定了他们不同的施政方针,一个是要努力增加人口,一个是要努力移民以释放生存压力。
所以秦致远才能顺利加入法国国籍,所以这么多华人移民科西嘉才不会引起法国人的不安。
现在可不是21世纪,“民族”这个概念,其实也刚刚出现没多久。
在此前的数千年里,欧洲其实并没有清晰的民族界限,最多是有国籍之分。
法国是一个很特殊的例子,这个国家总体上是非常宽容的。
估计法国没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谚语,就像法国外籍军团一样,这支部队里有法国的盟友罗马尼亚人,有挪威人、冰岛人、华人、阿尔及利亚人等等,也同样有法国的敌人德国人和奥匈帝国人。
不管他们之前是些什么人,只要他们愿意为法兰西效力,法国就会接纳他们。
对于殖民地也是一样,只要法国的殖民地愿意成为法兰西共和国的一员,法国同样会接纳他们,不管那些殖民地地处亚洲还是非洲。
就像是非洲的塞内加尔,这个国家就曾经成为过法国的海外领地,全体居民都曾经是法国公民。
对于阿尔及利亚,法国的态度也是一样。
法国希望阿尔及利亚也成为法国的海外领地,成为法兰西共和国的一员。但阿尔及利亚本土的拜物教势力非常强大,他们牢牢地控制着阿尔及利亚人的信仰,拒绝和法国融合,最终把法国的想法变成镜花水月。
现在的问题是,法国人认为,阿尔及利亚人的信仰并不重要,殖民当局只要潜移默化,最终会令阿尔及利亚人对法兰西的先进文明产生向往之心,进而同化阿尔及利亚人。
但现实却是,阿尔及利亚人的信仰让他们抗拒法国人的同化,哪怕看上去法国的文化确实更加诱人,阿尔及利亚人也拒绝这种同化。
这到底是法国人的一厢情愿,还是阿尔及利亚人的固步自封。
秦致远不得而知。
秦致远提出的“宗教自由”,就是要剥离拜物教对阿尔及利亚当地人的控制,先把阿尔及利亚人从宗教中解脱出来,然后在和法国人融合到一起。
想法不错,但和法国目前在阿尔及利亚推行的政策相冲突,最终,马克西姆也不敢采用秦致远的提议。
马克西姆也没有采取的权力,虽然马克西姆是总督,但从某方面来说,马克西姆的权力还没有秦致远这个外籍军团总司令的权力大。可以说,马克西姆这个总督本身只是一个执行者,如果没有国会的批准,马克西姆什么事都做不了。
相对来说,秦致远就好得多,至少在西迪贝勒阿巴斯,秦致远完全可以一手遮天。
和阿尔及利亚其他地区不同,西迪贝勒阿巴斯因为是外籍总部,法国政府并没有派驻民政官员和治安官员,这里的一切都是秦致远说了算。
对于一座等同于是军管的城市,该如何治理全凭军衔最高的那个人的喜好。
还好秦致远不是变态。
不过这也不一定,恐怕在利拉德眼里,秦致远就是变态。
利拉德会这么认为,那是因为他对秦致远的了解还不够深刻,很快,他就会认识真正的秦致远。
机场修好之后,秦致远就没有了更多的动作,因为有运输机运送物资,军团总部的大门每天都处于关闭状态,和西迪贝勒阿巴斯几乎就是两个世界。
这几天,秦致远已经了解到,围在军团总部外面的妇孺并不仅仅是那些因为生活受到干扰而前来发泄不满的,更多的是那些正在法国服刑的“乱军”家属,她们要求释放他们的丈夫或者是儿子,还给她们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怎么可能,犯了错的人,肯定要受到惩罚,不可能闹一闹就把人放了,那样的话,法律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这就很麻烦了,那些妇孺要求得到一个法国政府绝对不可能答应的结果,而双方都不肯妥协,看似这个局面是个死结。
不管是不是死结,都需要秦致远处理。
秦致远处理的方式也很简单,等,等一个合适的群体出现。
前文说过,阿尔及利亚境内的人口成份很复杂,秦致远想做的,就是让这个成份更加复杂一些。
关起门来的外籍军团和当地人不打交道,对于外籍军团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又因为少了那些妇孺的吵闹,反而变得清静不少。
但对于西迪贝勒阿巴斯的居民来说,没有外籍军团干涉的生活似乎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妙。
首先,没有了外籍军团的采购,农民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
西迪贝勒阿巴斯周围都是葡萄园和果园,这些农场主们有长期订单,对于生活的影响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但对于那些依靠和外籍军团的军人们打交道为生的人来说,外籍军团的封闭,就是他们的末日。
于是,西迪贝勒阿巴斯的治安变得混乱。
要知道,西迪贝勒阿巴斯并没有治安官,这里的治安完全要靠外籍军团的巡逻维持。
当巡逻的士兵消失之后,某些不法分子就有了施展空间,于是几乎是突然间,那些生活没有着落的人就开始骚动不安,盗窃案件频频发生,打架斗殴也开始变得司空见惯。
一个令秦致远感觉尴尬的事实是,骚乱更多的出现在那些不信奉拜物教的群体中,信奉拜物教的阿尔及利亚人因为有教规的存在,他们确实是更加自律,更加奉公守法。
直到此时,秦致远才猛然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秦致远把发生在21世纪的某些事带入到了这个时空内,在看待拜物教时,先入为主的戴上了有色眼镜。
既然发现了自己的错误,那就要及时改正。
于是外籍军团的大门重新打开,门口的街垒虽然没有撤掉,但机枪后已经没有士兵操作,这几天一直在求见秦致远的利拉德·艾萨拉也终于再次进入外籍军团总部,得到和秦致远再次见面的机会。
“艾萨拉,你好。”明白过来了的秦致远选择尊重对方习惯。
“将军阁下,向您致敬。”利拉德·艾萨拉主动伸手。
这样多好,一团和气。
“坐。”秦致远示意艾萨拉到会客区就坐。
秦致远的办公室宽敞明亮,会客区也布置得很有北非风情,手工编织的藤艺沙发造型独特,茶几则干脆就是一个个大型根雕,除了最上面的平台之外,其余部分全部都是复杂繁琐的各种动、植物图案,堪称艺术品。
米夏照例送上手磨咖啡,秦致远习以为常,艾萨拉起身接过来的同时没忘记致谢。
“将军阁下,首先我要为之前对您的不恭敬道歉。非常抱歉,是我太失礼了。”艾萨拉首先反省自己。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也有责任,因为我的粗心,这才引发了所有的一切。”秦致远投桃报李。
“那并不怪您,您初来乍到不了解是正常的,我不该求全责备。”艾萨拉看样子是准备揽下所有的责任。
真神奇,上一次见面还完全没有共同语言的两个人,居然会如此和谐,时间的力量真伟大。
这其实很正常,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冬天里的刺猬,他们需要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同时又害怕被对方身上的尖刺刺伤,总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既能抱团取暖,又不至于被对方刺伤的安全距离。
“好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我们应该放眼未来。”秦致远另有深意。
“是的,我们应该放眼未来。”艾萨拉同意秦致远的看法,和“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秦致远不同,艾萨拉把西迪贝勒阿巴斯当成自己的家,他会为了给族人争取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和秦致远争辩,绝不希望西迪贝勒阿巴斯陷入混乱。
“我仔细的想了下,如果要求在所有的公开场合都禁酒,明显对其他民族并不公平,所以,我不再坚持这个要求,但请您限制酒水的进一步泛滥。同时,也请您恢复巡逻制度,维护西迪贝勒阿巴斯的治安,毕竟现在的状况,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艾萨拉退了半步。
“可以,我想你一定会明白,我也是个反对酗酒的人,前断时间那些不修边幅的家伙,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秦致远满口答应,只要是合理要求,秦致远都会支持。
“那简直太好了,将军阁下,以后您会知道,哈吉斯绝对不是您的敌人。”艾萨拉感激涕零。
哈吉斯,这是阿尔及利亚人对那些亲法的本地人,以及加入殖民军的原住民的统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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