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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灯,卧室之中瞬间变得极为明亮。血腥味,消毒水味,淡淡的药味在空气中杂乱地交织。床头放着一盆热水,混着血水的白色毛巾静静地躺在里面,丝丝暗红将干净的水流染得触目惊心。
白鹰的脸色很不好看,伸手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手帕,沉声道,“指挥官情况如何?”
斯密瑟医师接过手帕揩了揩额头的细汗,一面收拾医疗器具,一面低声开口,“子弹和六枚倒勾已经取出,伤口已经处理完了,没有伤及内脏。现在只能让指挥官好好休息,他也许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一旁,身着白色长褂,戴着白色口罩的助手们开始收拾器具。
听了医师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赌鬼眉宇间的神色十分凝重,完全不见平日里的半分戏谑,他骂了句脏话,压着嗓子道,“该死,sip竟然还在使用达姆弹,那玩意儿都禁了多少年了。”
话音落地,军官们脸色都是一变。
董眠眠原本沉默地坐在床头,白净的面容黯淡一片。闻言,她微微抬眸,视线看向赌鬼,“达姆弹?”
赌鬼见她不明白,于是抿了抿唇,低声解释道,“达姆弹是英国制造的一种枪弹,子弹进入人体会发生膨胀爆裂,形成六枚倒勾,伤口往往会是口径的两倍大小,中枪者所承受的痛苦,是普通子弹的数倍。”他顿了下,然后才继续道,“很多年前,国际上就已经明令禁止使用达姆弹,太不符合人道主义。”
“……”膨胀爆裂,六枚倒勾……
眠眠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她想起之前,军医用镊子取出的沾满鲜血的金属物,想起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强忍了多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嗓音微颤道,“……他被那种子弹击中,竟然还没事人一样地自己走了回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丽花听出她喉头的哽咽,不禁抬起左手,轻柔地放上那纤弱的肩头。
赌鬼的表情十分无奈,沉吟了一阵才道,“西蒙费克在北郊地区对我们进行了伏击,幸好指挥官早有防备,否则,我们就都回不来了。”
眠眠狠狠咬牙。果然是个圈套,这才是西蒙费克拖延时间的真正目的,一定是在那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他通过某种方式,安排并部署好了一切,最后再铤而走险,以自己为鱼饵,将eo的人引往伏击地点。
真是只狡猾无比的狐狸。
可是有一点十分怪异……
她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番,然后紧紧皱眉。赌鬼,巨人,北极熊等eo军官,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却全是些无关痛痒的皮肉伤。那么陆简苍为什么会被达姆弹击中,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身手应该在其他人之上才对。
“你说,他早有防备,所以你们才逃过一劫……”她的双眸隐隐赤红,沉声道,“那他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
话音落地,偌大的卧室陷入了一阵静默。
须臾之后,北极熊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东西,朝她走近了几步,“sip不是我们的对手,无论是佣兵还是军备,从始至终,我们一直占据上风。指挥官……是在撤离的时候中的枪。”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董眠眠,“它在交火的过程中掉落,指挥官折返取回,被sip一名狙击手偷袭。”
她愣住,目光落在那只浅麦色的宽大掌心,一枚圆环形的金属静静地躺在上面,细细的金属链条从中穿过,从表面上看,像是一枚戒指,应该已经有些年生了。
“……”眠眠伸手将那个东西接过来,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竟然值得他不顾生命危险地折返取回。
这时,白鹰的嗓音冷不丁地从旁边传来,他道,“这枚戒指指挥官一直贴身带着,似乎是他母亲留下的,也是送给小姐你的礼物。”
“礼物?”
“是。”白鹰颔首,“因为指挥官在中枪之后对我下达的唯一一个命令,是‘如果发生任何意外,少尉,替我交给董眠眠’。”
重伤卧床的人需要好好休养,所以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其余人员十分自觉地告退。眠眠白净的面容神色平静,出于礼貌,她起身将大家一直送到门口。
不料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斯密瑟医师忽然回头,用十分严肃的口吻叮嘱道,“指挥官醒来之后,请小姐拒绝与他的一切亲密行为。达姆弹枪伤很难处理,剧烈运动会导致伤口开裂,到时候会非常麻烦。”
“……”
眠眠闻言一滞,目光在周围扫了一番,却看见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如常,仿佛这句叮嘱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她扶额,不明白斯密瑟为何会如此笃定,陆简苍醒来的第一件事就和她怎么怎么滴,只能尴尬地点头,“好的,我记住了,谢谢您。”
沉稳的军医颔首,随后就带着几个助理小哥提步离去。军官们走在后面,片刻之后,大丽花回头朝她一笑,“小姐快回去吧。”忽然语气一变,轻松戏谑了几分,“如果指挥官在醒来之后能第一眼看见你,我想,他会十分愉悦。”
眠眠心头忽然有些感动。这段时间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当然知道,以秦萧的性格,让她主动开一次玩笑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她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明显是看出了她极度不安的情绪,试图安抚她。
“嗯……我知道了。”她点头,挤出个笑容看向其他人,“大家今晚都辛苦了。处理完伤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几人点头,北极熊跟在最后,走了几步之后约莫是想起了什么,又朝董眠眠低声道,“小姐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指挥官的伤虽然不轻,但是西蒙费克带到中国来的精英人员死伤超过三分之二,他自己也丢了大半条命。”
“……”还能这样对比着来安慰人么?
董眠眠揉了揉额角。她心里一直担忧着陆简苍的伤势,甚至连敷衍几人的力气都没了,索性道,“你们不用安慰我了。我很好,知道他身体一向壮得跟头牛一样,也没有很担心。回去吧,再见。”说完转身回到卧室,反手合上房门。
走廊上的军官们一阵无语:你的担心就差拿马克笔写脸上了,简直不能更明显了好么……
巨人抬起左臂舔了舔上头淌着血的刀伤,挑眉道,“这个丫头胆子也没那么大。以后跟我们回了美国,指挥官还能出门打仗么?”
“这是没办法的事,慢慢就习惯了吧。”大丽花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眸光一扫,在赌鬼身上审度了一番,眉头皱紧,“你也中枪了?”
赌鬼耸肩,低眸看了眼肱二头肌上的弹孔,“我这是平头弹,小事。”
秦萧蹙眉,长腿一抬就给他踹了过去,“回去脱光了让我看看。真没用,竟然会被sip那些蠢货打中。”
白鹰看了几人一眼,“西蒙费克这次损失惨重,短时间内不会反扑。指挥官的伤需要静养,这段日子大家就先好好休息。”
巨人点头,一面下楼一面随口道:“白鹰,指挥官平时就和你话多点。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咱们能回国?”
“具体时间不清楚。”他淡淡道,“应该是和董小姐完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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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军医和白鹰等人,董眠眠独自回到卧室,锁上门,抬手摁下开关,将头顶白生生的大灯关了。室内的光线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床头壁灯头落下迟金色的光影,替整个暗沉冷硬的卧室平添几分温暖。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视线看向面前的大床。陆简苍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双眸紧闭,色泽健康的薄唇由于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苍白,浓密的长睫微微垂着,呼吸轻浅而均匀。
这样的陆简苍,和平日沉稳冷硬的模样大相径庭。
眠眠单手托腮静静地注视着他,暖色暗柔的灯光下,他硬朗的轮廓线条被勾勒出一层很淡的光圈,愈发显得五官精致英俊。黑色短发被冷汗打湿了,在光洁的额头上垂下几缕,看上去格外的干净,俊美。
之前当着所有人,她强迫自己平静,镇定。沉默地看着军医上麻药,用手术刀,将原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扩张;沉默地看着冰冷的镊子夹出弹头和六枚倒勾;沉默地用干净的热毛巾替他拭去殷红的鲜血。
她鼻子酸酸的,眼眶湿润,然后就觉得有温热的水流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不知多久,眠眠有些累了,索性趴在了枕头上,脸颊和他的只隔着几公分距离,指尖轻轻滑过他脸上柔韧硬朗的皮肤,然后又收了回来。
眠眠看得有些出神,然而就在这时,那双紧闭着的眸子睁开了。
由于他是左边腰腹位置中枪,为了不挤压到伤口,军医要求只能平躺。所以陆简苍醒来之后,视线平视着正上方,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了身旁有人。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血腥味,药味,还有十分熟悉的,甜腻腻的香味。
下一瞬,他转过头,漆黑锐利的眸子定定地看向董眠眠。那张白皙漂亮的小脸近在咫尺,大眼睛和小巧的鼻头都红红的,粉嫩的双颊有浅浅的泪痕,看上去格外的脆弱可怜。和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小眼神木呆呆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牢牢盯着她。
“……”几秒种后,董眠眠回魂了,眼眸惊喜地瞪大,“你醒了?”然后就忙不迭地准备起身往外头跑,开心不已道,“我去让斯密瑟先生过来给你看看……”
然而还没等她的屁.股离开板凳,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就箍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搂到了怀里,黑眸灼灼地注视着她,嗓音低哑而平静,“不许走。”
眠眠这时候根本顾不上害羞,她用两只手臂撑着床,艰难地将身体的重量从他身上挪开,忙忙道,“你腰上有伤啊,快放开我!军医说过,你的伤是达姆弹枪伤,很难处理的!如果伤口裂开怎么办?”
然而陆简苍微微用力,她娇小柔软的身躯立刻紧紧贴上了他柔韧紧实的麦色胸膛,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修长宽大的指掌映衬下,她的脸显得更小,晶亮的大眼眸子通红一片。
他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下巴,然后薄唇朝她贴近,轻轻摩擦着她的唇瓣开合,哑声道:“哭过?”
眠眠的双颊瞬间滚烫一片,总算明白为什么斯密瑟医师会有那样的叮嘱了——的的确确,这个男人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她亲她……大爷的。
她担心他的伤口,当然不敢真的用力去推他,只能尽量把自己身体的重量转移到床上,红着脸微微点头,又想起他之前说过不许她再为他哭,只好干咳着挤出个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我担心嘛。”正儿八经的吓哭好么。
他的面容仍旧苍白,只是眼底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沉冷迫人,语气倨傲,“受伤只是意外。西蒙费克没有资格杀我。”
“……”好叼好叼。
眠眠被呛了一下,只能悻悻笑道,“那是那是,陆哥宇宙第一帅,神功无敌千秋万代,迟早一统江湖。”
她破涕为笑的样子有点滑稽,眼睛是红的,鼻头是红的,甚至连脸蛋和耳朵都是红的,整个人像颗熟透的小桃子,看起来美味可口。陆简苍心念一动,低头吻住桃子念念叨叨的小嘴,将她的所有声音和呼吸都吞噬干净。
他的吻无疑是温柔的,细腻地宠爱着她红艳艳的唇和小舌,眠眠被亲得呼吸困难,还是记得不能让他的伤口裂开,于是涨红着脸蛋含混不清道,“伤口,伤口……”
她的分心明显令男人不悦。他在她粉嘟嘟的唇瓣上咬了一口,然后更加深入疯狂地吻她。勾住她的舌用力吸吮,大掌将她的双手牢牢捏住,吻得她气喘吁吁头昏脑涨。
好一阵子,他才结束对眠眠唇舌的侵占,舌尖意犹未尽地滑过她柔嫩的唇角,“白鹰把东西给你了么?”
眠眠的眸子水光迷蒙,闻言愣了下,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后,她撑起身,然后摊开小手送到他眼前,道,“这个么?”
略显老旧的金属戒指,躺在白皙小巧的手掌中,出奇的和谐。
陆简苍微微点头,吻了吻她柔软的黑色长发,淡淡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他抬起她的下巴,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现在开始,属于你。”
“……”眠眠心头一沉。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明知极度危险,还是要折返回去取回了。他母亲的遗物,难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可是……他把自己母亲的遗物,送给她?
董眠眠抿唇,想起他之前的确说过,他拥有的一切都属于她。她摇了摇头,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谆谆教导道,“这个东西就不用属于我了吧……你母亲留给你的,意义重大,怎么能平白无故就送给别人呢?你冒那么大的险才拿回来,要好好保管呢。”
说完,她低下头,细细地审度着掌心里的那枚戒指,色泽黯淡,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总的来说,十分简单漂亮。
话音落地之后,陆简苍却始终没有回应。她等了会儿觉得不解,微微抬眸,他却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勺,薄唇再度重重压下,吻住她的唇舌,完全不管不顾左腰上的枪伤,将她柔软的娇躯死死扣在怀里,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一般。
眠眠整个人成了个大写的懵逼,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踩到了哪颗地雷,惹得他忽然如此热烈地情动。
“你的伤,又流血了……”她简直欲哭无泪,竭尽全力不碰到他的伤口,后来嘴唇都被亲得发麻了,终于挣脱他的唇,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陆简苍!”
吼完一抬头,却看见他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黯沉一片。她吓了一跳,心道都伤成这样了,这只打桩精总不可能还想酱酱酿酿吧卧槽?那只能一巴掌pia飞了,这个时候,他应该打不过她才对……
董眠眠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他却忽然低头狠狠在她的脸颊上咬了一口,嗓音低哑道,“如果你不明白的话,我可以直白一点。这种行为,叫做求婚。”sxbiquge/read/30/302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