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城。
厚厚的一层蒙在半空，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伴随轰轰雷声，两座山峦被闪电照得愈发挺拔。
地动山摇之间，昌河奔泄，激荡两岸尤如龙吟。
可能天气太过火热，左黄钟在书房之外面红耳赤，听到呼唤良久才回过神迈进门槛，开始收拾散落在地的文书。
童若然一边梳理秀发，一边问：“先生召我何事？”
“先前鬼灯散播消息，使得各大势力都钻入溶洞火中取栗，现在该收网了。”辰天系上腰带缓缓说。
“这事儿早在办了。”童若然想了想，补充道，“前两天我们刚出溶洞，泉台已经将所有人都控制住了，若非没有先生的授意，丁方怎么可能逃在城郊？”
“收益如何？”辰天点点头。
“不行，天柱锋已经塌过一次，梵天宗也被深埋在地下，好多东西已经找不到了。随后土蝼现身，又再次引起大规模塌方，雪上加霜，更没有拿得出手的宝贝了。”
“唉，我也不指望了。”
“哈哈，先生梦寐以求的灵石确实没有，但还是有意外之喜。”童若然笑吟吟的晃了晃梳子。
“水麒麟的骨粉？”
“这不算什么，刚刚发掘的一截沉香木还行，粗如铁塔，折合黄金怎么也有上万。”
“留给仙音阁用吧，制琴也好，焚香也罢，这么大的沉香木还是挺罕见的。”辰天起身关上窗户，走回来又说，“还有好东西吗？”
“秘境之中有棵榕树，独木成林，准备移栽到上林苑再设一座秘境。”
“再设一座？你知道上林苑的槐树有秘境了？”辰天有些诧异。
童若然扬了扬下巴：“知农堂的百余名草木花仙子，已经认我为姐姐了，地位比杨娘还高，何事我不知道？”
知农堂的草木花仙子自从被俘，一直是童若然在照料，十二音韵长老也与其打成一片。
其实不用刻意笼络，比柳谷雪更懂人情世故的秀涵，也必然借机向童若然靠拢。
更何况，童若然整治人心很有一手，使得百名草木花仙子认她当姐姐，并不稀奇。
“哈哈，杨娘至少有两千岁，大你百倍不止，你也好意思？”辰天错愕之余，打趣道。
“心疼啦？杨娘主动叫我姐姐，可不是我逼的哦——”童若然嬉笑。
其实她早早见过杨娘了，不得不说，她深深认为杨娘真乃人间尤物，不仅面容精致，身段更是玲珑有致。
她觉得如果将自己的衣服交给杨娘穿，肯定撑破领口，还露出大半雪白。
“那棵榕树受到三昧真火的灼烧，还能救活？似乎她还没化形吧？”辰天记得当时的场景，梵天麟催动秘法调动榕树的气根，攻如群蛇。
童若然脱口而出：“那榕树很大，生命力也很格外顽强，休养一段时间肯定可以缓过来。”
“至于化形，估计有些难了，因为梵天麟为开设秘境，已经极大透支她的精元，若再沉淀千年，应该才可以见到娇滴滴的人形。”
“此事交由你全权打理，抓到的那些人，审完情报该放就放了吧。”辰天兴致缺缺。
溶洞之行的最主要任务乃是抓获梵天麟，既然目标达成，所谓的宝藏都只是添头而已。
更何况，永泰城还收获各种矿藏，以及蛞蝓呢？
无论怎么算，辰天感觉自己在溶洞并没有白受罪，赚得还不少。
但童若然却摇摇头：“可不能轻易放掉他们，永泰城正缺民力，这些游手好闲的家伙正巧派上用场了，开石采矿，植树造林，非得做满三年苦役再放。”
“你呀，越来越像联子辛了。”辰天并没有太在意。
他也不担心这群人闹事，梵天宗的百兽都能驯服，何况这些宵小之辈？
泉台判官的长剑。
从来不入鞘。
“就当先生夸我了。”童若然莞尔，随口又说，“那些人之中倒也有些妙用，先生还记得赵梦财嘛？”
辰天当然有印象，别人深入溶洞都为的是梵天麟宝藏，他倒好，反而占据洞口售卖装备，心思还挺活络。
“他怎么了？”
“这人走过不少地方，对雁山一带极为熟悉，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留着呗，不过论起对雁山的熟悉程度，按理说，盘龙宗比他更强，你为何单独提赵梦财？”辰天疑惑。
“他与李宾昌的有点交情。”童若然认真道，“先生的蟪蛄之咒大概率要由李宾昌解开了，他可以牵线搭桥。”
辰天微微颔首。
赵梦财钟爱金银，只要给钱，必然可以让他带路找到李宾昌，确实也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但现在平沐关的局势极为紧张，已经两军对垒了，自己根本走不开，这事儿还得往后拖些时日。
“有理。”
“留着他以图后谋吧。”
辰天想了想，坐回书案总结道：“梵天麟之事已经彻底结束了，驻守黄旦城的南厢军现在调回永泰城，全力应付姑苏城吧。”
“神尊。”
“有话直说吧。”
“梵天麟之事还不算完，这两三天，她已经逃跑不下十次了，似乎还有意联络外界。”童若然郑重道。
辰天蹙眉：“柳文辉不是改良蟪蛄之咒，研究出压制灵力的梵天纹吗？她怎么还有余力？”
“她够狠，柳先生刚搁笔画完纹身，她立即扣开皮肤，即使深可见骨也不在乎。”童若然有点佩服梵天麟的心性，哪怕沦为阶下囚也不改傲气，这才像万年之前的妖族至圣。
“对了，她不叫梵天麟，另有本名，唤做菩姬”
“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说的。”童若然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娓娓道来，“前两天我去探望她的时候，闲聊之间，她知道我深读史书，便让我以后记录永泰城志传之时，留下她的本名，以供万世妖族仰慕。”
辰天默然。
梵天麟只是一个种族的名称，但万年实在太长，绝大多数的梵天麟逐渐消磨在时间长内，只剩她一个了。
久而久之，梵天麟便成为她的代号，本名反倒无人知晓了。
辰天心里细细品味菩姬的本名，发现人如其名，菩字是指豁然开朗的彻悟境界，如同顿悟，菩提与菩萨均有此意。
她能获此名号，表明她对玄天大道很有一番深刻的认识，而辰天与她先前一番接触下来，也确实感觉她与众不同。
说起来，她还真是自己遇到的众多妖族之中，思想最为深刻的异类。
至于姬字，如同杨娘之娘，说明她容貌极其姣美，颇为出众。
“菩姬？”
“好名字。”
辰天赞叹一声，带上童若然走向后衙别院，柳文辉也正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