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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棍石头很佩服他母亲的淡定,平时有点什么动静,他母亲都知道,偏偏在那晚上,房子都快烧完了,人们都赶来救火,他母亲还稳当当地在卧房睡觉。.
石头一直弄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志看到那被烧掉一半的房子,还剩下一半,孤零零地矗在那里,房屋一边,用拆下来的木头支撑,看起来马上就要倒,好在建筑技术十分过硬,竟然摇摇欲坠还不会轰然倒塌,这样的房屋,就是八级地震也不会有丝毫损伤,全是木架构的,相互拉扯,力量平衡,非常结实。
德志看到那些堆码在墙角的木头,都烧黑了,腊肉是一点都不剩,那些腊肉竟是易燃品,木头也是,除了瓦片,都被烧了个干净。
德志问石头:“这些木头还能用吗?”
“不能用了,看这样被熏过的,没准儿可以用作电线杆子吧?是吧,书记。多照顾照顾我们吧!日子难过啊。”石头说。
“该照顾时,少不了的,不该照顾,哭也没用。这不,照顾的人来了。”卢支书说。
“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天边看不见,眼前只有青山树叶。”石头说。
“谁让你看青山树叶了?这两位先生是来帮助我们做饮水工程的。”卢支书说。
“啥饮水工程?给不给钱?”石头问。
“不给钱,怎么做工程?但是,要我们投工,占地也没有经济补偿。”卢支书说。
“不感兴趣,还不如不做,我们这有水。不如把做工程的钱分给我们算了。”石头说。
德志听了,大跌眼镜,这是雷人之语啊!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说话的。
尹懋笑了,觉得石头可爱。心里想啥说啥,甚至不想就说,没有啥敌意。他还没开始搞项目,就开始想方案了。政府做项目,大概是不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甚至对石头的建议,根本不予理睬。
德志说:“你的想法很另类,我们一般不给村民钱,先给物资,把水弄通再说。你说你们有水是吗?”
卢支书见问,生怕不做项目了,赶紧插话说:“他们家附近有一处水源,只要牵一条水管,把水管接到家里,就可以。但是,那水源处的水量不大,一遇到天干,还是不够。”
石头说:“够啊!早上起早点去打,就有,去晚了,当然没有。”
“也就是说,有缺水的时候对吗?”尹懋问。
“对,有缺水的时候。”石头答道。
“那你怎么说有水呢?”德志说,“如果不存在缺水的情况,我们没必要呆在这里。”
“别,别,缺水的季节还是有的。到天干旱的时候,需要到三公里的地方去背水才有吃的。”石头说。
德志相信石头说的话,因他敢于表露真实想法,想要钱就要钱,不想费力做项目,水只要有一点吃的就行,不想再提高一点生活水平。除了老娘,没有什么亲人,也没什么负担,有点钱,可以和牌友在一起玩玩,也叫娱乐娱乐,这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对。石头此时最需要的,可能就是钱,钱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纸,玩来玩去的,除了他母亲,再没别的女人管束,倒也自在。
德志看看天色尚早,就发了恻隐之心,看能否给石头家一些照顾,但又没有什么把握,就对石头说:“我们帮你和你母亲拍张照片怎么样?”
“好啊,好啊!”石头爽快地答应了,并跑过去,对他妈妈比划了一会儿,他妈宝宝发飙:总裁,你出局了
进屋进了半天不见出来,德志又不好意思进去。石头看出来,就喊他母亲出来。他母亲出来,站在破损的房屋跟前,德志一看,竟然没有换任何衣服,德志很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头看出德志的疑惑,连忙问他母亲,他母亲比划了比划,石头明白,连忙给德志翻译说,他母亲的那件好看的衣服挂在在小饭厅,也就是小客厅里了,房屋垮塌,衣服化为灰烬,就连腊肉都没有了,还能保存得住衣服?
德志说:“没关系!穿好衣服,笑呵呵的,那是在拍全家福,不是项目照片,这照片是帮你家申请援助,特别照顾用的。不是拍全家福。”
“那有啥差别,不都是一样吗?我给我妈买了新衣服,她舍不得穿,放在小客厅展览,来人就比划着表扬我是个孝子,谁知道,一把火把舍不得穿的新衣服烧了。可惜可惜。别看我妈不会说话,可她心里有数。”石头说。
“我拍照,是要真实,不是艺术。穿新衣服,笑呵呵地,恐怕看照片的人说这一户人家没有困难啊,你看穿得好,还有房子住,关键还是笑呵呵的,仿佛不知道生活很苦似的。”德志说。
“哪里哪里,我妈总是笑呵呵的,在哪里都是,再苦再累再难,她都笑,可你也看到了,我妈不是傻子,他心里清楚着呢?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没有啥烦恼。”石头说。
“这个我明白,看起来你的母亲有六十多岁了吧?”德志问。
“不对,再猜。”
“七十?”
“不对。再猜。”
“难道有八十多了?”
“对,今年八十五了。”
“哎呀,看不出来,真看不出。”尹懋感慨地说。
“我们山里人比较单纯,没有城里人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总想方设法地害人,或防止被害。所以,山里的寿星多,城里人很少活到八十岁以上的。城里的污染太厉害。我才到城里的时候,很不习惯,总是生病,在城里没干多久,就回来了。在山里还是自在些。在城里赚再多的钱,没有健康也没用。我不和他们比谁有钱,我和他们比谁活得长。”石头说。
他一说完,德志、尹懋和卢支书都笑起来。
德志让石头站在他母亲旁边。石头人高马大,而他母亲开始萎缩,佝偻着背,站在一起,很鲜明的对比。加上他们身后被烧黑的墙壁,墙壁底下堆码着不少的木头。黑色的背景,加上绿色的庄稼,笑呵呵的人,构成一幅绝美的图画,仿佛烧毁的不是自家的房子,而是别人的房子一般。
德志拍完照,然后在笔记本上简单记了几个字,对卢支书说:“我们下去吧。”
卢支书看看尹懋,见尹懋没什么反应,然后说:“好啊!”
卢支书很聪明,看出了问题,知道尹懋暗地里喜欢计较一些细枝末节,如果不维持好,正如小病毒不拦住,恐怕最终酿成苦果,自己难受不说,还牵连别人。
石头送德志他们走了一段路,然后返回,跟石头一起返回的,还有一条流浪狗。
卢支书说:“这火灾发生有一个多月了。现在他们家基本上还能过,除了民政上给的棉被和粮食外,就是村里人给他们腊肉,另外,村里想办法给他五百元的补助。帮他们度过难关。”
“这是好事啊!”尹懋说。
“也不见得很好。本来村里给他五百元钱,是让他买米油盐酱醋茶的,山里有的是柴,只要人勤快,就不愁没柴烧。这钱是帮助他们暂时缓解燃眉之急的。没想到后来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做了一件让很多人都不理解的事。”卢支书说。
“什么事?”德志好奇地问。
“他把五百元钱全部打牌玩了。”卢支书说。
“哎,那他们怎么生活啊?赌博真是害死人啊。”德志问。
“拆东墙补西墙,四处借贷啊。”卢支书说。
“难怪他要求把项目款给分了,不做水利工程了呢。”德志说。
“没错,他就是特别想钱,有了钱,那他就会在第一时间之内呼朋唤友地打牌,打牌能带给他暂时的成功,短暂的欢愉,和无尽的遗憾。”卢支书说。
卢支书还是读过不少书的,看人看事拿得准,看得清。
村里的赌博之风,看来非常强劲,没有谁能让劲风停息。石头是最大的受害者,也是最悲催的,打牌成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正如空气、水和阳光,都是必不可少的。这赌博,让有家的变成无家,幸福之家变成痛苦之家,和睦之家变成纷争之家,光棍之家变得更是家徒四壁。
德志想到,在这高山之顶的小村里,一般家庭除了看电视娱乐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娱乐。卢支书家有一些锣鼓家伙,完全可以拿出来吹拉弹拨,唱唱和和的,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可惜的是,卢支书家的乐器已经被厚厚的灰尘封住,喜欢唱歌的人,也被无聊的电视节目所吸引,一到晚上,就围坐在电视机跟前,津津有味地看电视打发时间。到时候,就洗洗睡觉,再没啥乐子可寻。
上山很难,觉得路总也走不完,可是下山很快,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卢支书家。
刚落座,卢支书家的就宣布开饭。
德志、尹懋和卢支书在山上转了一天,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只是在姚世江家和姚篾匠家都吃了点零食,喝了点茶水,暂且对付过去,饿过了头,就不饿,等回到家中,闻到了菜香,才重新勾起了食欲,等卢支书家的宣布开饭,德志、尹懋就想马上把饭吃到嘴里了。
这是住在村支书家的不便之处,吃饭要听人家指挥,人家说啥时候开饭,就啥时候开饭,不然,就没得吃。如果他们有自己的房子,则更自由,可惜的是,现在没有,红田村没有空闲的房屋提供给德志和尹懋,这份自由只好被无情地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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