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民居中，某间屋子，木床上躺着个睡着的年轻人。</p>
外面的门出响动，声音惊醒了床上的人，他猛坐起来，伸手朝枕头下摸，驳壳枪却不见了。</p>
屋门被打开，走进个五十多岁的健壮的师傅，床上的年轻人这才松口气：“师傅，我的枪呢？”</p>
师傅反身把门关好，放下手里的一个锤子和火钳，走向桌边准备喝水：“让我扔了。”</p>
年轻人叹了口气，搬动自己的一条伤腿挪下床边，想要到桌帮忙倒水。</p>
“刚见好你就别乱动了，瞎勤快什么？老实呆着！”师傅一边开始忙着，一边喝斥。</p>
年轻人仍然站了起来，尝试着走了几步，腿上的伤处仍然疼，还是掩饰不住一瘸一拐。</p>
“我觉得我能行了，我想出去找我的伙伴。师傅，你把枪扔哪了？”</p>
师傅坐下端起水壶倒了一碗水说道：“城门严得什么似得，满街都是巡逻队，你到哪找？我是你师傅，既然留了你，就不怕牵连。”</p>
“师傅，你不明白，其实我是……”</p>
“我知道你是啥，别看我只是个打铁的，没傻呢。”师傅盖上了锅盖，在衣襟上搓了搓手，才回过头：“留着那枪只会让你干傻事，行了……你快老老实实歇着得了。”</p>
外面的街上忽然一阵乱，屋中两人匆匆到窗前往外看，警署的侦缉队正在附近各巷口设岗，其余人三五成队分散开，开始挨家敲门。</p>
年轻人就是嘎子，战斗当夜准备带着小猴子撤离，结果发现路口北伪军给堵住了，只能朝小巷子绕道跑去，结果半路上又遇见一个班的伪军。</p>
嘎子和小猴子只好丢弃了掷弹筒，俩人只能端着驳壳枪，和几个伪军互相射击，必定自己和小猴子都是新兵，没接触过巷战。</p>
打不过一个一班的伪军，带着猴子翻墙后，被伪军的手榴弹炸伤，受伤后他知道自己的伤口需要尽快包扎，但时间紧迫如果当场先处理伤口，小猴子就会被拖累。</p>
所以让小猴子脱掉八路军衣服，朝着一户大富人家的墙爬去，自己朝着伪军丢了几颗手榴弹后，利用自己熟悉的巷子和一身的武艺逃离。</p>
随后自己找地方躲藏处理了伤口，之后趁着混乱逃离出战斗范围一段距离，只好跑回原来自己打铁师傅家的院子后，被师傅收留了。</p>
街上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休息几天过后的城里又开始了大搜查，现在查到了眼前。</p>
“我得走！”嘎子瘸着伤腿去向屋门口，藏不住，他不能连累师傅。</p>
“出去你就没命了！”师傅一把扯住了嘎子。</p>
“我不出去你也没命了！”嘎子急急想要扯开师傅的手。</p>
“熊孩子你听我的，你原来在我这里打铁过，怕什么？不能出去！”师傅死死扯着不放。</p>
“我腿上的是弹片伤，警队的人一看就明白了。这个骗不了……”</p>
咣咣咣……</p>
“开门开门！”</p>
大门外已经响起了吆喝声，这让撕扯中的老少都泄了力气。</p>
情急之下，嘎子蜷起那条伤腿，单腿蹦跶着到灶台边抄起铁锤：“师傅，你赶紧从后窗出去，快走，跟他们说我威胁你。”</p>
师傅从惊呆里反应过来，咬了咬牙，反而把铁锤从嘎子手里夺了下来扔回案板：“说你是上街看热闹呗被炸伤的！”然后推门出屋，深深做个呼吸，勉强压住心跳，穿过小院去开大门。</p>
几个侦缉队的家伙一进屋门，当先看到坐在床边穷苦穿戴的年轻人。</p>
师傅随后挤进门，焦急道：“老总，这是我徒弟，他原本是在这里打铁的，这宪兵队的皇军很多都认识，我们给修理过武器……</p>
为首的一挥手，两个人开始在屋里翻查，他来到嘎子面前几步，抽出盒子炮比划着说：“站起来！”</p>
起身的动作看得出有伤，枪口随即抬了抬：“亮出来！”</p>
嘎子扯高一条裤腿，解开小腿上的血红绷带。</p>
“妈的！打铁把大腿炸伤了？”</p>
“他只是听见外面枪响，出去看热闹给炸伤的，老总，求你们……”</p>
师傅扯住其中一个焦急解释，同时开始掏身上的银元。</p>
不用近看也瞧得出是弹片伤，枪口对着嘎子，两个翻查屋子的扔下些破烂东西，屋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根本没什么可搜，他俩随即转过来等待下一步命令。</p>
“把他带走！”撂下这句话还拿了师傅手中的几块银元便转身离开。</p>
嘎子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他拼命压制着拒捕夺枪的想法，因为这会害了师傅。猛地被推了个趔趄，一个持枪的厉声催促道：“再不走我他么现在就毙了你！快着点！”</p>
屋里被翻得一团乱，师傅坐在桌边伤心地望着被押走的徒弟被枪口比划着，被连推带搡一瘸一拐出现在阳光下。</p>
三面是冰冷的墙，墙上有抓挠过的痕迹，也有刻画过的丑陋图案；一面是坚固的铁栅栏，某些位置被抓摸出金属光泽，尽管光线很暗。</p>
走廊远处有人声嘶力竭地喊冤，隔壁有人痛苦呻吟，身边有人在恐惧抽泣。</p>
嘎子靠坐在栅栏边的墙下呆，说是看闹热，躲过了抓捕现场第一劫，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只要一过堂，随后自然是大刑伺候。</p>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师傅有时间离开，但愿师傅能赶紧藏起来，就算受刑的时候一句话不说，性质也被确定了。</p>
一阵踢打声在走廊远处响起：“再他么喊，我让你喊，我让你把牙吃了，看你还喊……”喊冤的被打得没动静了，看守的脚步声才开始接近。</p>
“哐啷啷”铁栅栏门被打开：“你，出来，快点！少特么装瘸！”</p>
经过了两间刑讯室，到了一个没有牌子的门口，看守才停下来，把嘎子推进了门。</p>
这屋里没刑具，对门有张长桌子，桌后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警署侦缉队，一个是伪军军官，门里侧边站着个警察。看守把嘎子推进去后随手带上门，在门外边等。</p>
被捆了两手的嘎子看得出来，这第二关仍然是把自己当八路军来审的，不过，一会儿自己就要到隔壁刑讯室去了。</p>
扫视过环境，嘎子低下头看着地面不说话，静待命运来临。</p>
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被送来这位，忍不住皱了警官皱眉头，把嘎子细看了一遍，才懒洋洋开口问：“叫什么？”</p>
“杨嘎子。”此刻的嘎子已经不介意报号了。</p>
“哪里的？”</p>
“城里打铁。”嘎子也不想多说，消磨最后的幸福时光。</p>
“哦？你是铁师傅的徒弟嘎子？那我倒要问问你，你这腿上的枪伤怎么来的？”</p>
“看热闹。”这回嘎子抬起头，直视着问话人，做好了心理准备。</p>
伪军军官看了眼伤口，这是被手榴弹炸伤的：“妈的，外面打战你看什么热闹，一看就知道你是土八路的残余。”</p>
“老总，我是打铁的我就想检点弹壳和铁块……”</p>
警署队长先朝旁边的军官递上了支烟，点燃了，抽了几口，再次认真看了嘎子一眼，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一笑，对身边的治安军说道：“我认识他，就是北门铁师傅的徒弟。”</p>
治安军官点了点头不在吭声，警署队长对门边的警卫道：“先把他带回去吧，叫下一个。”</p>
站起来的嘎子被面前的状况惊的掉了下巴，为什么不直接把我送刑讯室？哪里感觉不对劲呢？</p>
被看守押送在阴森走廊里的嘎子百思不得其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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