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是谁?
龙太子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确定道:“是那个鲛人的孩子?不可能啊!”
是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孩子尚不知世事,哪里来的怨气!
龙王摇摇头,看来是否认了我们的猜测:“你们也说了,那鲛人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又哪里会有如此大的怨念支撑她魂体久久不散?应该确实是她的孩子无疑。”
不知世事是真,但并不等同于没有感知。尤其母子连心,很难说那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而心生怨恨。
龙王掏出了怀中的夜明珠碎片,准确地说应该是鲛人珠。
“这么多年了,该出来做个了断了!”龙王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像是背负着很沉重很沉重的包袱,一时辨不清其中意味。
从前,我以为时间,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再多的过去,再放不下的曾经也会在它面前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可今天看来,却是我错了。红袖如是,这位鲛人的孩子亦如是。
那一捧碎片终于有了反应,点点光晕四散,在虚无的空中幻化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年东海的账我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声音奶声奶气,但语言中已是自带锋芒。
龙王面色染上愧疚:“五百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龙太子紧紧攥着衣角,终于忍不住插嘴:“即使当年我们龙宫再对你不起,可这五百年来你不也借着我父王的身体已经......”
话说及此,龙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卡住了。
影子轻蔑一笑:“五百年来如何?”,他稍顿一会儿,口气就像是自嘲一样:“这五百年除了龙王脾气时常暴躁,不辨善恶,冤枉了许多人,有哪一点的罪孽是你们偿还了的?”
话音未落,已是一掌向龙王的胸口袭去。我立即大惊失色,不是因为这一掌有多么的猝不及防。而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没有了鲛人珠的禁锢,对于他来说,寻仇反而是易如反掌。
几乎也是同时,龙太子奋不顾身挡在了龙王身前,硬是接下了那一掌。
“噗!”一口鲜红色的血喷涌而出,龙太子捂着胸口,青筋暴起,面目很是狰狞。
我不由皱眉,一个没有肉身支撑的虚无魂魄也有这么大力量?
只见龙太子嘴角边的血迹尚未擦干,反衬得他肤色白皙:“我知道,你想为母报仇的心愿和我想极力护住父王的心愿一般无二。”
“咳!”龙太子喘着粗气,看上去越发的难受了:“看在这个份上,你放过我父王,有什么冲我来!”
不得不说,龙太子是个明白人。五百年的执念绝不会是一时就可以消散的。以命换命,已是对方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
但是我们都太高看这位怨灵了,也太低估他心里的不快了。
他厉声拒绝,不带一丝犹豫:“你们父子所欠下的,一个一个都得还!”
呵,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我不经意间的一个白眼,全部落入了那怨灵的眼里。
我不自在地退后了一步,依照这家伙的脾性,待会儿指不定又是一掌。
好在这家伙自认为是个冤有头债有主的明事理者,根本不把我这点小心思放在眼里。
龙王大手搭上龙太子在他眼中显得娇小的肩膀,将他拉在了自己身后:“既然你要掰扯过去,那咱们今天就好好掰扯掰扯。”
说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怨灵,周身一股威严不敢惹人冒犯。果真,王者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
怨灵自以为站在制高点,对一切是如无物,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明明是你们用了卑劣手段,还好意思和我讲理?”
龙王神情淡然,恍如说着与他无关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但是那时你要懂得你娘本来就已经活不长久。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该,这五百年来龙宫也被你搅得天翻地覆。是时候,收手了吧?况且,龙太子的.....”
不知龙王要说什么,话到嘴边突然哽住。
反倒是龙太子瞳孔里满布血丝,声音哽咽起来:“因为我的父王反常,我的母后最终郁郁寡欢,无疾而终。”
说着,又往前走了数步。竟把怨灵逼得后退起来:“当真算起来,又是谁欠了谁?”
我听得身侧倒抽一口冷气,回眸望去,是剑侠客。连逍遥生,他的习惯动作―摇扇子,都没有再做出来。可见,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的故事足够吸引他们了。
本来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终归是插不上嘴。但此情此景,我还是一个狠心站出来:“轮回井!你听过吗?”
怨灵神情一滞。看他这反应,我暗暗抽动嘴角,有戏!
我极力压下心中的激动,使自己看起来异常平静:“三界众生,没有谁是可以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的。即使是仙,亦是如此。所谓的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庚,只不过是夸大其词。在你因为怨恨而苦苦挣扎的时候,殊不知你的娘,那位鲛人,早已轮回过几世了。”
“你胡说!你胡说!”他捂着耳朵,疯狂地摇起头。因为激动,本已不稳的魂魄此时更是如风中之烛,脆弱得很。
越是这样不愿接受现实,我就偏偏要让他认清一切:“轮回井,所有生命都会在那里跳下,然后获得新的生命。你的执念到头来坑害的人只有你自己。”
看着剑侠客向我投来诧异的神色,我扁扁嘴,又没说错。
龙王与龙太子两个人早就放下了心中的愧疚。可处心积虑报复的怨灵呢!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无法原谅过去,无法接受现实。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怨灵哪里接受得了这么多的打击,风中夹杂着他癫狂的怒吼声。我捂着耳朵,可依旧被震得是心神不宁。
我一抹苦笑,还真是鲛人的后代!即便死了这么久,功力依旧不减当年啊!还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
水晶宫里也感受到这怒气冲天的怨怼,左右摇晃开来。
一个走神之际,脖子处一紧,已是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半模糊半透明的怨灵使劲了力气掐着我的脖子,“你个长舌妇,我先杀了你!”
看着自己的脚尖离地,我把着他的胳膊,一字一顿地说道:“放下者,得长乐!”sxbiquge/read/37/371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