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鸣早在听到公主的声音时,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有些激动开心,又有些惧怕担忧。
原本来参加这个厨神大比,就是为了月凤歌,如今终于有机会接近她了,则能不激动?
他又怕邓恩福看出他心中所想,只能把喜悦憋在心里,当即点头,极为平淡地说道:“嗯。”
两人一同朝第一个台子走去,越是离得近,沈奕鸣感觉心跳得越快,等他站定的时候,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他顾忌着沈国舅的注视,虽说就站在月乐笙身边,却多一眼都不敢看,只微微低着头,视野里是她青色的衣。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他曾经陪着月凤歌偷偷去看过厨神大比,那时候她就是穿着天青色的男装,如现在一般,娇俏可爱。
可这才过了多久,两人却要分道扬镳。
沈奕鸣看着她的衣角,心底蔓延起无边的忧伤,你说的对,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了。我离你越近,你就越危险,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我的离开,能让你安然无恙,如果我的放手,能让你幸福安乐,如果跟肃王在一起,能让你感到安全,那么,我或许可以让自己放你离开。
他正这般想着,邓恩福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沈公子,你不尝尝如意楼掌厨做的新菜品吗?”
邓恩福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但是看过月乐笙做的万字扣肉后,心里就是一咯噔,光是这品相,就已经赢了一筹。
他又尝了一口味道,鲜香味美,入口即化,只觉浑身都熨帖了,至此,心服口服。
邓恩福当着众人的面,给月乐笙行了一礼,“这位少年年纪轻轻,便有此出神入化的厨艺,老朽真是佩服佩服。长公主说的对,我们确实是还有很多欠缺之处。”
长公主丝毫不掩饰面上的轻蔑,但见他态度很是诚恳,只轻哼了一声,也再未说什么。
月乐笙没想到还能得到御膳房庖长的夸赞,那叫一个受宠若惊,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您过奖了,我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次凑巧做出了得大家喜爱的菜品而已,怎能跟您相提并论,担不得您的一拜。”
邓恩福没想到她竟如此谦虚,刚开始还以为她只是假意含蓄,但见她目光坦诚,澄澈一片,说的倒是真话,也就不再跟她来回恭维了。
这才想起,沈奕鸣自从跟过来后,还没说过一句话,安静的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当即转头喊了他一声。
沈奕鸣抬起头,借着品尝菜品的时候,偷偷看了月乐笙一眼。
两人视线相撞,沈奕鸣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娇媚脸蛋,却感觉恍如隔世。
上一次见她穿男装,已是一年前了,那时候两人还偷偷拉着手,一起看厨神大比。
如今再看到她,两人已形同陌路,一个是不能见,一个是不忍见,此后或许就是咫尺天涯。
月乐笙当先收回视线,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眼珠子随便转了几圈。
沈奕鸣口里嚼着她做的菜,却第一次感觉味同嚼蜡,以前不管她做什么,都觉得是天下最美味的菜,可如今心境不同,处境不同,什么都变了。
他强忍着心头的酸涩,淡淡说道:“嗯,味道确实很不错。”
长公主好似发现了什么,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只是娇笑一声,艳红的唇吐了两个字,“有趣。”
月乐笙偷偷看她一眼,竟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幸灾乐祸,长公主这表情,难不成是因为君淑尤?
沈奕鸣跟在邓恩福身后,准备走回比试台,却在与月乐笙擦肩而过的时候,忽而靠近她的耳边,低语了一句,“小心皇后。”
他是声音很小,但月乐笙却听的明白,她心下一惊,却又极迅速地掩藏住了。
月乐笙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底漫上一股酸涩,哎,沈奕鸣应该是真心爱月凤歌的,可惜啊,造化弄人。
又想到他刚刚给的提醒,心下一惊,难道今日皇后果真要对自己动手?
她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听到一声尖细的嗓音,“如意楼掌厨,皇上有请,上前见驾。”
月乐笙眼角一抽,要不要这么灵验?刚才不过想一下而已,那明艳的小脸当即便垮了下来。
月老爷子听到那声音,身形一震,若不是以前常年混迹在官场,估计早就吓破胆了。
所幸他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可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睛,便会发现他眼底隐藏的暗流。
他看了月乐笙一眼,眉头皱做一团,皇上为何突然要见宝贝孙女?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月乐笙有些惴惴不安,小身板一震,毕竟这还是穿越后第一次面圣,万一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长公主看出她脸上的担忧,轻笑一声,柳眉如烟,“不要怕,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你这万字扣肉做的这么好吃,应该是想亲自嘉奖于你的。”
什么?是要奖励我吗?月乐笙听了长公主的话,心下稍安,对着她低头一笑,“借长公主吉言。”
她对着几人点点头,这才跟着小太监朝那明黄的帷帐走了过去,路过月老爷子身边时,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四人见月乐笙已走,也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长公主、十四皇叔和韩长远都把花给了如意楼,月老爷子怕宝贝孙女得到的花太多,容易引人注目,所以把花给了口福斋。
月乐笙被带到北侧皇家帐幔前,当即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只看着地面,眼神不敢乱瞟,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草民如意楼掌厨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坐在正中的皇帝身穿明黄龙袍,看起来五十多岁,精神倒是很足,见到月乐笙后很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如意楼掌厨竟是个少年,能做出这般美味菜品的人,朕还以为是个老厨师,实在是没想到啊,快起来回话吧。”
月乐笙当即叩头,“谢皇上。”
站起身后,依旧低垂着头,态度恭谨。
“长得倒是韵致楚楚,难怪刚刚宁儿一直看他。宁儿这孩子,从小就是这般,见到长得好看的,就挪不开眼。”太后应和着皇帝的话,语气中带着些喜悦。
皇帝一听这话,又笑着道:“母后说的极是,孩儿刚刚初见他时,也是被惊到了。”
沈皇后身穿大红凤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月乐笙,眼底暗流涌动,突然说了一句,“长成这般模样,就算说是个女孩儿,估计也没人会怀疑。”
月乐笙一听这话,吓得花容失色,把头垂的更低了,袖子里的双手已经攥紧,掌心里满满的都是汗。
长公主已经回到了座位,正与太后低头耳语着什么,听到皇后的话后,美眸中精光一闪,突然娇笑道:“母后,儿臣刚刚已经尝过了这道菜呢,你可知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沈皇后原本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长公主接过了话头,自然不会再继续刚刚的那个话题,心中一阵愤恨,脸上却挂着浅笑。
太后果然被长公主的话勾起了好奇心,遂问道:“哦,那宁儿说说,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啊?”
长公主嫣然一笑,拉着她的手臂,声音婉转,“这道菜叫万寿无疆,简直就是为母后您特地准备的呢。”
说罢,又扭头看了看皇上,轻声道:“皇兄,你说是不是啊?今日正逢母后的六十大寿,我觉得这道万寿无疆当是魁首,你应该重赏这位掌厨才是。”
太后虽说已经六十了,保养的却十分好,面上看着倒像是四十多岁,一颦一笑皆带着皇家的雍容华贵。她轻拍着长公主的手背,笑得合不拢嘴,“宁儿说的很有道理。”
皇上转头看着两人,忽而龙颜大悦,“是,母后与宁儿说的极是,我刚刚看这菜品,竟被雕成了一个个‘卍’字,也很是惊奇,当真是奇思妙想。
而且这道万字扣肉看起来红绿相间、肉色红亮,且芳香浓郁,尝上一口,肉质软烂,入口即化。无论从外表看,还是从味道品,都是难得的佳品。
正是因为如此,朕才会想见上一见这位厉害的大厨,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现在听皇妹这么一说,朕更是觉得他十分聪慧。”
说罢,转头看向月乐笙,当即问道:“你不要怕,且慢慢说来,为何要取名叫‘万寿无疆’?”
月乐笙努力压制住体内的惊惧,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缓些,“回皇上,草民在肉上精心刻出如此多的‘卍’字,是想借此给太后娘娘送上大寿祝词。
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福寿安康,万寿无疆。也祝皇上圣体康泰,国运昌盛,万寿无疆。”
皇上闻言,忍不住抚掌大笑,“你倒是个机灵鬼,赏,重重有赏。”
太后也跟着笑起来,“确实不错,托你的福,哀家不但吃到了美味的菜,还收到了这般特别的祝福。”
长公主见两人龙颜大悦,也跟着笑起来,“看来皇兄不但要赏赐,你手上的这朵花也要送出去了,还有母后的这一朵。”
太后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浅浅笑着,“你这鬼机灵,就是看着人家长得好,才这般偏爱的吧。”
长公主当即抱着她的手臂开始撒娇,“哪里有,母后,儿臣可是很公平公正的。其他那些个菜,真的很难入我的眼啊,又怨不得我,是他们的水平不行。”
说罢,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看了皇后一眼,嘴角一勾,当即说道:“皇兄,赏赐可以稍后再给,眼看着第三场比试就要开始了,你还是让她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吧,或许第三场她还能给我们带来惊喜呢。”
皇上点头说道:“宁儿说的对,你先去吧,等第三场比试结束,赏赐一起给。”
月乐笙如临大赦,当即跪在地上叩了个头,站起来便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皇后脸色有些难看,袖子里的双手紧扣在椅子扶手上,眼底闪着怨毒的光。
她扭头往东侧坐席处看了看,与沈国舅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却藏着些许恶毒,待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
一身穿杏色衣衫的丫鬟当即上前,俯首贴在她身边,不时地点点头。
沈皇后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贤妃就坐在沈皇后相邻的椅子上,见到两人这般,眉头早已蹙起。
刚刚虽然只是浅浅一瞥,她就把月乐笙认了出来,当时若不是死死地扣住了手,怕都要吓得叫出来。
贤妃怎么也没想到,月乐笙竟然会来参加厨神大比。
虽说她从未怀疑过这个侄女的厨艺,但参加大比却远在她的意料之外,尤其是在皇家面前在宫中进行比赛。
若真是被谁揭穿了身份,那整个月府就完了!
皇后等人一心想要抓君淑尤的把柄,除去他的王妃,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
贤妃从艳红的唇抿成一条线,指尖一线凉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都是皇后他们布下的局?知道侄女会参加厨神大比,便故意在皇上跟前提议,把大比的地点定在宫中,就是为了来个瓮中捉鳖?
真是越想越担忧,贤妃忍不住朝东侧席位处看去,正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月老爷子,心里暗想,爹爹是否也知道这件事?还是见了侄女之后才知道的?
月老爷子感受到炙热的目光,抬头朝这边看过来,眼底带着些担忧,但还是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贤妃刚把视线收回,就看到皇后在跟她的大丫鬟偷偷交代着什么事,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却也只能安坐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双手不觉攥紧,忍不住看了君淑尤一眼。
君淑尤正看着月乐笙好似兔子一般急匆匆地跑回比试台,嘴角噙着一抹笑,就感受到炙热的目光逡巡。
他当即转过头,朝对面看去,看到贤妃担忧的眼神,才收敛了身上隐隐散发的寒气,浅浅一笑,薄唇轻启,只做了个口型,“放心。”
贤妃看到他的口型,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下来,嗯,一定要相信他们,淑尤应该能处理好一切。
君淑尤刚刚把视线收回,却刚好看到太子的表情,那一双浑浊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就好似猎人看到了猎物一般。
他顺着太子的目光看过去,正是月乐笙那里,心底蹭蹭地就升起一簇火苗,连我的人也敢觊觎,真是闲自己过得太舒服了。
太子表面看着还端正,可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整日里沉迷美色,甚至连一些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放过。
君淑尤见他用那双脏污的眼睛,盯着月乐笙看,心里只觉恶心,若不是有那么些人在身边,早上去揍他一顿了。
他冷笑一声,桃花美眸里氤氲了一层浓郁的阴翳,能把人卷入其中,万劫不复。
君淑鸿端正地坐着,忽而感觉空气里有些冷,用余光扫了君淑尤一眼,心里讷讷,六皇兄怎么又生气了?到底是谁惹了他?眼底满是惊疑。
君淑琪并未转头看君淑尤,心里却跟明镜一般,估计没人比他更了解他那个亲大哥了,在他的心里,太子早就是个废人了。
刚刚太子色眯眯地盯着月乐笙看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心里轻嗤一声,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边几个皇子各怀心思,那边比试场上,四个参赛小组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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