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说农村里面给死人做超度法事（科仪）的道士很赚钱，工资比城里的白领还高，其实并不是，这一行需要熬。</p>
一般一场三天的科仪法事，收费6888，整个班子一起分，当然，也有五天和七天的，后面多一天，就加两千。</p>
一个班子五个人，一个班主（老师父）带俩徒弟，大徒弟可以带一个徒弟，这四个人负责灵堂超度和送行，还有一个是专门主持丧葬事宜的，我们那边叫杀公师傅。</p>
杀公师傅不参与超度法事，主要负责看墓点穴，看生肖，算吉时，主持下棺还有参与唱夜歌。</p>
这6888元也不是平分，杀公师傅分2888，剩下的四千，老师父拿一千六，两个徒弟一人拿一千，剩下的四百就归最小的徒弟拿。</p>
有的人可能怀疑，但这就是事实，因为我就是拿四百的那个。</p>
我叫秦一魂，今年刚好二十，这个有点吓人的名字是爷爷取的，爷爷就是我们班子里的杀公师傅，他说我只能叫秦一魂，也只能从事这一行，要不然会短命。</p>
虽然我拜了师父，但只拜师不传艺，师父自己都没有出师，也教不了我，我的手艺都是从爷爷那里学的。</p>
我们这一行也分淡季和旺季，二月到十月都是淡季，每个月平均只能做两三场法事。冬季是旺季，因为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难熬过冬季，基本上每个月能八到十场。</p>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会选择做这一行，因为常年和死人打交道不吉利，又不赚钱，而且需要胆子大，因为从入门那天起，就得独自守在灵堂，和遗体一直待到天亮。</p>
刚入行的时候，我确实怕，不过现在一年过去了，这种事情已经成为常态了，我也就习以为常了，虽然不能睡觉，但看看小说，玩玩吃鸡，打打王者，倒也一直相安无事。</p>
灵堂的门是不能关的，棺材也是不能盖棺盖的，说是怕亡者的魂魄找不到归路。</p>
之所以要守着尸体，那是因为农村里面的猫猫狗狗很多，要防止它们叫魂和爬棺。</p>
行内有一句话叫做：狗进灵堂叫，惊的尸体跳。猫在棺上滑，尸体往外爬。</p>
总而言之三个字：会诈尸。</p>
刚入行的时候我也问过爷爷，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会不会诈尸，爷爷告诉我有个屁的鬼，诈个卵的尸，但我们吃阴间饭的，就一定要按照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办事。</p>
这次的东家是村里的首富老杜家，灵堂设在堂屋，四周摆满了花圈和纸人，很大手笔。</p>
首富家里有一个女儿，叫杜奕，是我的高中同学，在外地上大学，不过我和这个杜奕的关系一般，她总是高高在上的，因为我家穷看不起我，我们家离得很近，但是关系却很疏远。</p>
去世的是杜奕的母亲，还很年轻，才四十三岁，因为杜奕的父亲在外面养小老婆还家暴她，被村里人到处说闲话，一下没想开，喝农药自杀了。</p>
见多了生离死别的我，也有了一种看淡了生死的气质，这一年多来见过各种各样的死因，但自杀的，这还是头一个。</p>
爷爷说自杀的人怨气最大，这怨气容易吸引猫狗，所以叫我守夜的时候打起精神来，不要玩游戏看小说，子时过后，就老老实实的在门边守着。</p>
子时是唱夜歌的时间，夜歌唱两小时，一边唱一边敲小锣。</p>
夜歌并不是歌，而是要用唱的形式来行咒，得扯开嗓子喊，也是超度亡魂用的。</p>
唱夜歌一般都是分四班，每个人唱半小时，爷爷唱完师父唱，师父唱完师叔唱，师叔唱完才轮到我，唱夜歌的时候是不能打断的，因为一打断就要重新唱。</p>
他们唱一个走一个，最后我唱完还得守夜。</p>
因为临时买不到机票，杜奕是半夜才到家的，一进门就跪在了棺材前嚎啕大哭，她回来的时候我还有五分钟就唱完了，我也没管她，一边看着伤心欲绝的杜奕，一边继续唱着我的夜歌。</p>
也许是我唱的太难听，又或者是打断了她的悲伤，在还剩下最后几句的时候，杜奕突然冲了过来，伸手夺走了我手上的锣棍，直接丢在了地上，大声说道：“别特么喊了好吗？烦死了。”</p>
杜奕的父亲杜泽明赶紧走了过来，拉开了杜奕说道：“奕奕，小秦这是在给你母亲超度亡魂，是不能打断的。”</p>
“你都能逼死妈妈，我就不能打断吗？这是封建迷信，要是真的，你叫他把妈妈的亡魂叫出来啊，一个神棍而已，你还真信？”杜奕怨恨的看着她的父亲，满脸的悲伤与愤怒。</p>
杜泽明也是低下了头，在理字面前，他根本无话可说。</p>
我看着伤心的杜奕，也没好意思责备她，只是说道：“那个…杜奕啊，节哀顺变。”</p>
“妈~~”杜奕喊着又来到了棺材边，她看了一眼棺材里的遗体，然后赶紧跪了下去，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忍看。</p>
杜奕足足哭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才止住了声，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被她父亲背上了楼，可能是因为太累了。</p>
她上去之后，我叹了口气，半个小时的夜歌，又他妈得重新唱一遍。</p>
唱完已经快两点了，连续唱一个小时，嗓子都快哑了。</p>
放下手里的小锣和锣棍，我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搬起椅子，准备到门口坐着。</p>
路过棺材的时候我瞟了一眼棺中遗体，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为杜奕父亲这种人渣搭上自己的性命，真不值。</p>
“不要怪奕奕。”</p>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我身体猛的一震，四处看了看说道：“谁？谁他妈在说话？”</p>
灵堂里面静悄悄的，那些花圈和纸人也都没有任何动静，一切也都是静止的，只有棺材下面那一盏长明灯的火苗还在忽闪忽闪的跳动。</p>
“幻听了？”我敲了敲脑袋，都这个点了，鬼都睡觉了，怎么可能还有人说话？</p>
我把椅子放在了门边，然后背对着棺材坐了下去，习惯性的拿出了手机准备看看小说，可是想起爷爷的话，我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p>
“她也是为了我好。”</p>
声音再次传来，我猛的站了起来，这声音，听着怎么像是已经死去的杜奕妈妈的声音？</p>
“阿姨，您可别吓我啊，就算我刚才夜歌唱的难听，您也没有必要这样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棺材走去，送走的人也有三十几个了，这么诡异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p>
心里很紧张，但是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刺激。</p>
走到棺材前，我低头看向了那一具遗体，遗体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这个是正常现象，因为这遗体没有打防腐针。</p>
我盯着遗体的面部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疑惑，刚才那第二句可不像是幻听，明明就有人在说话。</p>
“阿姨，我好好守着您，您也别吓唬我了，成么？”我对着遗体说道。</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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