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
“太子殿下, 恭喜您啦!”
新建的菩荠观热闹非凡、来来往往, 谢怜在几条摆得满满当当的长桌中穿行, 流水般送出一碗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油花金黄的汤、雪白喷香的饭, 忙得团团转, 还要应付来客,百忙之中抽空道:“多谢,请坐!”
在乱斗中不幸倒塌的菩荠观被重建了。
重建后,比原来那间危房小观气派了不少, 还多了个新修的院子。倒不是谢怜或花城重建的,而是菩荠村的村民们。那日谢怜落荒而逃后, 他们翻开废墟,居然发现了一箱金条。自然是权一真天天往他功德箱里塞的那堆。
这些村民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差点吓坏了。清醒后, 村长取了一部分重建了菩荠观, 剩下的一条都没敢动, 放着等谢怜回来再给他。
因此,谢怜带着花城一回来,迎接他的,除了村民们热情洋溢的声声“道长”和“小花”,还有一座崭新的道观和一箱沉甸甸的金条。
那金条他本打算还给权一真,但权一真就是不接,直到花城对他说, 你不把金条拿回去, 就别想知道正确的养魂方式, 这孩子才老老实实把瞎给人塞金条的毛病给改了。
打完招呼后,以慕情为首的几位神官矜持地迈进院子后,冷不丁一抬头,看清楚了这道观的全貌,霎时无言以对。
瞎眼。
太瞎眼了!
那大红大绿的喜庆配色,浮夸至极的彩泥神像,都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牌匾。
那块匾额上写的,或者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新观落成,理当祝贺。但这新观品味处处如此之糟糕恶俗,还有一处作为绝望的点睛之笔的牌匾,实在让人夸不出口,以至于他们把想好的道贺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谢怜倒是并不介意,反倒觉得挺好,至少不再是一间随时可能倒塌的危房了。他再一次招呼道:“请坐?”
那几位神官看样子却是不太想坐,过来道贺大概也只是面子上走个过场,匆匆放下礼物就走了。谢怜问慕情:“他们怎地走得这么急?”
慕情:“这还用问吗?”
谢怜:“用啊。”
慕情没好气地道:“那就去问你的好三郎吧。”
原来,花城一回来,第一个知道的是谢怜,第二个就是还没焐热新仙京的上天庭。不光因为前不久他们卖力举办的上元宴斗灯也和中秋宴斗灯那次一样,被突然杀出的花城挥手三千盏爆得渣都不剩,更因为从那一晚开始,那口钟便疯狂地响个不停,且整个上天庭都回荡着它的通报声,仿佛在提醒着他们:诸天仙神的噩梦又回来了!
噩梦就在眼前,普通神官自然不敢凑上去。不过,现在上天庭关于花城和谢怜的传闻已经到完全不用添油加醋就很重口的地步了,他们还是挺想和谢怜拉拉关系、讨日后花城手下三分留情的。
谢怜听了,想起之前花城要求上天庭通报他的丰功伟绩一整年,笑道:“顽皮。”
慕情道:“这岂止是顽皮?你让他收收吧,太不像话了,现在那钟每天都吵得人心慌,上天庭完全没法干活,还时不时掉下来砸着人。好不容易才重建的新仙京,可别因为这种事又废掉。”
谢怜道:“好吧,待会儿我和他去说。顺便,尝尝吗?”他指了指院子里桌上的饭面汤,补充道,“不是我做的。”
慕情听前面神色冷酷,写满了拒绝,听后面一句才恢复正常。正在此时,风信也来了。他进了院子,刚好和几个准备离去的小神官擦肩而过。他们打了招呼,又窃窃私语道:“是南阳将军。”
“是他。好可怜啊,老婆儿子跟人跑了……”
风信额头青筋暴起,当场就破口大骂了:“我操了!!!你们有完没完?!这事儿你们逼逼几个月了?!还有!是‘跑了’!不是‘跟人跑了’!净他妈造谣!”
那几个嘴碎的小神官被吓得赶紧逃了,慕情在一旁双手拢着袖子道:“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听起来更丢脸罢了。”
风信大怒,抓过旁边一把扫帚就扔过去。慕情一把接住,呵道:“老套。现在这招对我没用了。”
风信待要再骂,谢怜走过去也塞给他一把扫帚,道:“没用就好,那这样,你们两个一起帮我扫一下这个院子。刚才放了几串鞭炮,地上都是红渣子。辛苦了。无聊的话还可以顺便接一下龙哦。”
“???”
半个时辰后,观外传来一阵闹哄哄的人声,越来越近。
院子里几人向外望去,再过一阵,黑压压一大帮子人涌进了菩荠观的院子,乱叫道:“是这里吗?”“就是这里了,哟呵,挺气派的啊。”“真有饭,好多饭啊!”“还有肉!”
风信和慕情刚扫干净的地又被一大群泥腿踩得不堪入目。慕情握着扫帚,仿佛感觉身上被人传染了跳蚤,双目圆睁:“……这些乞丐怎么回事?”
众丐之前一人为首,乱发污衣,正是师青玄。他一拐一瘸蹦了过来,拱手道:“太子殿下,我前来叨扰啦!怎么样,上次说好的还作数不作数?”
谢怜笑道:“欢迎至极,当然作数!请坐,请坐。”
慕情道:“这人也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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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青玄道:“不多!去年皇城里帮忙守人阵的各位大爷都在这里了。”
守人阵那时,师青玄和其他人说好的事成之后请大家吃鸡腿,人人有份,结果事成之后到处都找不到人,那顿鸡腿自然是没吃成。今天,终于能履约了。
一碗接一碗的鸡腿面被端上来,师青玄道:“各位今天不用顾忌了,吃吧!”
众丐挤得从桌上坐到地上,纷纷欢呼,然后抱起大海碗就吸溜吸溜、吭哧吭哧。吃着吃着,突然一人道:“不对,有妖邪之气!”
众人转头一看,那一圈居然是天眼开等人。谢怜微觉头痛,道:“怎么你们也来了?”
天眼开道:“上次我们也有帮忙的,怎么不能来了?”又高高举起碗,神情严肃地道:“各位,听我说,我绝对没看错!这碗里的食物有妖邪之气,恐怕不是好东西,大有古怪!快放下!”
没人理他。众丐已经吃完一轮,纷纷举起空碗:“再来一碗!”
风信和慕情一边用扫把打架一边扫完了院子里满地的红火鞭炮渣,看其他人吃吃喝喝那么香,也坐了下来,端起了碗。恰好天眼开气道:“你们怎么都不听人说的!”说着就要起来去厨房看看,师青玄按住了他道:“真是的道长,你想太多了,这里是血雨探花的地盘嘛,有妖邪之气当然是正常的。好好好,你不放心是吧,我去看,你坐着别冲动。”
他就真的自己起来,走到厨房附近,撩起帘子道:“你看,哪有什么古怪——”
谢怜道:“稍等,我也要看一下……”
然而,等他、师青玄、风信、慕情几人探头一看,全都震惊了。
只见厨房里,一只人高马大的猪屠夫正在砧板上疯狂剁剁剁,要不是后面挂的都是猪腿,还以为他剁的是人。旁边,一个巨大的缸下生着大火,缸里一只长脖子鸡精男正搓澡搓得热火朝天,一见外面有人看见了他,登时尖叫一声,双手捂住了自己胸口。
谢怜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走进去小声道:“我不是说了,不可以这样吗?”
鸡精“噢噢”地拍胸保证道:“大伯公,我们洗过澡才来的,很干净的!而且这个汤底有延年益寿之效,不喝了不会害人的!不亏!放心食用!”
“……”
师青玄默默放下帘子,风信和慕情则立马把碗给扔了,喷道:“还不如你来做呢!”
谢怜揉了揉眉心,又好笑又无奈地道:“他们一定要帮忙,没办法啊,也是好心。”
正在此时,天眼开似乎终于觉得这边几人鬼鬼祟祟甚为可疑,走过来了。谢怜连忙拦住他:“何事?”
他怕天眼开看到猪屠夫它们,又要闹起来了。谁知,天眼开却并不是冲厨房来的,而是冲他来的。他围着谢怜转了几个圈,疑惑道:“奇怪……”
谢怜道:“怎么了?”
天眼开似乎百思不得其解,道:“不对啊谢道长,你身上鬼气,怎么比上次还严重了?”
“……”
谢怜轻咳了一声。慕情哼道:“成天和鬼王混在一起,当然越来越严重。”
天眼开却道:“不对。就算那样,也不应该这样啊?”
风信道:“什么这样那样的?”
疑惑许久,天眼开终于直接说了。
他道:“你身上这鬼气,怎么变成自内而外的了?这……这完全就是从你体内散发出来的嘛。”
“……”
“你这恐怕是遭了大罪了。你做什么事了?怎么病得这么厉害?”
“……”
谢怜连咳都咳不出来了。他整张脸都要充血了。
风信和慕情先还没听懂,待到回过味来了,不约而同看向谢怜,沉默了:“……”
只有师青玄脑子转不过弯来,道:“怎么了?所以呢?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你这是真病了?血雨探花知道吗?他没给你看好吗?!”
不不不。就是因为他,所以才会这样!
谢怜嗫嚅道:“这个。其实。不是。你们不要……我觉得,不如,嗯嗯……”
他脑子里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字眼,忽然,他背后靠上了一人胸膛。一只戴着银护腕的手臂圈住了他,一个熟悉的声音笑吟吟地道:“我觉得,你们不如回你们座上,吃你们的,少管别的,如何?”
此情此景,谢怜也真不知道该如蒙大赦还是该更加窘迫了,道:“三郎!”
一见花城出来,风信和慕情神情都一言难尽,但谢怜在前面,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有师青玄还很严肃地问:“血雨探花,你检查过太子殿下的身体吗?”
谢怜一把捂住额头,希望他不要再问了。这时,众乞丐嚷了起来:“再来一碗!”“多加点肉!”“这鸡汤没入味啊,多放点盐!”
慕情看不下去了,道:“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道观,供了神官的,可否矜持些许?”
众丐却不吃他这一套了。上次他们和许多神官一同携手巩固人阵,亲眼见到有几个神官瑟瑟发抖、临阵逃脱,还不如他们呢,加上又太熟悉师青玄了,不免都觉得,原来神仙也就是这样啊,和他们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似乎也就不那么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了。
突然,厨房里传来一声惊叫:“是谁?”
闻声,谢怜心一紧,抢进厨房,只见猪屠夫和鸡精在里面大喊大叫,忙安抚道:“冷静!冷静!怎么了?”
鸡精惊恐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伯公!闹鬼了啊!有鬼、把我们做好的饭菜汤都吃光了!我就是扎个猛子而已,再起来就一碗也没有了!闹鬼了!”
猪屠夫啐道:“你怕什么!你自己跟鬼难道不是差不多么!”
谢怜微微愕然:“怎么会?方才分明看到你们刚做了五十多碗啊?”
“是啊!”
可再一看,果然,那五十多个碗里都空空如也,连汤汁都喝了个干净!
谢怜心中正奇怪,忽然想到一人,转身见花城靠在门边,道:“三郎,莫非是?”
花城淡声道:“十之八|九。”
“嗯……”谢怜道,“他应该,也是来道贺的吧。理当欢迎,不过,就是吃的有点多……现在饭菜都被他一个吃完了,怎么办呢?”
花城微笑道:“不怎么办。加利息吧。”
伤脑筋的鬼市众鬼们认命地开始重新做饭了。这时,大殿和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谁和谁吵吵嚷嚷起来了,谢怜正想出去调解,花城却抓住了他的手,带他从另一边的门走了。
两人牵手走出菩荠观。路上有树木拦道,放下手分开走,会比较好走,但两人都不愿放开牵着对方的手,于是七弯八转,绕来绕去。边绕谢怜边道:“三郎,我们现在去哪里?”
花城道:“这里太吵了,随他们打闹去吧,我们先走人。”
谢怜边走边回头望,有点担心地道:“不管他们么?菩荠观是才重建的,万一又被打塌了怎么办?”
花城满不在乎地道:“塌了就塌了,再建一座就是了。哥哥想要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哈哈哈哈哈哈……”
·
夜里,千灯观中,沐浴后的谢怜穿着一件单薄雪白的中衣,倚在塌边玉台上,一笔一划写着。
他在写给花城临的字帖。花城斜倚在他身旁,也只着中衣,衣领微敞,手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发尾那颗红珊瑚珠。
微暖如玉的灯火下,他一直盯着谢怜看,看了好一阵才仿佛餍足般眯起了眼,叹道:“哥哥,别弄那个了,过来休息吧。”
谢怜方才已经吃够了苦头,坚决不肯再上当,这语气听得他耳根一烧,强自镇定,继续写字,一本正经地道:“不行。三郎,今天又有人说你的字丑了,你要好好练哪,不然,我可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我教的。”
花城微微坐起身来,挑眉道:“哥哥,我记得,从前你明明说过很喜欢我的字的。”
自从花城重新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谢怜几乎对他千依百顺,有求必应,大概是因为这样,终于把他惯坏了,坏心眼越来越多了。谢怜写完了字,放下笔,越发正经了:“不要耍坏嘴皮了。我写好了,快过来练。”
于是,花城懒洋洋下蹭到谢怜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微微弯腰,头搁在他肩上。他把自己那颗红珊瑚珠从发尾取下,放到纸上,让它和谢怜那只珠子在纸上追逐,滚来滚去,故意不让谢怜好好写。
他如此顽皮又强势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谢怜想起天眼开说他整个人“浑身上下、自内而外”地散发着鬼气,那都是花城的气息,不禁有些心浮气软,轻挣了两下,小声道:“……好好写。”
花城道:“好吧,听哥哥的。”
他提笔,写了两句诗就搁下了。谢怜看了,摇了摇头,心中第无数次道:“没救了。”顿了顿,也提了笔,帮他补了后两句。
写完后,谢怜轻轻一吹,将纸拿起,二人一同看着这幅合写的诗。
纸上墨色,落成风采上天入地的四句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就连厄命也在桌边,睁大着眼,看得目不转睛,仿佛极为欣赏。花城笑道:“绝世之作。哥哥,快,来署个名。此字必将惊艳后世,千古流传。”
谢怜已经在下方题上了花城的名字,听到他这么说,实在下不去手加上自己的名字了。花城笑够了,假意正经道:“哥哥不好意思吗?我帮你。”
说着,就握着谢怜的手,刷刷刷写下几字。当然,如果不说前景,根本没人看得出来这是两个字,也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是谢怜的名字……
谢怜看着自己手下写出这种东西,啼笑皆非,在花城胸前歪了歪头。忽然,他觉得这几个字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少顷,他想起来了,眼睛一亮,道:“三郎,你手上!”
他一把抓住花城小臂,将他袖子拉起,欣喜道:“就是这个!”
二人在菩荠观共同生活的那段日子里,有一天,谢怜在他手上看到过一个文字刺青,似乎是什么异族文字。当时他心里还琢磨过,却万万没想到,那压根不是什么“异族文字”,原来,只是他的名字!
花城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笑道:“哥哥终于认出来了?”
谢怜道:“早该认出来了,只是……”
只是,花城的字,实在是鬼斧神工。不用说花城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哈哈笑了起来,一手揽谢怜的腰,亲了他额头一下,道:“不要紧,哥哥的字好看就行了,我会比我的字好看高兴一万倍。
谢怜的手抚在那处刺青上。刺青入色极深,可想而知,会有多疼。他轻声带:“这是你小时候刺的吗?”
花城微微一笑,拉下了袖子,点了头。
那必然是他自己给自己刺的了。想象着一个小男孩偷偷摸摸把仰慕之人的名字刻在自己手臂上的画面,如此幼稚,如此勇敢。
十指紧扣,红线交缠。谢怜眼前,忽然浮现了一年前,花城在铜炉山化蝶散去的那一幕。
那最后一刻,花城说了一句话。
虽然是无声的,谢怜却很清楚他说了什么。
那是花城从一个孩子时就开始、至死不渝都在贯彻的一句。
“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
·
·
—————————————《民俗怪谈》——————————————
·
民间传说,有这样一位破烂仙人。
虽然被称为破烂仙人,但这位仙人最常保佑的却不是收破烂的,而是人间平安。因为,他同时也是一位最强武神。
无不能破之魔,无不可斩之邪。坐拥灭世之力,不失惜花之心,
不过,拜神么,都是有忌讳和讲究的。如果遇到了供奉这位仙人的宫观,万万不可随意就拜。
据说,这位破烂仙人的体质特殊,会召来霉运。不信,准备一个骰子,先摸摸仙人神像的手,再丢一把,手气一定烂到家。
所以,对着一尊破烂仙人的灰白神像祈福,说不定会越拜越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
·
民间还传说,有这样一位红衣鬼王。
这位鬼王虽已为非人,却拥有数不胜数的庞大信徒,到处都流行在家中偷偷设一尊鬼王像,日夜供奉,祈求好运。
因为,这位鬼王不仅据说至今未尝有一败,所向披靡,且运势强极无敌。不信,在投骰子前先拜一拜他,如能得其助,下一把一定不赖。
不过,鬼比神的忌讳自然更多。虽说这位鬼王本领高强,性情却极为古怪偏激。
若他高兴,不用拜他就会帮你;他不高兴,一掷千金也对你不屑一顾;而如果他十分不高兴了,没准他反手就要你的命。
所以,同理,还是对其敬而远之为好。
·
可是,如果人们把这一神一鬼的两尊像供奉在一起,便会化腐朽为神奇。
那尊红衣鬼王,将会驱散缠绕破烂仙人的霉运,让他露出真正的面目。
人们会惊奇地发现,原来,破烂仙人本来的颜色不是灰白的,而是金灿灿的。
·
传说一般是有其依据的。可这大概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或需要从八百年前说起也说不定,要讲很久很久也说不定。人们也不一定有耐心听。
但能确定的是,如果想要这两位各自发挥出最强的力量,就必须得把他们供奉在一起。
如此,便可得双倍的好运,双倍的所向披靡。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
太累了,休息几天再更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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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后记:
关于温柔、梦想、永不放弃的事,和永不忘记的人
每次写文,后记总是比正文先动笔。是的,写下这行文字的时候,大纲都没写完。与其说是后记,不如说是动笔前的构思,以及写作过程中的感想吧。
(顺便,终于!这次的后记不是用“终于”开头了。)
天官接档魔道,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我认为高期待是一把双刃剑,这也是为什么我每次要惯例打预防针警告的缘故。虽然感觉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但是,最初做设定和人设的时候,占据上风的不是紧张,而是一种挑战新世界的兴奋。所以,还是先来写一些开心的事。
1.民俗怪谈&本土神话
2016下半年和2017上半年,为了转换心情和寻找灵感,去了许多地方旅行。一直很喜欢民俗怪谈和本土神话相关,途中看了许多寺庙道观,天官的写作冲动就是来源于这个。
中国神话有时会在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功成名就之后将之神化,奉其为“圣”“神”“祖师”等,再附会以神话。不过,如果把这种人物直接拿来用,免不了要被纠结一番是不是黑了哪位先贤。文章里若是编排得有根有据,倒也不失为另一种解读,但遗憾的是作者不喜考据,再者,直接拿已经存在的人物用没什么成就感,总归不如自己瞎编有趣,所以本文从第一个字起就开始胡说八道。满天神佛,人欲极重,有各种恶习恶性,整天撕|逼|扯|屌互扇耳光互挖黑历史,八卦和烟火气息浓厚,明明一点都不空灵明净,却非要高高在上端着架子。
有人问为什么神官们人人都有黑历史,或者纠结于为什么那种烂人也可以当神官,很简单,因为我设定就是这样。一开始也说了,飞升不飞升,上天不上天,实力、努力、狗屎运,都可以成为决定因素,很少和道德品质有关。
这篇文处处有点游记的影子。比如,那个丢犯人下去让蛇蝎猛兽咬的坑、避风沙的岩洞,是在大西北的一座古城里看到的。因为西北的风沙太大不小心崴了脚,痛得鬼哭狼嚎还抱着手机狂拍风景,真是清新无比的体验。而在壮观而阴森的巨大石窟里转悠,欣赏着那些大小不一、千姿百态的神像时,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写一个神明,和一个他的信徒的爱情故事。
2.Love Story
在目前三篇文的三对cp里,花怜是我个人觉得口味最传统的一对。
先说一小段缘。去云南采风时,在当地道教名山上看到了一座非常破旧的老道观。前殿摆了个破破烂烂的功德箱,还有个牌子,诚恳地写着本观危房求捐款(。笑个半死捐了100块,然后,看到了一棵长在道观里的红花树。
花树很高很高,有好几百岁,据说是世界上最高的一棵花树,开得很美很热烈。当时天官人设差不多已经定了,看到以后,觉得,妙不可言。
说到人设,前两本我都是先定下受,攻一直迟迟定不了案,需要较长的纠结和磨合期,花城则是个例外。灵机一动,他就站在那里了;灵机又一动,我就决定让他瞎一只眼(。
设定上,花城的父亲是仙乐皇城人士,母亲却是邪恶的异族美人,所以初登场时,花城会带一点点异域风情。
大纲里异族的设定参考了许多民族,比如刺青,貌似很多异族都有纹身的习俗,刺青会让他有些叛逆和小小的中二,还有一点幼稚的性感。再比如枫叶,蝴蝶,银饰,猛兽图腾等元素,这个就很好猜出来是哪个族了,因为相关资料太多了。但希望大家一定一定不要代入任何真实的民族,毕竟我了解的很浅,还是以虚构为主,万一造成大家对三次元的误解就很麻烦了。而且,因为我是在沪旅行的时候正式敲定花城性格的,所以,理论上来说,他的出生地在沪。除了后来掌握了异族的邪术,花城在仙乐国生活了十几年,受汉文化影响更深(你在一本正经说些啥)。
在未启用的草稿中,花城经常用他妈妈教给他的已经失传的古老语言对心上人唱情歌,如果谢怜问他唱的是什么,他就会狡猾地眨眨眼胡说八道。但是随着行文发展,我发现花城的父母、身世其实可写可不写,所以这个设定随便讲讲就算了,并不重要(。
总之,花花真是个乖仔。他的假笑也好,靴子上的小银链子也好,几乎所有与他相关的设定都决定得又快又愉快。我很大的乐趣的就是给他换新衣服和新造型,并且为没能集满十套感到遗憾,希望修文时努力一下!
反倒是作为受方的谢怜,折磨了我长达半年的时间。开文之后很久还在折磨我。
对他感觉比较复杂,倒不是说不喜欢,相信我的喜好也很好猜。我喜欢那种一出场就让人觉得“啊,有故事!”的男人。但是,他是我本文写得痛苦的最大原因之一。
以往我动笔,就算一开始和角色不熟,三天之内就能找到手感,但是谢怜,我写了五六天,还是十分费力,当时心里就咯噔一声。
文章标签上有“励志人生”,是因为谢怜这个人,是一个“失败者”。
他要年少无知过,不知天高地厚过,可笑过,愚蠢过,犯错过,崩溃过,怨恨过,疯癫过。不能逃避,不必粉饰,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令我心力交瘁。不但来源于文里,也来源于文外。劝解无用,也没精力了,所以为了不影响自己,后来就完全不看评论了。
因为我习惯开文之前给自己打预防针,把最坏的情况都猜测一遍,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其实发文之前就差不多已经预料到了所有的负面评价会怎么说了。但犹豫很久,我还是觉得,什么样的角色都试试看吧,我还没试过这种类型的主角呢。
不过,最重要的是,我直觉,花城这种人,一定就是会喜欢这样的一个人的。所以,纠结大半年,最终还是拍板定了他:就你了!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关于温柔、梦想、永不放弃的事,和永不忘记的人。
初中高中的时候也会偶尔脑洞点故事,有种莫名其妙的执念,老觉得一个人不应该视爱情为生命,要有自己的野心、理想、人生目标blablablabla,不然就是没有自己的灵魂,不是一个独立的人blablablabla。但是,后来慢慢地想法就变了。因为我发现,虽然我总是口上说着人不应该太看重爱情,但实际上,会吸引我目光的,却往往都是那种情感强烈、如飞蛾扑火的人。这算口嫌体正直吗?反正,看清这一点后,不免觉得,小时候那种想法,未免太傲慢片面了。
人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深爱着另一个人?可笑吗?太神奇了吧,真的能做到那种地步吗?这是偏执狂吧!十万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吧!但是想想,谢怜这种吃力不讨好、头破血流也死不回头的惊天大傻瓜,同样十万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啊。这样看来,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我看过你最糟糕的样子,可那又怎样呢。
你就是我的梦想呀。
3.歇斯底里的嗜好与搞笑日常的野望
最初,我给天官定的基调是“温馨向”。我希望这个故事能柔软一点、感性一点、治愈一点、简单一点。所以,一开始的大纲努力往乡村小清新古风(?)靠拢。每天种种菜、喝喝茶、除点小打小闹的小妖小怪,扶年迈的君吾过马路之类的(???)。为此我喝了一大堆鸡汤来给自己洗脑,希望能滋润出一双慈祥的眼睛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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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实证明,目前的我还是比较喜欢浓墨重彩的七情六欲,死去活来的爱恨情仇。写每一个人物时都在暗搓搓地期待着他歇斯底里狂躁起来的那一刻。好爱啊好爱啊!爱你爱到要死啦!!!!好恨啊好恨啊你去死吧去死吧!!!我不活了!!!!不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举个例子,黑水手撕15°,为何突然爆肝日8K-1W,因为根本不需要思考任何东西,对话和剧情都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自动往外喷。也根本没想过人物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么做,只是很确定他们本来就会这么说这么做。比如,15°临死前为什么要掐师青玄?在我思考到“为什么”之前,我已经写出来了,他已经这么做了,然后我才想通了,啊,为什么他会这么做。而且这个“想通”,只是我对他心理的推测。总之,是他自己掐的!不是我让他干的!
不过虽然没写成温馨,但我写了搞笑。我其实挺喜欢写搞笑戏的,也挺喜欢写日常的。从一开始,我就希望天官能日常和历险并行,有恐怖事件和闯关斗殴,也要有插科打诨串门吹水。不过我还不太习惯,所以操作上不是太得心应手。
4.连载
这篇文写作过程的关键词,就是迷茫 痛苦。
前面说了,一开始写大纲的时候,是干劲满满的。可越到后来,越是痛苦。
说来也许大家不相信,天官原定字数是36W,所以大纲只写了5K,当初说要全文存稿也是因为我预估的是这个字数。当然大家应该很清楚了我预估字数从来不准。谁知道怎么写都觉得不对,光是开头我就换了五六个版本,现在这个开头我还是不满意,三本的开头里我最满意的其实是渣反。
总之,我就在这样很苦恼又不解的情况下存了一堆稿子。这是我存过最长最长的稿了,但感觉效果并不好,废了一大堆稿子。当时真的想不通,也很着急,想过要不要先不开这本,换一本,但预告已经放出去了,临时改口好像不太好,而且都写了这么多,不用岂不是浪费?只好继续作沉没投资。结果速度越来越慢,但距离终点还遥遥无期。
最后我还是觉得不行啊,这样下去,岂不是再过两年也写不完!是不是得刺激一下自己?所以,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了吧!于是一边发文,一边修改(几乎重写),一边新写,焦头烂额。到很后来(连载中期)才发现当初那么辛苦的原因都是哪些,比较复杂和具体,不一一列出了。
我的确有计划想写百万长篇,不过,那应该是好几年后的事,从没想过会这么早。天官的篇幅完全就是突发状况,人还尚未成熟,太措手不及了。本来想东西就很慢,这样一个篇幅我恐怕需要至少三年时间来慢慢想大纲,但拖这么久也太不像话了。如果我早知道容量这么大,恐怕大纲就完全是另一种写法了。
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早知道”的。任何东西都是做了才知道,不动笔的话,就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总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发了,那就咬牙坚持到底。
写连载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我知道有更得又快又好的作者,但我自问不是。
我想东西要酝酿很久,以前写东西正常手速是半年5K,所以日更很吃力。而且状态时好时坏。当我不卡的时候,时速1K3,这个时候一般反响也比较好;但是我卡的时候是真痛苦,卡出来的文自己不太满意,也会出现不太客气的评论。这个时候心情就更差,恶性循环。
天官绝对是我写得最痛苦的一本,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几乎窒息,每天都怀疑这是不是在锻炼我的抗压能力。加上从魔道开始的大规模造谣到现在还没有消停,以各种方式见缝插针泼脏水,真的很累了,如果我不是特别闲,我都没力气说啥。再加上三次元的许多烦恼,这8个月咬牙扛下来,不开玩笑,是真的快秃了。
就很头疼。存稿吧我自己觉得效果不好,速度很慢。连载吧,日更又太累太累,还有各种情况,可以说各有优缺点了。我还在思考该怎么解决这个矛盾的办法。
我也不想遮掩啥。我知道很多人一开始来看天官是因为魔道。说真的,我并不认为这是件很好的事。
前面也说了,高期待是一把双刃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打了预防针:你们不会再看到第二本魔道祖师。
而且,天官开文距离魔道完结也隔了一两年,所以我想,大概也冲淡了些吧?
但依旧没什么用。连载开始没几章就出现了我早已预想到的问题,一直延续到中期、后期、完结还没有消失,估计今后也要一直吵吵嚷嚷了。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当初应该先开现代文,这样大家起码不会拿一个现代文和一个古代文比较。
但是能怎么办呢。其实,大多数读者和作者,只有一两本的缘分,这本喜欢哪本不一定喜欢。这种时候,我觉得大家只能都不要强求。作者不强求读者,读者也不强求作者。毕竟写文和看文都是很私人且主观的事。
从来不敢保证“客官包您满意!”,就……我写我自己的,喜欢的就看,不喜欢的算吧。
天官的优缺点,我比谁都清楚。
就我自己来讲,写作过程中,我时常有一种手脚被缚住、施展不开的感觉,急得想在地上打滚。不过有些地方,我又觉得挺有意思的。不满的地方不堪回首,喜欢的地方却又能让我非常喜欢。
不过,虽然耗了很大的心血,却没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但当做一场难度突然拔高的修炼也未尝不可。
何况,我相信还是有很多读者喜欢它的。哪怕只有几千个人是真心喜欢它的,行吧,也值。这大半年的熬的夜、掉的头发、心里吐的血就不算白费。
5.修文
现在它呈现的这个样子跟我心目中原始的样子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还是打算修一修。
修文其实不太好。因为很多读者并不会回头看,网文的寿命太短,可能过几年就没什么人记得这文了。而且盗文传播率太高,很多人不看正版去下TXT,修了外面流传的也是盗版,很无奈了。再要么就是有的读者雏鸟情节,什么都觉得旧版好,新版反而不喜欢。
但是对我来说,连载实在太仓促了。我想,至少让喜欢这个故事的人可以看到稍微好一点样子的它。当然,最主要还是我自己想看。
不过,还是希望今后可以想出办法慢慢改掉这个习惯。
新版会解锁一些全新剧情和地图。有兴趣的就当二周目彩蛋吧,没兴趣可以不用管了(。
不过因为这本写的我真的是太伤了,而且篇幅太长了,是个很大的工程,所以可能没法这么快就完工。也许是在第四篇文后,也许之前,说不准。看三次元。
也有可能因为精疲力尽,骨架已定而没法做什么太大改动,毕竟在JJ修文有很麻烦的限制。现在不好保证太多,休息几天再看吧。
6.死日
新文《死神没有休息日》预收已开。戳进作者专栏可见,或者待会儿我把它地址挂上。2018年开。现代耽美,题材奇怪不知道怎么分类。
这篇文的大纲和天官其实是同一时期的产物。当时在两篇里纠结了一下选谁,十分犹豫,最后是因为花城先出来的,秋迟出生的稍微晚一点,还是定了天官。
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没兴趣也没关系,再说吧……还是预防针先打上:第一次写现代耽美文,没准会有更多乱七八糟的尝试。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真的能陪我走下去,不管了,想来就来吧,我先行一步。
——墨香铜臭 2018.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