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子轩被她问得一愣,随即没好气地说:“我夜里能发生什么事?我不是住在家里就是住在学校里,能发生什么?”
毛子轩笃定地说完这些话,心里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最近,他总是做恶梦,已经做了十几天了,每次在梦中,他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行走,迷雾弥漫,他看不清前方,可奇怪的是身体却能辨别出任何一个方位,偶尔路过水坑就算不看地面他也能准确地跨过去,就好像体内有一个能看清一切的灵魂一样,这灵魂操控着自己的身体,使得自己在梦中到处走。
有几次梦里,他走到了郊区的墓园内,而后看着那一排排墓碑上挂着的照片,挨个研究着,等看到最后的时候,他觉得没意思,便又躺在那墓园后面的一块没碑的矮坟上,闭眼睡觉。奇怪的是,他每天都梦到自己去墓园,梦中的情节也都差不多,他原本还觉得奇怪,想说这梦怎么一连几天一个样,也不换一个。
直到前天晚上回到家,他梦的内容终于换了,可是却换了个更让他害怕的。他居然梦到自己去了父亲的单位,也就是本市一家殡仪馆内,他去了里面,挨个位置一个个看过去,似乎对那里面躺着的很好奇,直到最后,他看到有个空位,便自己躺了进去,还很开心地一觉睡到天微微亮,直到外面公鸡打鸣,他才推开那空位的门,爬了出来。
这个去殡仪馆的梦连续做了两天,毛子轩每次从怪梦中醒来,都觉得身体上下到处酸涩,有时候,还觉得胳膊或者腿疼,昨晚他梦见自己从殡仪馆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今天醒来一看,小腿上果然有那种像是被树枝划伤的痕迹。
想必是晚上踢被子,腿碰到床边上划到的吧?毛子轩这样想着。
可如今,被般若这样一问,他想到这些怪梦,忽然觉得很是害怕,这些怪梦该不会是有原因的吧?难不成真是有什么脏东西缠着自己,导致自己一直胡思乱想?
毛子轩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然而他不愿意对般若低头,当下说:“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般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哪里看不出来他是真的遇到问题了,只怕这问题还不小,她从毛子轩的面相上看来,这恶鬼应该缠了毛子轩有一段时间了,毛子轩被鬼缠身,只是自己却不知道,那么,这恶鬼到底是什么时候作恶的?之前她虽然在班级里,但对同学们都没太关注,也没注意到毛子轩的不对劲,想来,白天毛子轩人在学校,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他的室友和同学都会发现,然而他表现得毫无异常,可见这恶鬼只在晚上缠上他。
这也是说得通的,因为学校这种地方阳气重,只有到了夜里,才会阴风阵阵,让鬼怪喜欢。
般若掐指一算,结合毛子轩的面相看,推测出毛子轩近期与墓地多有关联。
般若思忖片刻,看着他说:“毛子轩,你可以验证我的话是真是假。”
周围的同学们都看着他们,毛子轩觉得有些没面子,却还是硬着头皮问:“怎么验证?”
“很简单,你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身上装一个自动开启的小型摄像机,到了晚上这摄像机自动摄像,等你白天醒了一看,不就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般若的说法让毛子轩生出一股寒意来,这种寒意从他的脚底板顺着他的小腿一直往上爬。
“我没有摄像机……”毛子轩开口。
“我有!”忽然,毛子轩同寝室的程家阳开口。
“你有?你哪来的小型摄像机?”霍小北纳闷地问。
程家阳不好意思地开口:“最近我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听见寝室的门一关一开的,可是大半夜的,大家都在睡觉,有谁会去开寝室的门呢?再说,这寝室的门晚上都是从里面反锁的,从外面怎么可能打开?我很害怕,觉得宿舍闹鬼了,跟其他人说人家又不信,为了看看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便从家里带了个摄像机过来,打算装在宿舍门口,拍拍看晚上到底是什么人来来回回开门。”
他寝室的室友面面相觑,之前听程家阳说了这事,本以为他是恐怖片看多了,心里害怕才这样的,谁知道却是真的。
几人一时有些害怕,却还是故作镇定地问:“般若,你父亲是做这行的,你应该知道点相关的知识吧?这晚上……不会真的有鬼吧?”
班里的同学都不知道般若本身就是算命大师,虽然校长和老师都找过她,可大家只以为是因为学习上的事情,可所有人都听毛子轩说过,说般若的父亲是个算命的,想必耳濡目染,应该也能了解点皮毛。
般若没有做声,她无意在班上引起恐慌。
薄荷曾经亲眼见过小鬼缠上薄晋安的身,当下出来打圆场说:“你们别想太多了,这鬼再可怕能有人可怕吗?现实中每天都是杀人案,这还不够恐怖吗?”
被她这么一说,大家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便都了然了。
“说的也是,要是真有鬼也不会比那些恶人可怕。”
“不过毛子轩既然答应晚上绑着摄像机就不能食言!”室友们说道。
毛子轩见同学们都这样说,饶是心里有些犹豫,也不能拒绝了,便哼道:“装就装!谁怕谁啊!要是明天拍不到东西,般若你可别怪我让你难堪!”
听了这话,般若没有做声,要是毛子轩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心思说这种话。
上课铃声打响了,同学们都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晚上回了寝室后,室友关晓玲围过来问:
“般若,你今天说毛子轩晚上会遇到什么事情,难不成他宿舍真的闹鬼?”
“是啊,我听程家阳说那门的事情,我都被吓坏了。你说宿舍门晚上一关一开的,难不成……”苏想想缩着身体,一脸惊恐,想到自己的宿舍门晚上也是经常晃动,她有些担心。
“我们这宿舍晚上不会也闹鬼吧?”顾兮兮也凑进来。
“不会的,就算真的闹鬼也不怕!你们忘了,我们有般若在呢!”薄荷坚定地说。
听了这话,众人确实心里舒坦许多,今天毛子轩不知道般若是神算,反而一直挑事说她是骗子,大家其实都想上去维护般若的,可又怕般若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神算,便都选择保持沉默。
想到有这样一位神学大师室友,大家脸上轻松许多,关晓玲和苏想想拿着脸盆和洗漱用品去澡堂洗澡了,见寝室里没外人,薄荷才担心地问:“般若,那毛子轩不会是……”
般若没瞒她,她点头说:“想必是被恶鬼缠上了!只怕毛子轩这事很棘手,会比薄叔叔那次更难对付,我猜测这恶鬼是打定主意吸收完他身上所有的阳气,让他自生自灭。”
“什么?还有这种事?”薄荷皱着眉头,如临大敌一般。“那鬼能除去吗?男生宿舍和我们隔得不远,如果鬼除不去的话,那我们也危险了!”
“放心!有我在。”
般若保证道。她看向窗外男生宿舍的方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毛子轩脸上的死气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这种死气包裹着他,使得他的全身上下的皮肤隐隐发灰,就像水泥的颜色一般,当然这种颜色不是普通人能看出来的,只有她这样有法力的人才能看见。
这一晚,程家阳把自己的小型摄像机安在了毛子轩的身上,毛子轩见那摄像机不大,固定在头顶也不是很累,因此就任程家阳帮自己弄好,整个宿舍的人洗漱结束,熄灯号响了起来,男生宿舍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毛子轩刚从家里来,忙来忙去的,也觉得很累,他打了个哈欠,盖上薄被便睡着了。
夜半时分,一团黑气从窗口钻了进来,它本来只是一团无形的松散气,来到毛子轩的床边却慢慢开始幻化成人性,只见它对着毛子轩得意地笑了片刻,而后一股脑钻入毛子轩的身体。
毛子轩有片刻想要挣扎,却又瞬间被恶鬼压制。片刻后,毛子轩忽然睁开眼睛,他眼神混沌,跟白日清醒时很不一样。毛子轩陡然坐起身,他动作很轻地走下床,打开门,径直来到宿舍后面的大门,这大门的门锁锁的并不紧,毛子轩很轻松地从里面钻过去,又沿着小路熟门熟路地出了学校,而后,毛子轩沿着一条马路,一直往东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毛子轩终于来到城东的墓园,这里处于一座矮山的山脚,周围密布着各种树木,这些树木长得极其高大茂盛,把墓园围在了中间,一阵风吹过,阴恻恻的,使人不寒而栗,毛子轩只穿着睡衣,却根本不觉得冷,他在墓园里走了几圈,似乎觉得没意思,便蹲在一个墓碑旁,用手抠着那碑上的文字,一遍又一遍。
半晌,他似乎觉得手疼,便走到往常睡觉的那个坟旁。
这是个新坟,没有立碑,连土都还是松的,似乎还没人住,毛子轩躺在那土上,这才觉得安心,而后他又坐起来,用身体量了量,只见这坟不大不小,似乎刚够他睡。
睡了一觉,天已蒙蒙亮,边上守陵人养的公鸡打鸣了,清晨的冷风刮过,这墓园内的阴气更重了,重的让人远远看着都觉得害怕。
毛子轩无知无觉地站起身,他拍拍身上的泥土,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等来到宿舍的时候,他躺到床上,继续睡觉,一个短觉过来,起床铃响起来了,室友们都转醒,一个个躲在被窝里哀嚎着骂:
“这没人性的学校,才六点多就要起床跑步,还让不让人活了!”
“快起来吧,明年这会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是啊!我看窗外都有普通班的人起来背书了!咱们可不能落后!”
室友们相互鼓励一番,都下床开始洗漱。
毛子轩打了个哈欠说:“这觉睡得我越睡越累!”
室友路过毛子轩下铺的时候,看了眼地上,疑惑道:“毛子轩,你这鞋子上怎么这么多烂泥?”
程家阳也围过来,“是啊,毛子轩,我们这学校都是水泥地,你夜里去哪了?该不会是梦游了吧?”程家阳说笑道。
这话说的毛子轩一愣,他看了眼那鞋子,又看到自己发红的手指,当下面色一白,他心里隐隐有一种设想,可那想法只要一冒出苗头就被他给掐灭了,他不敢想,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事实的真相。
毛子轩哆嗦着把头上的摄像机取了下来。
室友见他脸色不对劲,便都围过来,说:“毛子轩,把摄像机打开看看,该不会你真的有梦游的习惯吧?”
毛子轩不敢打开摄像机,程家阳一把抢过那机子,按到播放键,看了一眼。
夜里摄像机拍摄下来的画面让人本能地感到惧怕,几个室友大气都不敢出,围在一起看着,程家阳把画面快进,当看到毛子轩下了床,出了校园走到墓园的时候,程家阳“啊”地大叫一声,把摄像机给扔了。
“这是什么啊!毛子轩你昨晚干嘛去了?你怎么去墓地?”
“墓地?”毛子轩脸都白了,见室友都满脸惊悚地看向自己,他急得都要哭了。“我不知道啊,我昨晚一直在睡觉,我什么都不懂。”
那摄像机上的画面放到毛子轩躺在那新坟上,室友们看了以后吓得关了摄像机。
“毛子轩,你是不是有梦游的习惯,但自己却不知道?”程家阳说出自己的猜想。
毛子轩摇摇头,想到这些天做的噩梦,他越想越觉得害怕。“我不知道啊,我从小都一个人住,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梦游的习惯。”
“是啊,我们都是独生子女,平时一个人住,谁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梦游?”程家阳说。
毛子轩想想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如果真是梦游不可能从小到大没一个人察觉,而且他是最近才开始的,这事明显不对劲,想到这里,他匆匆穿上衣服,跑去了女生宿舍。
般若正下楼跑操,见了他,没有觉得一丝意外。
“般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毛子轩急得不行。
“早就知道?”
毛子轩把摄像机递给她。“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你还问我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般若瞥了眼他的脸色,如实说:“我只是算出你近日有灾祸,并且不出意外的话,你恐怕活不过国庆节了!”
“什么!”毛子轩被吓瘫了,还好宿舍的人扶住他,他才没倒下。“活不过国庆节?”怎么可能呢,国庆节马上就要到了,般若的意思是,他没有几天可活了吗?
“为什么?我不是梦游吗?”毛子轩急切地追问。
般若打开摄像,反复看了几次。
“梦游?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从最近才开始有这种症状的吧?况且梦游来墓园,你以为有这么巧的事情?”般若反问。
“你的意思是说,我见鬼了?”
般若没有否认,她沉声道:“确实有恶鬼纠缠你!需要尽快除去,否则你命不久矣!”
室友们听了都吓一跳,他们原以为这毛子轩只是梦游,问题应该不大,谁料到居然是被恶鬼缠身了?
“般若,你别吓他了,你父亲就是算命的,你应该多少了解点,毛子轩虽然跟你有过矛盾,但毕竟是我们的同学,你要帮帮他!”程家阳担心地说道。
般若也不想自己生活的班级学校发生不好的事情,况且都是同学,就算关系不好,她也不至于会见死不救。
她思索片刻,目光坚定地说:“我们得先去一趟墓园!”
几人请了假,便一起打车去了墓园,因为怕般若一个人不好对付,毛子轩的室友、霍小北、顾兮兮、薄荷,全都跟来了。
般若根据那摄像机上拍摄的画面,找到毛子轩躺着的那座新坟。
“是这座吗?”霍小北问。
毛子轩只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怕的想哭,要知道他来到这里,居然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这里的每一条路他都走过很多次。
“是的!”毛子轩坚定地说。
“你怎么确定的?”
“当然是一种感觉了。”毛子轩都要哭了。
众人见了他的样子,相视一眼,也没继续追问。
般若看向那坟头的泥土,觉得这坟是新的,再说这坟还没立碑,应该是还没人下葬。
“子轩?为什么你梦游的时候要躺在这里了?那样子,就好像……”程家阳不知该说不该说:“就好像在量一量这坟够不够你睡得一样!”
听了这话,毛子轩的脸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这坟又不是给我买的!”
“这不一定!”般若忽然开口。
“什么?你什么意思啊般若,不要因为我平时说了你几句,你就这样吓我!”毛子轩带着哭腔说。
“先不说别的,你近日有没有梦见别的什么事?”般若问。
听了这话,毛子轩连忙把自己梦到躺在殡仪馆的事情告诉给般若,他越说越害怕,说到最后竟捂着脸大哭起来。“般若,我不会真的要死了吧?为什么我梦里居然会躺在那里?”
听了这话,在场的同学们虽然害怕,却都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刺激到他。
霍小北当即问:“要不要去殡仪馆看一下?”
般若点点头,“当然要去!得去看看,那鬼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要让毛子轩来墓园和殡仪馆!”
听了这话,一群同学正准备往回走,这时,一帮人抬着一块墓碑走进园里,墓园的路很窄,那工人抬着碑的时候,与毛子轩擦肩而过,这时,毛子轩身子倾了一下,不知怎的,就碰到了那墓碑。
这帮人手一抖,就让那墓碑跌落在地,毛子轩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那墓碑上,写着——
毛子轩,生于x年x月x日,死于x年x月x日。
毛子轩吓得不停往后退,他指着那墓碑,瞠大眼睛,满面是泪,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那那……上面……是我?”
同学们闻言,全都看向墓碑,只见那墓碑确实是毛子轩的名字,出生年月也对的上,大家都被吓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般若看了眼那死亡日期,说:“死亡日期是七天后!也就是说,那恶鬼,不,或者是说操控那恶鬼的人,已经决定七日后让你死亡!”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毛子轩哭着问。“我又没得罪谁,为什么要害我?”
“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就带我去殡仪馆,等到了那里,我看过再说!”般若沉声吩咐。
“好好!”
一群人又打车去了殡仪馆,等到了那里,毛子轩的父亲毛江走过来,吃惊地问:“子轩,你怎么来了?”
看见父亲,毛子轩冲上去抱着他哭,他断断续续把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毛江越听越惊,他在这里工作时间久了,也多少见到过一些怪事,当听说般若是个内行的,毛江看了般若一眼,只见眼前的是一个跟毛子轩一样大的小女孩,他顾不上质疑般若的能力,赶紧带她进去“参观”。
毛子轩闭上眼睛,凭借着“梦里”的记忆,顺着那门,进了殡仪馆里面,往里走,他闻到空气里有一股怪味,当走到最后,看到自己记忆中的位置真的存在时,毛子轩顿时大哭起来。
“就是这里!我就是来过这里!当时我还躺进去睡着了!爸!我害怕!我害怕!”他抱着父亲,身体不停发抖。
毛江一脸担忧,他安抚儿子:“你放心,我听说真正有道行的大师都能化解灾难,爸一定会救你的!”
听了这话,毛子轩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了。
般若来到那位置边上,发现毛子轩说的是那种可以拉伸的位置,而那位置的大小,似乎正适合他。
她眉头不由紧皱,活了两辈子,她都是著名的玄学大师,见了不少恶鬼,跟不少法师打过交道,却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这恶鬼缠着人,竟给人准备好了坟地,甚至连殡仪馆的位置都定下了,这是什么道理?
般若陷入了沉思。
这当下,安静的殡仪馆内,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sxbiquge/read/32/321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