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刺史,主公从扬州传来紧急命令,着令刺史紧急前往舒州坐镇。”来自扬州民政部的命令却让十三司传送,一下子让在蕲州刺史府,准备和前来商议春耕事夷孟昭图和杜荀鹤皱了皱眉头。
“孟刺史,主公为何让十三司传讯?这命令里是否有其他含义?”杜荀鹤和孟昭图两人自从来蕲黄之地主政就熟络起来,再加上严明这段时间也在不断和他探讨此前薛洋提到的撤道并省的建议,杜荀鹤甚至都已经做好了随时调离的准备。毕竟如果在蕲黄等地单独并省之后,孟昭图自然是第一任民政官。在如今淮南观察使府文官短缺的情况之下,孟昭图和杜荀鹤两人不可能坐镇一地的。
“是啊,主公向来是力主军政分离——,不对,这是——”孟昭图之前听到传讯的十三司信使的话之后还以为扬州对于他有别的安排,但是接过命令只是扫了一眼,就停下了刚刚了半截的话语,将这道命令递给杜荀鹤之后摇头道:“你自己看吧。”
“西川那边要派人来舒州任职?”杜荀鹤有些不可思议道:“唐皇这是何意啊?这舒州乃是主公起家之地,此时贸然派人前来,不是存心要挑动我淮南军内部混乱和对朝廷不满吗?这往后主公该如何率领大军北上讨伐黄巢乱军?”
“只怕是有人在其中捣鬼!就知道这个田令孜,不除此贼,我大唐复兴无望。”孟昭图还是一如既往的对田令孜愤恨不已,不过随即就道:“杜兄,原本主公和严先生打算让孟某负责在蕲黄五州进行撤道并省的筹备,看样子此行不得不去了。只有我孟某人出现在舒州,才能够名正言顺的替主公挡住田令孜干涉淮南的步伐,确保主公新政能够顺利惠及淮南道百万生灵。蕲黄等地事务就尽皆交给杜兄了。”
孟昭图不清楚扬州那边是否已经接到了来自朝廷的通报,所以当就和杜荀鹤交接了政务,然后匆匆启程朝着舒州而去。在长江水运因为淮南军水师的不间断巡航之后,舒州和蕲黄等地的交通几乎全部都依仗大江水道,江面之上各式各样的商船昼夜往来不息,甚至在冬季苦水期也丝毫没有间断的迹象。孟昭图搭乘商船在碗口城登岸之后就直奔舒州府城。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孟昭图在抵达舒州的时候,霍同宇都未曾来得及去迎接他。
“霍兄,此去扬州还请代孟某向主公致意,只要有我孟昭图在舒州一日,定叫田令孜的阴谋不能得逞。”霍同宇被紧急抽调回扬州民政部,舒州交给孟昭图主政。虽然他赶到有些遗憾,但是此时却抱拳笑道:“请孟兄放心,同宇一定带到。这是我准备的各项交接以及未尽事务。孟兄请查阅。”
“主公并未让你即日启程去扬州,你何必着急?不如留下来随我一起看看这一次田令孜打算派何人过来?”孟昭图哈哈一笑道:“此前在朝廷和田令孜恶斗数次,但是每次都因为唐皇宠信,致使最终功亏一篑,来也是可惜了。”
“这一次孟兄依靠主公和淮南军,难道害怕他不成?”霍同宇一笑,也没有走,而是带着他一边熟悉舒州的政务,一边安排人去准备宴席,给孟昭图接风洗尘。舒州各地孟昭图当初来到时候可是几乎差不多都亲临过,所以他接手舒州倒也没有让霍同宇有太多的担心。
只不过两人不知道的是,在孟昭图这边接管了舒州政务,并且紧急和在舒州驻扎的淮南军第十四都杨易所部商议后续事夷时候,扬州这边再次得到了一封诏书,这一次十三司那边同步的消息也一起抵达,只不过这一次的诏书想对上次而言,众人就没有了好奇的神色。
诏书上斥责淮南观察使薛洋携寇自重,作用淮南之地却不知为唐皇分忧,对外不能出兵勤王剿灭黄巢乱军,对内擅自动兵攻击临近州郡,压迫内部忠良势力,致使淮南繁华之地迅速凋敝,朝廷税赋枯竭。责令淮南观察使薛洋闭门自省,将观察使一职交由寿光防御使杨行愍接任,并且同时罢免舒州刺史霍同宇,着令左御史崔世基接任。
这道诏书洋洋洒洒数千言几乎是数落了中和二年以来薛洋领导的淮南新政的所有方面,字里行间的那种斥责的意思充斥直上,看的严明和袁袭两人直摇头,甚至就连前来传旨的崔世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袁袭,希望对方在此时薛洋看着十三司送过来的情报沉吟不语,陆翊为首的军中将领那一道道犹如刀光一般的眼神扫视的煎熬中打破沉默。
“主公,既然崔郎君尚且要去庐州传旨,不如就送他出去吧,这淮南就交给杨行愍就是。”袁袭看着薛洋笑道:“我等也落个清静。”
“嗯,也好,崔郎君还请带我转告化源兄,就淮南道去岁的岁入因为薛洋领导无方,迟迟未能征缴,就让他自行去筹措吧。”薛洋一句话差点让崔世基直接哭了出来。这句话明摆着就是打算将去岁的半年岁入全部扣留下来,让杨行愍想办法去弥补。可怜他如今尚且不足两州之地,如何能够为整个淮南道十四州补齐岁入?这还不算,其他几个属于江南西道的州郡呢。
“崔郎君,刚刚陛下旨意上让您出任舒州刺史是嘛?我等皆是舒州人,如此一来这桑梓之地就有劳崔郎君了。崔郎君去传达完旨意就和孟刺史交接吧。”陆翊起身冷笑道:“主公,末将去送送崔郎君。”他几乎是不给崔世基丝毫面子就直接将对方给拽出了观察使府。
“主公,阿六怎么?”严明在崔世基走后上前道:“这次该不会真把田令孜给吓着了吧?”
“吓肯定是给吓着了,但是田令孜此举倒也不完全是报复,只怕他是没钱了。”袁袭一句话让薛洋直接直起了身子,笑道:“军师真乃神算,如何就猜到这田令孜缺钱了?”
“马上就要还都长安了,如果田令孜还想不到这一点的话,阿六那把火岂不是白烧了?”袁袭坐下来之后笑道:“再加上崔世基父子已经和田令孜彻底联手控制朝堂,将韦昭度、崔家人都排挤出实权位置,他肯定会将主公扣留淮南道岁入的事情告知田令孜。在缺钱的情况之下,只怕田令孜还会有后眨”
“后招随便他,而且杨行愍也不是傻子,此时敢接手淮南观察使一职,不是明摆着和我过不去吗?他转了一圈还会再转回来的。”薛洋一笑,随即道:“严先生去催促一下陈烨和马明,尽快把食盐利用起来,同时下达命令,从现在起,切断朝廷在淮南道境内所有的盐铁专卖院,让陆翊给各军下令,必要的时候各军可以配合地方府衙行事,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再断他一条生财之路。”
淮南道真正生产食盐的也就是楚州盐城等地,而且规模相对于沿海其他地方而言,也不出众。和解县那种可以左右一个地区财力的规模更是没法比。但是淮南道却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境内富庶,百姓人口众多,十四州的总人口数按照严明等饶户口统计,已经足有近五十万户,这在唐末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数字了。而在同时期被打废掉的关中和中原一带,一道之内能有十几万户就非常可观了。不过这么多人口也和流亡百姓被新式户籍登记以及整个淮南道境内凡是薛洋统治区内几乎没有多少夹带和隐藏的人口有关。其他州郡因为统计杂乱,所以数据并不准确。
而此时薛洋忽然下令将朝廷盐铁专卖院给遏,等于是断了大唐朝廷在各地最大的一个收入保障。因为在如今这个时期,岁入税赋基本上都被当地的节度使截留,只有少部分上缴,甚至很多地方都不上交。但是鞭长莫及朝廷也无可奈何,只有这盐铁专卖由朝廷直接派人负责,由专门的盐铁转运使负责处置。
对于薛洋的这个办法,不论是袁袭还是严明都没有话,这在断绝淮南道去年半年的岁入之后再来这一手,只怕顷刻之间田令孜就会召回崔世基,然后安抚薛洋,再给一个更大的官职,否则的话江南道和其他地方只要知道了这个消息,立时就会有样学样,从而彻底崩坏大局,让前线的勤王军陷入瘫痪的地步。
“主公,你田令孜会不会借此机会真的将淮南观察使的头衔给杨行愍,然后再给主公一个淮南节度使,如此一来的话让主公和杨行愍的争斗被摆到台面上,就如同此前我们和高相公一样?”袁袭皱着眉头出了一个让严明隐隐然闪过一丝忧虑的可能。
“的确有可能,尤其是在我军出征勤王之后,难保杨行愍和戴友归不会利用这个头衔去惹出什么事来。”薛洋点零头道:“毕竟,有了这个头衔,不论是对于庐州军接下来攻略光州和濠州有利,就连反过来反制我们淮南军也是如此。一旦我军露出破绽,就给了他可乘之机。”
“依臣之见,不如在主公北上之前,再此压制杨行愍一下,逼迫他在短期内无法有靠上来的心思。”严明想了想之后道:“莫不如让陆翊调动淮南军一部打他一下?”
“打他一下?”严明的话让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相视而笑,而此时陆翊正好走进来,袁袭顿时笑道:“莫不如让陆翊去滁州一趟,将陆明的第四卫拉到滁州晃一晃如何?”
“军师什么?拉第四卫上去,只怕杨行愍不敢接圣旨吧到时候?”陆翊听了一耳朵,但是这句话却让薛洋点点头道:“此事就让陆翊去安排吧,当初也是他在舒城压制住了李神福,这一次还交给他。也正好,不然的话岂不是让田令孜和崔世基看了我淮南军的笑话,以为我薛某人真的软弱可欺了呢。”
扬州这边对于田令孜的这第二份诏书等闲视之,甚至是早有谋算。比起第一份诏书来,虽然田令孜想要借此机会安插人手企图破坏自高骈开始这个大唐最富庶的地域就一直不在朝廷直接掌控之中的局面,但是等到崔世基真的着手实施的时候才发现,这其中的难度,先是在扬州几乎是被陆翊给撵了出来之后,到达庐州的时候被告知杨行愍一行在寿州。等到他风尘仆仆的赶到寿州之后,却发现对方对于这个淮南观察使的头衔兴致寥寥,似乎庐州军上下觉得目前拿到手中的寿光防御使就已经很满意了。以至于他手中的圣旨甚至对方都不愿意接,到最后还是戴友归在杨行愍身边低声了几句之后他才勉强接受。
不过杨行愍接过这道圣旨之后几乎是当即派人去西川行宫上表,表示自己才能不够,无法承受这淮南观察使大任,请求朝廷另择贤明主政,而且为了不给淮南军口实,杨行愍的这道表文是送到扬州交给薛洋,然后在转送西川的,其中内容除了推辞之外,外带着还驳斥了诏书中对扬州新政的言论,信誓旦旦的表示,扬州乃至于淮南道百姓对于新政确实受益良多,虽然有些瑕疵,但是总的来是瑕不掩瑜。
杨行愍的这道表文虽然竭尽全力向薛洋和朝廷表明自己的意思,但是那道诏书他可是切切实实收了下去。这个消息在随后迅速传遍了整个淮南军和淮南道各个州郡,一时之间百姓议论纷纷,纷纷对这起突如其来的消息指指点点。
而处在舆论的最中心,也是淮南军最忠实的起家之地——舒州,崔世基一行甚至被百姓给堵在城外数日不得入城。作为人人有事没事都一句的舒州百姓,只怕最自豪的就是如今的淮南道掌控者是从舒州起家的,淮南军军政的高层也大部分都出自舒州,如今却碰到了这种事,在孟昭图和霍同宇联手之下,崔世基甚至躲在驿馆之内根本就不敢出来,生怕被这些愤怒的百姓直接给当街给打了。
“孟兄,好像也不用你出手了,这崔世基根本就无法在舒州立足啊,这是自绝于百姓。”霍同宇哈哈一笑,随即道:“要不,你去找人将他带出来吧,最好再闹一次,如此才好有借口向朝廷表明百姓的心意,将他驱逐出去。”123xyq/read/2/26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