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分钟后,我如约出现在上次和林昆碰头的那间小公园里。
林昆仍旧一身黑色打扮,戴顶鸭舌帽,孤独的倚靠在长椅上,一只抓着瓶巴掌大小的二锅头,一手夹着香烟,我火急火燎的跑到他跟前问:“朱厌呢?”
林昆从兜里掏出一瓶二锅头递给我道:“来,喝酒吧。”
我暴躁的一把摆开他递过来的酒瓶,扯着喉咙喊:“喝个鸡八,我问你结巴怪在哪?”
林昆歪着脖子打量我几眼,突然问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道:“在王者这个组织里,你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吗?”
盯着莫名其妙的他,我皱紧眉头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真他妈欠打!”林昆将手里的两瓶酒放到长椅上,猛地一脚踹在我肚子上,将我踹了个踉跄,站起身,宛如大鸟一般扑到我身前,卯足拳头狠狠砸在我腮帮子上。
“你他妈有病吧!”我吐了口唾沫,同样抬腿朝他踢过去。
林昆也不躲闪,仍由我踢了一脚,压身到我跟前,我俩搂在一起,拳拳到肉的互相攻击彼此,一开始我们都是站着的,打到后来,也不知道谁把谁绊倒了,最后滚成一团,仍旧互相往对方脸上落拳头。
打了差不多能有十多分钟,我和他全都精疲力尽的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林昆鼻青脸肿的侧头看向我,像个傻子似的咧嘴大笑:“舒服点没?”
我咽了口唾沫,声音很小的说:“舒服多了,其实你是想告诉我,朱厌并没有在你这里是么?”
“对,我跟你一样也在找他。”林昆摸了摸自己的眼眶,爬到长椅旁边拿起刚刚的两瓶酒,递给我一瓶,自己拧开口喝了一大口后,红着眼睛说:“不管他死没死,我们都应该明白一个事实,生活还要继续,下次不会再有人为你的任性买单。”
我含着眼泪,发泄似的扬脖灌了一大口酒呢喃:“嗯,永远不会了,世间再无朱哥,无人护我王者。”
林昆揉搓两下眼眶,喃喃自语:“我其实更希望他没了,这样就再没任何人可以束缚住他的手脚,他是风,本就应该无拘无束,况且他没了,对我来说也是好事儿,我他妈就算惹上天大的麻烦,也肯定会有人站出来保我,第九处毕竟不能无主。”
“你他妈说的是人话么?”我火气瞬间蹿了起来。
林昆翻了翻眼皮,不挂任何表情的回应:“可我说的是实话!”
我呼呼喘息几下,很想照着他的腮帮子再来上两拳头,但最终没有抬起胳膊,我仰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苦笑:“我告诉你什么事最可悲,我犯了错,想弥补、想还清,想要亲口对他说声对不起,我真的懂事了,可是到最后却才发现根本无力回天,那个人再也听不到我说任何话。”
“世界上的事儿哪有那么绝对。”林昆扭头望向我问:“好了,回到我刚刚的问题上,你的职责是什么?”
我愣住了,低头陷入了沉默,一直以来我都在告诉自己,我是王者的龙头,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但我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职责究竟是什么。
小佛爷是境外安保公司的王,开疆扩土,负责夯实王者的地位。
而国内真正一直在办事的是雷少强和伦哥,对外经济发展有老实蛋和苏菲,对内征战四方过去有刘云飞、鱼阳、王兴和胖子,现在有这帮二代们,高端战斗力有朱厌、林昆、胡金和蔡亮,以及安保公司的战犯们。
而我又干了什么?好像我什么都没干。
林昆龇牙看向我问:“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职责究竟是什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我点点头应声:“嗯。”
“我告诉你,你的职责是什么,是均衡和延续!”林昆盘腿坐在地上,轻声道:“如果王者没有你,顶塌天也就是徘徊在不夜城的那个段位,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你把这伙人完美的兼容在一起,换个人坐龙头,我林昆不会服,小佛、王兴不会答应,罗权不会给予帮助,金三角那头早就进军崇州了,底下这帮孩子也绝对四分五裂,你的职责是让王者永远存在下去,明白么?”
我再次木讷的点头:“嗯。”
林昆点燃一支烟塞到我嘴里,低声道:“所以,你可以义气,但绝对不能意气用事,你要明白,你在,王者才存在,你没了,王者也就荡然无存了,知道这次朱哥出现是为什么吗?”
我不确定的出声:“为了保护我。”
林昆耸了耸肩膀爬起来,扬脖灌了一大口酒,将空瓶子随手扔到旁边,摆摆手说:“嗯,他一直都在你身边,因为他怕上面的人突然对你动手,你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你又哭又闹的想要冲进警局,他肯定不会现身,这是他的职责。”
“我..我对不起他!”我的眼圈顿时又红了。
林昆转过身子慢悠悠的说:“收起来没用的颓废,别让我们的付出变得毫无价值。”
我忙不迭起身呼嚎:“等等,你他妈的好像从始至终都没回答我的问题,结巴怪到底..”
“我哪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我又不是他,我只知道他重信誉,从来不会食言。”林昆撇撇嘴嘟囔:“一个可以自由进出卫戍区的男人,一个在重兵把守照样横行千里的硬汉子,你觉得他的生命力应该是啥样?”
说罢话,林昆转身走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我:“记住,你是龙头!”
我呆若木鸡的坐在草地上,闷着脑袋将瓶子剩下的酒全都喝光了,冷不丁我扬起嘴角笑了,林昆刚刚说漏嘴了,如果他真不知道朱厌的下落,又怎么会清楚朱厌打算救邵鹏时候的想法。
“就鸡八我这个智商,还敢说自己聪明。”我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像个精神病似的嘟囔:“是啊,朱厌如果真的葬身爆炸案中,世间再无这个人,那么谁还能继续捆绑住他?朱厌不在了,第九处的位置谁坐?”
就在这时候,我手机响了,看了眼是欧豪的电话,我深呼吸两口平复自己的心情,按下接听键:“怎么了豪子?”
欧豪抑制不住兴奋的说:“有个小道消息,但是不敢保证是否真实,你听吗?”
我咽了口唾沫道:“你说。”
欧豪压低声音说:“我爸今晚上和青市驻防部队的一个军官一块吃饭,是谁我就不方便提名了,酒席散场后,那个军官多喝了几杯酒,跟我爸说了件他道听途说的事情,今天在警局的爆炸案里,不是只有朱厌和邵鹏两个人,当时好几个士兵还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如何出现的,没人清楚,但最后整理爆炸残骸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女人的DNA。”
“嗯?”我的心思立马活跃起来。
“嗯个屁啊,为什么没发现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DNA检测,一个可能是因为爆炸的温度过高,烧的什么都不剩下,但不符合逻辑,为什么有朱厌和邵鹏的,单独没那个女人的,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逃走了..”欧豪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声调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提高。
我两手紧紧的抱着手机贴在耳朵边,生怕错过他说的任何一个字,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扑面流下。
欧豪顿了几秒钟后,接着说:“还有一个事情,警局食堂的空调主管道是通往主楼的,爆炸发生以后,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食堂,根本没人去排查主楼,当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一个小时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逃之夭夭,三哥,你在听吗?”
我哽咽着回应:“我听..听着呢!”有些语无伦次的嘟囔:“好,真好,谢谢你兄弟,真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