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双不会承认,除了年纪小、心智不全、不受撺掇的十七没上门找过死,其余五人都曾跑来这醉生阁狠狠地作了几次死,结果当然是被收拾得很惨。
他曾暗暗发誓,这鬼地方他这辈子都不要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自打嘴巴了。
“老鸡你干嘛抖腿啊?你是不是怕?”燕飞绝古怪地问。
“谁怕了?”姬无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按下抖动的右腿。
很快,左腿又抖起来了……
姬冥修抱着乔薇上了楼。
楼上静悄悄的,比大堂更鸦雀无声,一条长长的走道铺陈在眼前,右边是门窗紧闭的屋子,左边是凭栏,从凭栏处可目尽大堂。
姬冥修抱着乔薇走过长长的走道,很快,凭栏没有了,两边都是屋子。
光线暗了下来,阴森森的冷气在四周徐徐萦绕。
知道的是说它是醉生阁,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阴曹地府。
“什么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护卫突然出现在姬冥修的面前,挡住了姬冥修的去路。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我找你家阁主。”
小护卫不客气地说道:“阁主不在,晚上才开门,你晚上再来!”
跟着那么骄傲的主子,小护卫的气焰也是嚣张得可以。
姬冥修没心情与他废话,抱着乔薇的手轻轻一握,一枚霹雳珠滚到了手中。
小护卫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姬冥修的霹雳珠已经射出去了。
“啊——”
小护卫一声尖叫!
却不是被霹雳珠给炸的,而是被一只鞋底给砸中脑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摔得下巴都痛了。
倒是因此躲过霹雳珠了。
霹雳珠掉进了水缸,炸出一声闷响。
门内,一道清冷而戏谑的声音徐徐响起:“你百八十年不来一回,一来就要拆了我的醉生阁么?”
小护卫摸摸摔疼的下巴,以及后脑勺上被鞋底砸出的一个大包,郁闷地问道:“阁主认识他?”
那清冷的声音道:“老相识了,你拦不住他的,且退下吧。”
“是!”小护卫瞪了姬冥修一眼,不悦地退下了。
姬冥修抱着乔薇进了屋。
屋内比走廊更阴冷三分,大白天的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几乎看不清对方隐在暗处的容貌,独独可见那跪坐在地上的一袭红衣,如盛放在黄泉之岸的彼岸花,冷艳到了极致。
他从炉子上拎起烫好的酒:“来都来了,坐吧。”
姬冥修将乔薇轻轻地放在了椅子上,用薄毯的边角折了个垫子枕在她脑后,随后,迈步走到茶几前,在男子的对面跪坐了下来。
男子仿佛没看见乔薇似的,给姬冥修倒了一杯梅子酒:“你是来买东西还是来卖东西?”
“都不是,我来找你治病。”姬冥修道。
“那丫头?”男子看了乔薇一眼,眸中并无多少诧异,仿佛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似的,“我说过我不会替你做任何事。”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可以提条件,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男子浅尝了一口梅子酒:“十年前你这么说,我或许就应了,但现在,我想通了,我没什么可要的。就算你用死来威胁我,那也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
姬冥修神色无波道:“我知道你这人吃软不吃硬,我不会用死来威胁你,你先说你能不能救她?”
男子的目光落在乔薇的脸上,一瞬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被血月弓伤到了,虽有些棘手,但在我这里算不得什么大事。”
咚!
外头传来了一声闷响。
男子说道:“偷听的都进来吧。”
燕飞绝清了清嗓子,拽着姬无双进屋了。
方才听到乔薇是被血月弓所伤,燕飞绝惊得手肘一抖,在窗户上撞了一下,这才有了那声闷响。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了。
他不是震惊这家伙怎么会知道血月弓的,以这家伙的本事,想知道京城与皇宫的动向易如反掌。
他惊讶的是乔薇怎么可能被血月弓给伤到呢?血月弓明明就在姬家,在小望舒的百宝箱里,莫非……让人偷走了?
燕飞绝带着疑惑,即刻去了一趟姬家,结果发现血月弓还在,为试验它的真假,他还亲手拉了拉,确定没被人掉包。
这就奇怪了,弓在姬家,乔薇是怎么被射伤的?
是有人盗走了血月弓,射完又给放了回去?
还是……世上真有第二把血月弓?
撇开那把弓的来历不谈,寻常人也拉不开它呀!
别说是夜罗的国师,他老人家这会子还躺在长欢殿养伤,床都下不来。
“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燕飞绝捶拳。
姬无双理智地说道:“这些都能慢慢查,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救醒,也许少夫人当时看见凶手了呢。”
燕飞绝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先救人!”
姬冥修看向了男子。
男子轻轻地说道:“我答应了要救她吗?”
姬冥修给燕飞绝与姬无双使了个眼色,二人识趣地退下,退到一楼的大堂,保证听不到里头的对话。
姬冥修道郑重地说道:“你治好她,我给你自由。”
男子一笑:“她的命就只值我一个自由身?”
“你还想要什么?”姬冥修淡淡地问。
男子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如果我说我要祭师剑,你可舍……”
话未说完,姬冥修自裹住乔薇的薄毯内抽出祭师剑,毫不犹豫地放在了他面前:“还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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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望向姬冥修,似有些难以置信,须臾,淡淡地笑了笑,爽快地说道:“还要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姬冥修问。
“祭师血。”男子将一把匕首,一个空碗杯放到姬冥修的手边。
姬冥修捋起袖子,拿起匕首,割向自己的手腕。
“心头血。”男子道。
姬冥修割腕的动作顿住,默默地放下袖子,解开衣襟,一刀扎进了自己心口。
燕飞绝在楼下等了半天没等到姬冥修出来,着急上火,又蹭蹭蹭地跑了上去,一进屋,就见姬冥修弓着脊背,左手似乎是捂住心口,右手撑着茶几,手边是一把带血的刀。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他绕到姬冥修身前一看,瞬间傻了眼!
姬冥修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额角汗珠如豆,大颗大颗地滴在地上,如玉的脸早已失了血色,连唇瓣都一片泛白。
燕飞绝火冒三丈:“你这个老鳖孙!你对少主干什么了?!”
男子道:“没干什么,取一碗祭师的心头血罢了。”
“治个病还需要用到祭师的心头血?”燕飞绝咆哮。
男子直言不讳道:“不是她要,是我要。”
燕飞绝气得不行了:“你要少主的心头血干嘛?”
男子幽幽一叹道:“解这么多年的心头之恨呐。”
说罢,当着姬冥修的面,将那碗几乎要了姬冥修半条命的心头血毫不客气地倒进了花盆中,浇了那朵妖娆的映山红。
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就是了。
姬冥修当初祸害了人家,如今落在人家手上,被祸害回来也是应该的,要不怎么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呢?
燕飞绝就没这么沉得住气了,险些没和他打起来。
姬无双及时冲上楼,拦住了燕飞绝。
燕飞绝暴走:“你让开!我今天非得好生教训他一顿!”
男子不咸不淡地说道:“她只有十二时辰,十二时辰一过,就算太上老君下凡也回天乏术了,距离她受伤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你确定还要继续浪费时间与我打斗?”
燕飞绝深吸一口气,将滔天的怒气压回心底。
我特么忍着!
等丫头痊愈了,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男子拿上一把伞,缓缓地走了出去。
“等等,我有个疑问。”姬无双叫住了他,“同样是被血月弓所伤,为什么她与国师的症状不一样?”
姬无双虽未亲眼见到国师的伤情,但整个太医殿都传开了,国师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乔薇则不然,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连皮外伤都看不到。
男子道:“国师伤的是体,她伤的是魂,当然不一样了。快些吧,她情况特殊,再晚可就真的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