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永远有如此幼稚的时候,觉得他能除掉徐知乎,如果不经历那场灭世大火,他也会一直这样期待。
宗之毅挥手让太医退下,他没事,宗家不是不能除掉徐家,但要慢慢谋划,只好需要两代帝王勤恳耕耘,还要等一个天时地利,等徐家出现不肖子孙,一切都要等……
赞清跪在地上:“皇上……皇上就让太医看一眼吧,皇上!”
宗之毅看向赞清,看向房里跪着的奴才宫女,目光清晰又浑浊,他没有回赞清的话,只是想起了徐知乎说的话,如果不是我没有在盛都,如果不是先皇指婚……
宗之毅心中苦笑,本以为沉重的身体超过他语气轻缓的起来,此刻的记忆力,没有太上皇指婚,她嫁给了徐知乎。
徐知乎跟他一样?!宗之毅心里的震惊一闪而逝,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他跟他一样,徐知乎绝对不会换他做上今天到位置,是哪里不一样?
宗之毅坐起来,神情还带着大火浓烟的疲倦,不一样的地方太多,是老十还是老六对她出了手?
宗之毅重重的叹口气,从灵魂里苦笑,大火果然把他烧傻了,时至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安安分分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竟不想着如何匡扶宗氏,满脑子恩恩怨怨。
“皇上,皇上!您就让太医把把脉吧。”
宗之毅叹口气,看眼一直效忠于他身侧的赞清:“朕没事,不过是气急攻心,现在已经好多了。”
赞清没料到皇上会开口,心中激动不已:“皇——皇上——”
“好了,朕没事。”暗杀?!宗之毅想想都可笑,那些人不用找,他也不用乱动人彰显自己的存在,雁国未来五十年内都未必需要皇室存在,他能做到,不过是徐徐图之,做后人的垫脚石,等着皇族强大,等着徐家陨落。
赞清看着皇上似乎好的神色,想放心可又担心,皇上看起来……很不精神?皇上刚刚明明很生气,怎么现在看着……好似很累一样?
宗之毅靠在床上,茫然的望着陌生熟悉的帝王龙榻,国富民强方是当之要物,谁当家不是现在的他能做主的。
……
宋相绮拧着眉,担心的看着晚间突然来凤梧宫的皇上,他的问题越来越令他担忧,不禁开口到:“皇上,您是不是忘了,臣妾跟您说过,大公子他……他去了……”
宗之毅瞬间怔在主位上,宗礼……去了……身体虚弱却从来活的好好的,独自出海能支撑雁国南北贸易往来、疏通河道纠纷、深知各地民俗民生的宗礼去了……
宋相绮担心的看着皇上,她明明说过的,他怎么不记得了。
宗之毅骤然苦笑,笑着笑着不禁笑出了声,他当然不记得,对昨天的宗之毅来说,不过是死了一位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活不了的大公子,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过那个孩子,可偏偏是他跟了徳淑,一路活到了娶妻生子,活到了有名有姓可以为了他的母后对他冷淡的年级。
没有了徳淑,他竟然早早的就去……
宗之毅疲惫的起身,想到了往日他忽视的大皇子、健壮的二皇子、小心眼的三皇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四皇子、自认精明睿智的五皇子、谨慎小心的六皇子……
往日他绝对记不住的一张张面孔,如今清晰的浮现在他面前,这些孩子,每一个在大火烧起时都已经长成,老五甚至能独自带兵,老二也做出了自己的成绩,老三虽然容易被人教唆急功近利,但是有徳淑看着,他不会操任何心。
他们每一个都能长大,每一个都会存在,可如今宗礼竟然去了,那样有天分的孩子,他如今想起来想再见一面,却再无可能了……
宗之毅走出去。
宋相绮急忙跟出去,心中害怕,皇上怎么了?情况看起来很不好:“皇上……”
宗之毅摆摆手:“朕出去走走……”这也不是他印象中的凤梧宫,凤梧宫香薰袅袅、布局精致奢华,她不喜欢所有没有亮点的东西,她不希望所住之处平庸,她希望奢靡的舒适,喜欢沁人心脾的香料、喜欢清凉小筑,喜欢凤梧冬阁!每一处无不需要耗费巨资倾力打造。
宗之毅向宋相绮提过的安置‘老人’的宫殿走去,这个皇宫里,唯一他熟悉的恐怕就是那些人了。
她看的上的阿静,她看不上的钟馨,没什么存在感的尚昭仪和锦瑟。
“皇上……”玄贵妃一袭鹅黄色的一群,眉目如黛,小腹微微凸起,有些气喘的慌忙叫住没有去她宫里的皇上,嘴角嘟起,颇有小女子的怨念:“皇上这是要哪?”娇嗔却不过分。
宗之毅看着她,脑子转了好一会,才想起她是谁、还有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得罪了端木徳淑吗?
徐知乎下手从来狠!从皇后之位上拉下来还要每天跪拜皇后,宗之毅心中冷笑,他对徳淑向来舍得!
宗之毅心骤然被刺了一下,这个认知让他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拳!恶心、不甘!伤口却是铁铮铮的现实!他对她如今更没有以为得到便随意处置,一样的要护的结结实实的碍他的眼!
玄贵妃看着皇上突然阴冷的脸色,整个身体顿了一下,可皇上明明还说委屈她了对自己从来……
宗之毅一句话不想多说,她让他起很多不愿意去看的事!直接绕过她,抬步离开!
赞清见状,愣了一下,将你跟上,皇上这是怎么了?平日皇上不是很宠玄贵妃的,就算不为了贵妃也为了贵妃背后的玄家。
玄贵妃想上前拦,可想到皇上最后那一眼!玄贵妃害怕的止住脚步,她怎么了!
欢喜宫内。
阿静、钟馨、锦瑟、尚颂心、瑞新穿着低阶的七品才人衣饰,畏畏缩缩的看着他,没有一丝往日的影子。
他印象中静妃大气、温良、赏罚分明,衣着不俗但不失华丽,尚颂心虽然不爱说话,没什么存在感,但绝对不至于连头都不敢抬,她不卑不亢、温柔内敛身边奴仆尽心;
更不要说锦瑟,锦瑟从来多话,也是敢于自己顶嘴的,一身孔雀的毛病,明显是效仿不成徳淑反类犬,但还是乐此不彼。
看着眼前灰扑扑的畏畏缩缩的女人,他不禁后悔来看她们了,徳淑不在,没有人给她们撑腰,她们不过是他府邸里上不得台面的老人,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就算欲有子嗣的也是这个身份可以做到头的日子!
宗之毅看着阿静恭敬的神色、单薄的身体,瑟缩的性子,怎么也无法把他与印象中手掌后宫大权的静妃联系起来,别说后宫之权,就是小小的欢喜宫她也未必能撑起来。
这些女人没了徳淑一眼可见她们的结局!因为他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们一眼,又没有老人照看。她们一个个还有什么!
宗之毅起身。
几人的头瞬间触地,恭送皇上,就像她们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过来又突然离开一样,现在也十分茫然。
宗之毅觉得自己越发可笑,他在找什么……
什么都没有……
宗之毅从后宫出来,站在乾心宫前殿巍峨的台阶上,俯瞰着下面茫茫的宫殿群,心中凄凉……
赞清陪皇上站了好一会,犹豫的开口:“皇上……”
宗之毅转身往回走,他能有什么事,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赞清还是希望皇上心情能高兴一点,努力想了又想,想起一件皇上一定能高兴的事:“皇上担心什么,宫中子嗣充盈,小徐大人家的却是个傻的……。”
傻的?!小十三可不傻,宗之毅越发觉得疲倦,是啊,是个傻的,徐知乎也没有吧徳淑休离!京中谁人敢议论他的子嗣是不是痴傻,谁敢当着徳淑的面乱开口,不会说话的现在还在他宫里当贵妃,难道她们能比皇后还金贵。
宗之毅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又对着光退了回去,她不想希望她想起来,永永远远不要想起来嫁过他!
……
端木徳淑仰着头,钗缕垂下,眼睛越来越疼:“好了没有啊,不要你帮忙了……”灰尘迷了眼当然要自己揉,怎么能吹,吹能吹到什么时候,而且都吹不出来:“好了没有啊……”
徐知乎很急,他看不见:“等会,一会就好……”
“不要了,我仰的脖子都疼了……而且再不走要迟,母亲等急了会不高兴的。”主要是娘肯定不高兴让元宵久等。
徐知乎几经波折,挫败的松开小仙的脑袋,他怎么会弄不出来!
端木徳淑赶紧揉揉眼睛,然后松口气,太好了,终于正常了!“看吧,我就说揉一下就好,你非给我吹。”
徐知乎阴沉着脸不说话,他为什么吹,他还不是怕她揉费劲。
……
徐知乎刚给母亲请了安,便见儿子目光呆滞,口水横流,一路走来的好心情顿时沉了三分,整个人都阴了下来。
端木徳淑走过去抱过儿子:“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吃过了。”李岁烛给孙子擦擦口水,心中满是关爱:“人都全了吃饭。”
徐知慢默默侄子的头,坐下。
徐千洌一家之主坐在主位上吃饭亦不说话。
徐家的饭桌向来安静的可怕。
元宵被阿土抱在臂膀中看众人吃饭,他正对着徐相,眼睛就像死鱼一样看着徐相的方向。
徐知乎吃了两口便不吃了,他不提并不代表不在乎,只是非人力不可为的事,他心里的难过只能压下去。
徐千洌很快放下筷子,他偶然会抱大孙子,却不会问儿媳妇现在怀着的一个是不是好的,即便是不好的,他还能给子智纳妾吗?即便不能,生个什么还有什么要紧,爱生什么生什么,两个傻的,也得傻着。
元宵在徐相随着祖父放下碗筷也放下筷子的一刻,突然脖颈伸展,白眼上翻,呼吸骤然急促!
徐知乎立即冲过去!
李岁烛也急切的跑过去。
端木徳淑急的往前走的时候,被凳子绊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元宵身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所幸端木徳淑有感觉,摔的缓慢,旁边又有徐知慢让她拽了一下,她用手臂挡了一下摔在递上!
徐知乎骤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一边是奄奄一息的幼子,一边是摔了的娘子,他——
徐知乎眼睛骤然发红,忍着巨大的压力率先看向幼子!
元宵看着徐相一瞬间觉得自己,他停止了翻白眼的动作,脖颈缩回,突然觉得自己很令人厌恶!
徐知乎瞬间奔向徳淑,直接撞开戏珠将她扶起来:“手臂怎么样?”他刚才看到了,知道她手臂用力,才安心先去看幼子,否则元宵有什么意外,悲伤都是一样的。sxbiquge/read/16/166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